马恩没有再卖关子,再卖关子就只怕要惹得苗圃不快了。
他一五一十将自己京中同僚那里得到的消息,全部托盘而出,听到钦天监整饬京中以八卦教为首的各种教派,大肆敛财,而京中其他衙门居然毫无反应的时候,苗圃眼色亮了起来。
“不是打仗嘛,朝廷上下谁还顾得上这些小事,谁有有精力去做这些小事!”
马恩说道:“等到大家将手里的事情做的差不多,也有闲暇回头看这事情的时候,这事情已经是彻底掌控在钦天监手中了,清流言官们不屑为此开口,礼部那边有钦天监的几个老家伙的面子盯着,而军方这边,钦天监收容伤兵的事情在那里摆着呢,在自己职权之内为伤兵谋点汤药钱,军方不大力叫好都已经是很不错了,肯定是不会反对的!”
他面容诡秘:“这陈三秋身上还有着南镇抚司的官职,外人不知道这事情有没有锦衣卫插手,而锦衣卫顾忌着南镇抚司那边,结果是都看到了,都不愿也不不敢去在这其中分一杯羹,事情就这么拖着,现在几乎都默认此事了!”
“马百户对这些事情,知道的很清楚啊!”
苗圃突然笑了,若有所思的看着马恩,心里盘算着对方是不是要拿自己当枪使。
堂堂清军道衙门,被锦衣卫使唤,那可就太搞笑了,传出去,他苗圃那点面子可不全掉光了吗?
“穷啊!”马恩坦然回答道:“但凡能来钱的路子,我哪能不琢磨呢,让苗大人见笑了!”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替你引见这陈三秋,我又有什么好处?”苗圃似笑非笑的摇摇头:“更不要说刚刚我或许有些怠慢了对方,没准对方心里还有些记恨,我可是拿着我这张老脸被扫的风险去做这事情的!”
“咱们天津也是有钦天监的阴阳学堂的!”马恩说道:“此事若是在天津能办,阴阳学堂占四成,我锦衣卫和清军道衙门各占三成如何?”
他嘿嘿一笑:“咱们天津城的各路英雄好汉也不少啊,苗大人难道不心动吗?”
他强调道:“这陈三秋是钦天监巡查房的巡查,这事情就是他为首主办的,只要他点头,那么,咱们做这事情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谁要在其中作梗,那可就不仅仅是和我锦衣卫,和清军道衙门作对,更是和朝堂上下所有默许了此事的人作对!”
他挤眉弄眼的:“看似有风险,其实陈三秋点头之后,咱们放开手脚做都没事!”
“叶炳那边,得四成?”苗圃沉吟道:“你我出人出力,劳心劳力,就各自得三成?”
“要不,大人和叶大人那边,各四成,我锦衣卫占两成就好!”马恩苦着脸:“咱们拿的这些好处,总不好比钦天监那边多,哪怕叶大人什么都不做,这份钱,还是要给他的!”
“先和叶炳说说,探探那个陈三秋的口风!”
