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博涉正身注视季筱,道。“你可愿意?”
季筱一怔,他想拒绝,可是当他看向平博涉的眼神,那些话却是到了嘴边说不出口,沉默片刻,季筱心中知晓自己该如何去做。
季筱跪在地上,叩了三叩。
“弟子季筱,定不负师命!”
平博涉看着低着头的季筱,想起当年稚嫩的林远阳与谷正清起来,长叹一声,道。“弟子?也好!你且听好了。”
当下平博涉便将《天地合》的修炼方法与他多年累积下来的经验尽告与季筱,不过平博涉当年也是在穿了琵琶骨,废了全身武功后才有所小成,并不能帮助季筱太多,还需季筱自己参悟。
“你道我一声师尊,我便送你一份礼物,不过这礼物不在这里,你还想需等些时候。”
“当下情况危急,师尊又对我有大恩,弟子不敢多求。”
平博涉轻笑,看了眼拱手的季筱,道。“规矩不能废,你现在快背我去城门处。”
“是。”季筱应了一声,将平博涉轻轻背起来,向城门处快速接近去。
在季筱背后的平博涉感到清风拂起他的发梢,他身体被这夜间的风吹得有些寒冷,可他的心境却同时变得空前的宽阔起来。
平博涉闭目休息,一股磅礴无形的剑意突然从其身上诞生,这剑意尽然内敛于其身,季筱却是没有丝毫察觉。
“徒儿,今日你打黑衣人那石子可是《奇门简要》中的‘飞沙走石’?”
季筱突然听得平博涉发问,连忙回应。“是。”
“这么说,你可是习得《奇门简要》了?”
“是。”
“好,《奇门简要》虽尽是些暗器之类的手法招式,但用来打根基却是极好,对你修习别的招法也是有些帮助。那石文山也算是有几分本事没有乱教你。”平博涉微微点头,算是放了心,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季筱知道平博涉伤势严重,若平博涉不说话,他也不会主动说。两人沉默着,就这样渐渐靠近了城门口。
季筱到城门旁,先是观察了一番,果然如他所料一般,城门口处灯火通明,除却平日的防守将士外,还多了许多便衣打扮的人在稍远处巡逻,应是田府之人。
今日季筱也不是当初刚出小岛什么都不懂的“外乡人”,他明白虽然江湖势力远比不过官府,但江湖厮杀在所难免,所以只要其不乱杀无辜,扰乱治安,官府也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此刻季筱与平博涉可都是逃狱之人,可不在官府的保护看管范围之内。
“放我下来。”平博涉虚弱的声音响起,季筱虽然不愿,但却还是照做,慢慢将其放下来。
刚站在地上的平博涉手一伸,一直别在季筱身上的长剑“刷”的一下就到了平博涉的手中,平博涉右手将剑插到地上,他扶着长剑勉强地站着。
“师尊···”季筱担心地看着平博涉。
平博涉目光深邃,抬头眺望似乎一眼就将泙浚城看尽。“徒儿,你说,人这一生最宝贵的是什么?是这一条贱命吗?”
季筱一怔,心中翻过许多想法,可张张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若今时平博涉身体无恙,他必会说上许多,然平博涉如此样子,他心中如被石头压着,却是变成个哑巴。
“呵呵。”平博涉笑了一声看过季筱,道。“你不知道,师尊也不知道,不过如今师尊就只能送你这个拜师礼了,你可不要嫌少啊。哈哈哈!”
平博涉笑了几声,随后执剑起身。他眼神凌厉,身杆挺直,一时间虚态尽无。
此刻积聚在平博涉身上多时的剑意终于爆发开来,冲天的剑意化作一道利剑似乎将夜空撕裂,剑意所到之处犹如大风呼啸而过,席卷八方。
“跟我来!”
平博涉喊了一声,随后脚一腾直奔向城门口,季筱见此连忙赶上。
“什么人?”守城的将领也是有几分本领,此刻也是发觉几分异动,看到单手执剑的平博涉。
周围的将士与田家众人见此赶紧围向平博涉。
“尽数让开!”平博涉知时间紧迫,不管他们,直冲向大门口,他大喊一声。离他稍微近些的将士,府众竟直接被弹开倒在地上。众人身上的衣服,铠甲布满了碎小的破裂痕迹。
那是平博涉无可藏匿的剑意,无所不在的剑气!
