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孤臣见他不怪,心里便知道了对方的态度,从容答道:“总舵弟子,不包括山下三城,只说九山双涧十二洞府便数以万计,即便最少的时候,每日也有十余人次支报各项费用。”
“盗窃之徒只需更改其中两三笔,二两至七八两银子不等,最多三年下来便可私藏万两白银。上次盘库大查,正是三年前。”
薛华寅已经明白了过程,目中精光一闪,说道:“是何人所为?”
林孤臣如实摇头道:“弟子尚未来得及将所有凭据清查,不知贼人是有一人还是多人,若要全部清出,加上复核演算的时间,恐怕需要数日。”
“你去查!”
薛华寅当机立断,“不管是谁,有多少人,全部给我查出来,我赐你一柄七星银纹剑,查证过程中若有人阻挠,可刺之再报。若能查明真相,另有奖赏。”
林孤臣当然预料到了会有赏赐,但没想到能直接拿到个尚方宝剑。
想了一想,他突然明白,这剑不是真用来杀人的,而是一种合法性的授权,毕竟金库里面也有一些大小总管,如果事情涉及到他们,凭一个记事账房,难保不会受到阻挠。
“多谢掌印。”
他心里在想,不知道事情办完之后,这剑还要不要收回去。
等他走了之后,简三尺问道:“你就着一个小小的记事账房去查?”
“此人机灵,面对你我二人问答不卑不亢,泰然自若,说不定是个人才,便试试他。”薛华寅回答道。
简三尺眯起眼睛:“怕不止这个缘由吧?”
薛华寅笑了一声,抬手挥退了房中其他人,然后才说道:“咱们四海钦天宗立派已不止千年,问鼎天下也有数百年之久,这宗内都有多少代人了。”
简三尺大概想到了问题所在,但是没说话。
薛掌印似乎也并非在给他解释,更像是自言自语:“方才那小子所言的贪污手段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非常简单,内务府平日也有诸如盘点对账的手段来纠正,却为何三年才事发?”
“因为宗内势力盘根错节,相互遮掩,不是查不出,而是不想查,不好查,不敢查。”
“然也。”
薛华寅笑起来,“那个林孤臣,他来之前你也看到档案了。年二十,十年前时被内务府清房一名洒扫杂役捡上山来,那杂役于六年前亡故,所以他现在是不曾修行,无父母,无血亲,无师承,未婚配,岂非不二之选?”
简三尺抚掌大笑道:“有趣有趣。我曾听别人说过,棋盘之上,形势复难解,若无力破局,该当如何?”
“如何?”
“取一果掷之以乱其形,哈哈哈哈哈。”
简三尺还在笑,“那小子就是你掷出去的果。”
薛华寅点头道:“你是懂比喻的。”
“不过.....你也别高兴的太早。”
简三尺摇头晃脑地说道,“他这个果,究竟是个足以横冲直撞的桃,还是个指甲大小的莓,还得看看吧。”
......
咚!
一个硕大无比的西瓜被放在了桌子上。
“来,大伙儿,我去灶房领了个瓜,这天气正热着,都来解解渴。”
黄光友笑呵呵地把所有人集合起来,“今天孤臣可是给咱们核算处长脸了,我看金库的武总管,那脸都成猪肝色了。”
众人一齐举瓜庆祝。
虽说这案子几乎是林孤臣独自找到了突破口,但毕竟他是核算处的人,一荣俱荣,况且还从侧面洗清了别人的嫌疑,内务府其他各房各处也解除了禁足,自然都要承这个情。
不过此时的林孤臣却没有表现出太过轻松的样子,手里捧着薛华寅的七星剑,自从拿到这玩意儿开始,连上厕所都抱着。
毕竟,原身可是被人在小巷里一板砖给闷死的。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就算他内心再强大,也终究有一些隐藏在心中的不安,尽管利用自身技能获得了比较有利局面,却仍然不能大意,至少在事情完全结束之前还不能。
众人在核算处的院子里排排坐吃西瓜,总管黄光友特意叫林孤臣坐在自己身边,笑呵呵地说道:“孤臣呐,我记得你上个月说住处的院墙塌了一段是吧?我方才已经让匠造房李师傅抽空去看看了。”
林孤臣控制住想要翻上去的白眼:妈的,说了一个月了现在才叫,合着我要是不立功,就得在院子里吹凉风了是吧?
其实在四海钦天宗里,各种勤杂人员的境遇已经比宗门外的百姓好多了,起码吃饱穿暖不愁,只是作为底层的账房,肯定是不受重视的。
“多谢黄总管。”他随口说了一句。
“小事小事,不足挂齿。”
黄光友说话的时候,眼神总是往那把七星剑上瞟,“有什么需要的就说,你啊,就是性子太沉闷,有什么事都憋在心里,这怎么能成,久了会憋出病的。”
“是,若有需要,我一定会说的。”林孤臣很恭谨,他不想刚在掌印那露了一脸就给别人留下小人得志的印象,倒不是在乎别人的看法,主要是在内务府抬头不见低头见,要是让人心生嫉恨,难免会遇到麻烦。
几句话之后,黄光友倒也没有继续说什么,招呼众人午休,等到下午就要开始全盘清查金库的账目,完事之后估计得记一功。
林孤臣按照记忆里的路线回到住处。
由于是在内务府,住处还是可以的,一幢砖墙小院,里面同样是砖房,比木头房子要舒适得多。
在他的印象里,内务府也有其他的普通杂役,住的就更加远离中心,并且是土房木房。
不过这地方也就是比下有余,一个小院里住四个人,每个人只有一间房,说不上什么好地方。
林孤臣走进去,不用开锁直接推门,内务府里基本是夜不闭户的。
他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跨过门槛,看着最多十几平的房间里陌生的陈设,一张床,一张桌,一把凳子和两个用来置物的大竹篓,这就是全部的家具。
看到这不说别无长物,起码也是家徒四壁的景象,林孤臣摇了摇头。
“草!穿越一回,再不求上进的人起码也得先奋斗个正经房子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