苗圃点点头,认可了对方的说法,不过,他为人谨慎才不会这么直接上门去,有叶炳这个钦天监的阴阳官在其中说话,事情都差不多了,他才会出面。
不,他甚至都不用出面。
马恩点点头,这是老成持重之举,当然,这其中奔走的事情,自然是他来做了。
天津城的阴阳学堂其实并不小,作为府城的阴阳学堂,官员可以穷得叮当响,但是衙门一定要气派。
而钦天监里,各种器械器具一应也是不少的,只是外人大多看不懂这些器械器具的用处,所以总觉得钦天监的这些人神神叨叨古里古怪的,加上阴阳官叶炳,虽然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但是也没少为了捞钱在官员和富户家中出没,做的也都是那些事关鬼神的事情,久而久之,天津的阴阳学堂到成了大多数天津人心中最神秘莫测的衙门的。
而等闲,是不会有人来这个衙门的。
阴阳学堂不是和普通的学堂一样,将学生们集中在一起授课学习,而是用的师徒传承制度。
一个老师,带几个甚至十几个弟子的事情并不罕见,而老师的本事,也就决定着这些弟子们将来的发展如何了。
京里有人来挑选人才,叶炳当然竭力向对方推荐自己的弟子,若是有弟子选中去京里钦天监任职,对他这个老师的帮助自然也是巨大的。
可是,貌似他的推荐在京里来人面前一点作用都不起,这就让他郁闷了。
将公文发往各县,让他们召集京中来人要的弟子,叶炳有些疲累的伸伸懒腰,随口问了下弟子,得知京中来的两人,在他们的护卫下去了天津各处游玩,心里更苦笑着摇摇头。
少年人少年心性,看这架势,大概是第一次出京,早知道如此,自己应该派几个弟子做向导,至少在监副大人那里,将来宋姑娘说起来,自己还少不了“殷勤”二字的评价。
“锦衣卫百户马恩?”
这个时候,有弟子来禀报,锦衣卫马恩来了。
他有些奇怪,自己这阴阳学堂和锦衣卫那边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这马恩他也仅仅只是见过几面,连交情都谈不上,他来找自己干什么。
等到见到马恩,他更是奇怪了,马恩居然没有穿着他锦衣卫那标志的官府,而是便装前来的,矮矮胖胖的马恩,此刻不像一个锦衣卫,更像是一个和气的生意人。
马恩和叶炳说话,就没和苗圃说话那么婉转了,直接将他在苗圃那里说的话几乎重复了一遍,然后很是期待的看着对方。
“我阴阳学堂一般参与和这些地方上的事情!”叶炳有些为难的说道。
“不用你出任何力气,担这个名头就行,事情我锦衣卫和清军道衙门去做,到时候,你这边做着收钱就是,莫非是叶大人怕我和苗大人昧了钦天监的银子!”
叶炳不动声色的看了对方一眼,昧钦天监的银子是正常的,若是过了你们的手,你们说给四成就四成,那才是不正常的。
“倒不是我看重这些银子!”叶炳说道:“只是如马百户所说,这事情真要有所入账,这笔钱款肯定是要上缴很大一部分的,到时候若是这钱款的事情说不清楚,老夫我的一世清名可就葬送在这件事情上了!”
马恩摇摇头:“看来叶大人还是不了解那位巡查大人啊,我锦衣卫反正是不敢贪墨钦天监的份额的,至于清军道衙门那边,叶大人就更不用担心了,我锦衣卫这边穷的叮当响,起点歪心思可以理解,但是苗大人手中可不缺银子,为了这点钱,同时得罪你我,那可是不划算的事情!”
叶炳沉吟了一会,觉得好像真是这么回事情,心里有些心动了。
“行,我找个机会和那位陈巡查说说!”叶炳答应了下来,“不过事情成不成,我可不敢保证!”
游玩了一天的陈三秋和宋伊人回到阴阳学堂,所有人都有些累了,天津其实值得游玩的地方真不多,不过天津城还真不小,此刻宋伊人身边再也没有监副宋远的约束,哪怕是什么都不做就到处逛逛看看,小丫头也是心满意足的。
他可不知道自己在外面带着小丫头瞎逛的时候,阴阳学堂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在外面也没有遇见什么恶少拦路,店大欺客的狗血桥段,所以,回来之后,他打算用过饭就歇息了。
天津还是在宵禁中,不过,就算是没宵禁,天津的晚上应该也没多少好玩的了。
所以,他还真没指望回到这里,会再次看到叶斌来访。
当叶炳东拉西扯了一阵,在他有些微微不耐烦的时候,对方终于说到了正题,他顿时有些意外的看了看对方。
“叶大人在天津,对京里的事情也很关心啊!”他有些调侃的说道,事实上,听到其中有锦衣卫的参与,他大概就能知道叶炳的消息从什么地方来的了。
不过,这天津的锦衣百户是个人才啊,自己都没琢磨着将这个事情扩散出京,他倒是想到了。
“那位马百户说的不错,这事情的确是我在经办,不过,此事在京里能办的顺利,那是因为有我巡查房的人手得力,在天津,我巡查房可没有人手!”