“腾”的一声,平博涉一跃而起,直朝向大门处。他竖剑直直地立于头顶,长啸一声。
“落叶萧萧!”
一剑斩下,千百道剑气从平博涉手中的长剑喷涌而出。
剑起苍茫,胸怀致远。这一剑是悲壮之剑,是决然之剑,亦是飞扬之剑!
千百道剑气砍于城门之上,铿锵之声不绝于耳,十丈高城门瞬间布满数百道裂缝!
“破!”
一声冷喝传来,城门应声破裂,竟化作成百上千的碎片爆裂开来,随之一同爆裂的还有平博涉手中的长剑。
一瞬间的极致绽放,随之而来便是悄然陨落。
平博涉使出这一招终是不堪承受,混在漫天城门破碎的木块之中跌落下来,不远处的季筱见此,纵身跃出一把将平博涉抱在怀中。
季筱左手把着平博涉,右手腾出来直接在空中抓住一根长条样的碎木,随即挥舞起来,他将周身的木块都打了出去,两人安安稳稳地落在了城门的废墟之上。
远处的守门将士和田府众人哪见过这般阵仗,这城门被破,尽是被吓得肝胆俱裂,此刻看着在废墟上的两人却是谁都不肯上前一步。
“师傅,您怎么样了。”季筱看着脸上毫无血色,更毫无生气的平博涉担心地问道。
在季筱怀中的平博涉艰难地睁开眼睛,嘴唇轻启,“走。”
“好好,弟子这就带您走,带您去治伤去!”季筱听过连忙点头,眼角带泪,轻轻将平博涉背在身后,向外奔去。
在场之人无一人敢上前阻拦。然此刻,一道厉喝传来。
“休走!”
声到刀至,一柄大刀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声,向季筱汹汹地直插而来。季筱转头见此,道是自己若不动,平博涉必会被此刀砍中,这般想法一出现,季筱便转身欲躲开此刀。
“噌”的一声,那刀柄上刻有“田”的大刀落在远处,插入地面有半尺多,刀身上一片殷红。
与之一同应声而落的还有一物。
“啊——”
季筱痛喊一声,他双目充血,颤抖得看向一边,这一看便差点晕了过去,原来他的左臂竟被那大刀削了下去,此刻鲜血如泉涌出。他眼角余光一扫,发现远处田鸿源的身影。
平博涉见此,心有余却是力不足,他只得在季筱肩膀处点了几下,将其几处穴道封闭住,鲜血流出的态势减少了一些。
季筱知道此刻危急,容不得半点拖沓,但左臂被斩落,巨大的疼痛袭来,他的头脑也随之变得昏昏沉沉起来,力气竟也使不上多少。
平博涉此刻半步脚以迈入鬼门关,见事情变得如此已没有能力去改变,内心叹息着。
季筱浑身颤抖,身形摇摇欲坠,但他怕平博涉跌落下来,便紧咬住嘴唇,可这等疼痛又如何与断臂之伤相比?每当左臂的疼痛袭来压向季筱,季筱就再使上一分劲,直到嘴唇被咬破,鲜血从他的嘴角流下。
可莫说季筱此刻有伤,就算是他全盛之时,面对实力远高于自己的田鸿源,也是逃不出去。季筱拼尽全力,但两者之间的距离却仍是以极快的速度缩减着。
此等时刻,变故再生。
马蹄声响起,一人一马横插进来,那人身穿黑衣正是宋华轩。
刚刚田鸿源一直追逐宋华轩,宋华轩欲逃出去便来到城门口处找寻机会,而正逢此时平博涉一剑斩开城门,田鸿源便放弃追赶宋华轩赶到城门口。宋华轩脱身后,则是听到受惊的马儿声,来到马厩处偷了一匹马,直接从已无城门的城门口逃出。
宋华轩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季筱,心中感觉这面容有几分熟悉,随即他想起来这正是他曾经陷害过的少年,也想到前段日子田荣儿与他说的牢狱之中的一些事情。心里产生几分愧疚,来到季筱身前时,手一伸直接将其抓起来放于自己身后。
虽然宋华轩没使多大力气,但这一颠簸却也让季筱满是疼痛,不过相比于自己而言,他更担心背上的平博涉,他竭力稳住自己的身体,嘴中血流不止。
宋华轩将季筱拉上马后,看到一边季筱断掉的左臂,手一伸,内力涌出直接将其吸到了自己的手中。
远处的田鸿源见到宋华轩出现,且其更是将季筱与平博涉救了下来,心中怒意更盛,大吼一声。
“好个小子!”
