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什么？”

苏云第一次直接开口，虽然没有回头，但冰冷的语气已经说明了他也不是个善茬。

“不过……，卧槽，你怎么能看见我？”何四水忽然反应过来。

“你还不听话。”小静童声童气的一句话，威慑力惊人。

何四水下意识的反应首先就是去捂脑袋，但捂住了脑袋却挡不住身体，小静一脚就踢在了他的大腿上，一张黑脸顿时疼得扭曲变形。

“不过刚刚杀我的人就是那个人的手下，我们都叫他二生子，是我老乡。”

苏云的心猛地震颤了一下，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主的加大了力量。

虽然他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听到这是一次出场有预谋、失败有后招的谋杀，他还是被震惊了。常在电影电视里看到的犯罪剧情，居然在现实中发生到了自己身上，还特么是个被人谋杀未遂的主角。

“你不是翻车死亡的么？怎么又出来个杀你的人？”周虹指了指何四水捂着脑袋的手，示意他放下说话。

何四水显然还存着对小静说出手就出手的恐惧，听着周虹的话却是没马上把手从脑袋上拿下来，眼睛从两手搭起的缝隙中偷瞄了小静一眼。

“啪！”的一声，再次在车厢里响起。

“干妈让你放下手，你听不见吗？”小静不满，出手如电。

我靠，这不都是你这小祖宗下手太狠吗，何四水心里叫屈，手上的动作却明显快了很多，两手虽然放下了，但却往周虹的方向飘了一些，尽可能的拉远了和小静之间的距离。

“小静，你别这样，先让他说话，等说完了你喜欢打再打哦。”

何四水开始以为周虹是要劝这个打人特别疼的小女孩，但听完周虹的话，心里顿时万马奔腾，还是草泥做的那种。

当时车翻了，但何四水因为常年驾驶，习惯系上了安全带，所以只受了轻伤。因为翻车时候的天旋地转和巨大噪音，何四水已经从昏迷中苏醒，刚松开安全带，准备从副驾驶方向逃出驾驶室。

刚刚经历了一场死里逃生，他感觉自己手脚冰凉，颤颤巍巍的刚爬着站起来，副驾驶的门就被人拉开，眼前模模糊糊，隐约看到是一个人却没有认出来者是谁。

本以为那人是要救自己出去，何四水高举着两臂，希望那个人拉自己一把，但接下来他就感觉到胸前一阵刺痛，然后就两眼一黑再次失去了意识。

死亡的过程他没有看到，但死后的灵魂却把一切看了个清清楚楚。

那个人就是找自己撞车的人——二生子。

一把三棱刮刀正钉在自己的胸前位置，鲜红的血液不住的从创口汩汩流淌，而二生子的手还握在刀柄上狠命的旋转着。

何四水当时都傻了，凌空飘着，脸几乎和二生子那张扭曲的面孔贴到了一起。

他看到的是一双睁得很大，但毫无感情，充满冰冷的眼睛，他能听见二生子重重的喘息，他能感受到二生子置他于死地的决心。

猛地，二生子拔出了刀，用随身携带的毛巾把刀缠了起来，站起来冲着后面跑过来的营救者喊着，说司机已经受了重伤，赶快叫120，报警。

都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何四水到现在也不相信，这个平时跟自己挺合得来的小老乡痛下杀手，然后还能装的跟好人似的。

何四水发飙了，跳着脚骂，转着圈打，但一切都是徒劳，这么多人，他触碰不到任何一个，更没有一个人能听见他说话。

接下来就是这对母女暴打何四水的片段，说到这，他明显的哆嗦了一下，似乎又想起当时两人下手多重。

GL8开出了三环，车辆明显少了很多，车速也快了不少，距离火葬场不远了，苏云告诉周虹要看好了这个何四水，别让他飘没了影子，等回去再说。

路上苏云给王大伟打了电话，王大伟听完了气的直骂娘，得知苏云毫发无伤这才放心。王大伟告诉苏云他去送方真真回老家呆一阵，昨晚就已经出发，应该没什么危险，让苏云放心。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已经过去很长时间，童玥的表现让苏云觉得她完全不像一个小孩子，那份对一切都淡然的心态，甚至比自己还要冷静，苏云不知道这个女孩是怎么做到的，但总有一些说不出的古怪。