“马恩说了,人手什么的,咱们都不用担心,他锦衣卫和清军道衙门足够做这事情了,咱们坐着收钱就可以!”
叶炳笑道:“若是这样的话,倒是我为天津阴阳学堂声望和实力的增长,有不少的好处!”
“哦,你是这么想的吗?”陈三秋笑了笑:“那可不行,天津阴阳学堂虽然没有巡查房,但是,可!以!有!”
“啊!”叶炳愕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我正有此意在天津阴阳学堂这边增设一个巡查房,此次前来,这个事情也是在计划当中!”陈三秋说道:“既然是巡查房的事情,自然是要巡查房来主导,让外人做主那是什么意思,你觉得如何呢?”
“增设巡查房?”叶炳愕然,这事情和他说的事情可不是一回事情啊!
“平日里听命于你,但是,若是监里有差事下来,以监里的差事为首任!”陈三秋说道:“除主官从京里调派,其他人选,你地方决定!”
“这个是监里的意思吗?”叶炳犹豫的问道,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位陈巡查再能干,年纪似乎也不大,让他们这么突然相信这话很难。
这事情对他的直接影响,就是他的阴阳学堂要多样一帮闲人,这不是平白无故的给自己找累赘么?
“可以是监里的意思!”陈三秋很有把握的说道:“如果叶大人要公文凭证的话,数日后应该就可以收到!”
这一点,他是真有把握,以现在他巡查房在钦天监的行情,在地方赠设巡查房根本就不算一个事情,更不说现在只是在天津设置一个地方巡查房,就说是试点,监正和监副两位大佬也不会反对。
巡查房是进项可是大部分都进了钦天监的银库,谁会嫌弃自己实力大,银子多呢?
“那我回头知会锦衣卫和清军道衙门那边,让他们来和陈大人来谈谈此事?”叶炳点点头,不再纠结此事,点头告辞离去。
他其实根本没意识到眼前两人说的事情,是何等的重大,哪怕是陈三秋当着他的话已经说的够清楚了,但是,他依然没有意识到。
天津设置巡查房,若是是一切顺利,那么,在北直隶各一样学堂设置巡查房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然后就是南直隶,然后就是大明所有有阴阳学堂的地方,都可以设置巡查房。
这就意味着,钦天监这个存在感极差的衙门,在无声无息当中就有了自己的力量。
这股力量或许不大,或许松散,在正儿八经的军队面前,或许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但是,至少在各地的阴阳学堂有什么事情的时候,可以不用到处各个衙门去求人了,而在平日的事情,他们的存在也足够保护学堂内的学生和老师的安全。
当然,要达到这个程度,除了要有时间的话,也要有机缘,眼前显然不是。
陈三秋想过这个事情,但是,没往深处想,他觉得这种事情自己距离自己还是太遥远,若是真的各地都设置有巡查房的话,那他这个钦天监的五方巡查,权利岂不是大的吓人。
就算是锦衣卫,也做不到天下各州县都派驻锦衣卫,但是他钦天监可以。
而地方声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到时候只怕他的消息比锦衣卫消息都要灵通一些,不仅仅是灵通,甚至还有处置突发事故的能力。
这种事情,想想就好,当真他就输了,真要到了那个时候,这巡查房将是何等的一个庞然大物,现在的朝堂,连锦衣卫和东厂只怕都容不下,又怎么可能容得下另外这样的庞然大物的崛起。
他不会主动去做这件事情,但是,真要这件事主动撞到他脸上来了,他也不会拒绝。
毕竟,这可是天津锦衣卫百户所和清军道衙门的强力建议,而他陈三秋,也只不过是盛情难却而已。
嗯,就是盛情难却,推脱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