随即一掌拍来,宋华轩自认内功不如田鸿源,但掌法却是有几分信心。他回头也是一掌拍去,又是那“百花缭乱”。
两者在空中相碰溃散,没有对宋华轩造成丝毫阻碍。
后方的田鸿源又是一掌将漫天“花瓣”打散,随后他赶向自己大刀所落之处,将其捡起来。
田鸿源双眉一竖,刀身突地颤抖起来似有虎啸之声萦绕。他横刀横于身侧,冷眼看着不远处的宋华轩几人,反手握紧刀柄,正是“虎扫横刀”式。
与此同时,一直悄无声息的平博涉似乎发现田鸿源的动作,他缓缓地转过小半个身子,看着远处的田鸿源,睁开一丝眼睛,颤颤巍巍地伸出两根手指。
田鸿源一刀横扫而出,硕大的刀影横劈向季筱几人,这一刀却是要比斩断季筱左臂那一刀更加可怖强大。然而使出这一招的田鸿源脸色并不是十分好看,因为他看清了平博涉的那两指!
平博涉两指合一,形似剑锋,神亦似剑锋。
剑气从他的指上涌出,一道乳白色的长剑浮现在其身前。这长剑形成后,平博涉右臂便放了下来,倚倒在季筱背上,没了声息。
而长剑却是疾驰迎向那道硕大的刀影,剑若长虹,一瞬间长剑与刀影相撞在一起。刀影竟刹那间崩碎,长剑毫无阻碍直向田鸿源刺去,田鸿源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剑就已从田鸿源腰侧穿透而过,掠起一片鲜血。
田鸿源被阻挡下来,趁这个功夫,宋华轩已骑马奔出好远,显然已是追不上了。
“以指代剑,这便是你穷尽生命的最后一招吗?”
田鸿源喃喃自语,随后他身子一歪,右手垂刀驻地,左手捂在伤口处,向几人远去的方向看去。
·····
泙浚城气候潮湿,有两方靠海,宋华轩载着季筱平博涉两人赶了许久之后,来到海边。
此时天已渐亮,海边一些船家已在岸边等候拉客过海,这三三两两的船家远远地望见赶来的宋华轩几人,本想招呼,但仔细一看却发现其马身上布满了鲜血,知道不是普通人家,纷纷起船远离岸边,怕无故惹了麻烦。
“请留步!”宋华轩看众船家离去心中着急,大喊一声。不过船家们却是对宋华轩之语不闻不问,船速变得更快了些。
宋华轩也知晓这些船家的规矩,当下有些无计可施,不过他仔细一看,发现一艘船只还未走出很远,或是刚刚没有注意道宋华轩身上的异处。
“船家,等等!”宋华轩大喊一声,起身从马背上腾空而起,他在海面上掠起点点浪花,那船家见此更是加快速度怕宋华轩追上。不过宋华轩速度却是更快一分,终于在一口真气未了之前踏上了船只。
船主人看到宋华轩踏上自己的船上,赶紧跪了下来,连忙磕头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还请饶过小的,小的一定好好带路,还请好汉放我一条生路。”
宋华轩见此知是这人将自己视作江湖上一言不合就拔刀的恶人,刚想解释却又是转念一想,如此也好,省了些麻烦。
宋华轩清了清嗓子,粗着声音装着蛮横的样子,“哼!你先把船向岸上靠去,做好了本少爷自不会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