火葬场的辅路很宽，能并排跑下三辆车，苏云跟着几辆车的后面缓缓开了进去，停车场是很大片空地，并没有铺路面，只裸露着土地原本的样子，苏云把车停到靠近边角的位置。

因为经常停车的缘故，野草并不茂盛，但还是有无数根顽强的绿色生命，在无声的挣扎着生长着，有的已经很长很高。

童玥等苏云把轮椅展开，让这个充满了神秘的大哥哥抱了起来。

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体重很轻，很瘦，这是苏云最直观的感觉。

轻轻的放进轮椅，童玥把那张黑色方巾盖到自己腿上，挡住了整个下肢，然后对苏云说了声谢谢。

两个人本不认识，因为庞文意外去世才有了交集，虽然他们都能看到鬼魂，但却各有各自的秘密。

探寻秘密就像拆一个无穷无尽的盒子，每拆开一层总会有些东西漏出来，然后里面又是另外一层包装，如果你一直保持兴趣，那么深挖下去每个人身上都会有无穷无尽的故事，苏云很累，没心情去挖掘童玥的故事。

童玥作为一个小孩，虽然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心性，但她却对苏云很感兴趣，毕竟这是一个能和自己一样看到鬼魂的人。她不会主动去问，因为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自己有一双能看到一切的双眼，她相信自己会看懂一切。

火葬场的院子里，飘着的鬼魂多了不少，从下车到告别厅这短短一段路，苏云就看到了不止十多个飘着的半透明鬼魂，不过它们都距离告别厅远远的，有的甚至还在瑟瑟发抖，就好像在惧怕着什么。

苏云是来送人又不是给鬼做心理咨询，苏云就装着什么都看不到，但他还是低头看了看轮椅上坐着的童玥。

蘑菇头一动不动，和之前一样保持着安静，看来早已习惯了装做平常人。

苏云觉得庞文是副局长，而且还是土地局。不说这葬礼会办的风风光光，至少也要有模有样，但推着轮椅，走到了二号告别厅，却发现一切都和自己猜想的不太一样。

告别厅的门口两侧，靠着墙边斜放着二十几对花圈，太少了，这对于普通人来说勉强说得过去，但对于一个土地局副局长来说，少的不正常。

难道是我记错了？不是二号告别厅？苏云严重怀疑因为刚刚经历一场谋杀未遂事件，自己脑子有点短路，脚下不由的停滞了一下，仔细在脑子里回想了起来。

昨天庞文的爱人，虽然哭哭啼啼但说的很清楚，没错，就是二号告别厅。

踏着告别厅里沉重的哀乐，苏云推着童玥走的很慢，一边走一边浏览着挽联上的内容。

[庞文同志千古，和平区地土局挽]

[庞文同志安息，交坪区地土局挽]

……

[金钩铁划，写字做人，宁沂书法家协会挽]

[一尘不染两袖清风，战友雷远挽]

[一生知己战友，秦建功挽]

……

花圈很大一部分来自地土局内部系统，还有一些战友和书画家协会，看来这庞文不但当过兵还擅长书画，这是一个有才的胖老头啊。

之前说要提前离开，也不知道这胖老头还在不在，能不能见上一面。

“咔…咔…咔…”

一种熟悉的声音传进了苏云的脑海，一种不好的预感从他的心底升起，秦雅婷难道在这？

“小心，是绷带鬼。”

周虹的声音急促，然后就带着小静拉着那个刚死的何四水往后飘去。

何四水不知道她嘴里说的那个玩意是什么，但周虹和小静都害怕的东西，那一定是他惹不起的。今天就是他倒霉的日子，不但丢了性命，就算死后还是这么不消停，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走了多大的霉运。

苏云推着童玥，俯下身体，靠近了童玥，低声警告着她，无论一会看到什么都不要害怕，也不要轻易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切。

童玥虽然不知道苏云指的是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可能苏云来的比较晚，告别仪式已经开始了，主持人伴随着沉重的哀乐，念着发言稿上的内容。

“庞文同志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