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满堂家出来后,高连成朝自己家小院走去,路上偶尔碰到村民,不忘热情的打着招呼,不过,刚进了自家小院,老脸“呱嗒”就沉了下来,家里的小奶狗跑到高满堂脚下摇尾乞怜,被高满堂一脚踢了好几个跟头:
“你个狗东西,不识好歹……。”
小奶狗的哀嚎顿时惊动了客厅里正吃西瓜的孙乔。
孙乔,金城的二流地产商,靠接收一些四十七八岁的年级,是高满堂的远房表弟,黑金色的花格子衬衣,塞进灰白色的休闲裤里,更加衬托出九月怀胎的肚子,三七分的发型梳的一丝不苟,脸型跟没进化完全的猿类有的一拼,嘴巴还有些地包天,脖子里的大金链子晃的人直眼晕。
右手拿着一块西瓜,嘴边都是红色的瓜汁,一边吐子一边笑:
“表哥,出去一趟吃枪药了?跟一只畜牲较啥劲?”
“嗨,去串门差点被狗咬了,小乔,我感觉事情有点不妙啊,那个鳖孙高明亮好像知道点啥,他那个外甥王一帆也有点奇怪,这买院子的事可得加点紧啊,免得夜长梦多,另外,高明亮家的那三个院子坚决不买了。”
“为什么?表哥,年底拆迁工作启动后,一个院子至少五倍的利润。”
“为了我能多活几年!”
“行,我无所谓,反正我只管掏钱,其他的交给表哥了,等拆迁一启动,拨款下来,表哥就发达了,到时搬出这个破地方,那些刁民找都没地找去。”
……
因为孩子们明天还要上学,王卫国两口子半下午就起身返程了,并承诺以后经常来看高满堂,高满堂才止住悲伤,而王一帆却借故想多陪陪姥爷而留了下来,高明亮信誓旦旦的保证亲自将王一帆送回家,高玉才勉强同意,并警告高明亮:
“不许带一帆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
“是是是,老姐,我明白,反正我在你眼里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明白就好!”
……
目送老爸老妈离开后,王一帆并没有返回小院,而是拉着高明亮钻进了小胡同,轻车熟路般的左转右拐,来到了一家小院的门口:
“小舅,叩门吧?”
高明亮像看怪物似的看着王一帆:
“一帆,你以前来过高集?你怎么知道这是你表舅家?”
“啊,这个,是我妈告诉我的大体位置,没想到还真被我蒙对了。”
高明亮不疑有他,推门而入,大声道:
“愣头刚,别搂着媳妇睡觉了,把衣服床上,你外甥来看你来了。”
不一会,从屋里走出来一个面相憨厚的年轻人,和高明亮年纪相仿,长的五大三粗,高明亮介绍完两人以后,就被王一帆支走了:
“小舅,时间紧迫,你再去催催金律师,迟则生变,今晚一定要下手。”
“嗯。”
高明亮走了以后,王一帆直接开门见山道:
“表舅,你和我小舅高明亮是一块光屁股长大的,他不忍心看着你被骗,托我给你带个话?”
“啥话?”
“我表舅妈和村长高连成有一腿……。”
……
傍晚时分,高集村委会的喇叭响了:
“各家各户的老少爷们注意啦,家里有闲置院子想出的,派个代表到村委会来一趟,签个出售意向书和免责协议,明天就能拿到现钱,大家伙可要考虑清楚了,过了这个村了可没这个店了,而且孙老板最近资金紧张,拿出的钱有限,来的晚了就等着院子砸自己手里吧。”
结果,喊了半天,稀稀拉拉像拉羊粪粒似的来了三个妇女,其中一个是村里长舌妇中的扛把子马三婶,水桶腰,齐耳短发,穿着一身花色短衫,踏着人字拖,拿着一把街头广告散发的彩色塑料扇:你想重振雄风吗?请到安新男科医院。
“哎呀,为了大家伙的事,村长辛苦了,我马秀莲代表大家伙向村长表示感谢,咳咳,村长,我打听个事,我听别人说咱村快拆迁了,有这回事吗?”
高连成心中一沉,表面却虎着脸道:
“她三婶,这事你听谁说的?我大小是个村长,是国家干部,我的话你还不信?偏听那些阿猫阿狗的话,行行行,既然这样,那你就别卖了,等着拆迁分楼分钱吧。”
“村长,怎么说两句还急了?我不相信别人还不相信村长你吗?那什么,价格还是按照原来的呗?”
“是啊,咱村的院子大小都是一样的,价格统一是三万块,里面的东西可以随便搬走,有这三万块,再去找亲戚朋友凑点的话,完全可以买到一个小平方的楼房了。哎,对了,三婶,其他几户村民怎么没来啊?”
马三婶转身就走,另外两个妇女也跟了上去。
“村长,有人出价比你高,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挣钱都不容易,哪像村长家大业大,还能整点外捞油水啥的,所以,对不起了。”
高连成脸色一阵清一阵白:
“是不是高明亮那个瘪犊子?”
“村长,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
“哎,别走啊,他出多少?我可以加价啊……。”
……
出了岔子,高连成急忙给孙乔打了电话商量对策,孙乔冷笑道:
“那帮愚昧的村民,眼里只有钱,他抬价,那咱也可以抬价,这样,表哥,你现在就过去一趟,不管他出多少,都要比他高2000,反正这里面利润巨大,肯定稳赚不赔。”
“好,我马上过去,不拿本村长当干部,看老子怎么收拾他们?”
……
傍晚时分,高满堂的小院里,灯火通明,九户有闲置院落的村民悉数到场,免费的法务顾问金朝阳忙的不亦乐乎,跟村民们讲述合同内容,并现场解答疑问,高明亮嘴里叼着烟,将体恤卷到胸脯以上,露出毛茸茸的肚子,还有个花里胡哨的蛇类纹身,维持着秩序:
“大家不要挤,一个个来,不要插队,跟我一样要做文明人。”
……
跟高明亮相反,王一帆则在一旁苦苦劝诫:
“乡亲们,也许高集的拆迁很快就会被提上日程,现在出手,亏的是你们,大家伙可都要想清楚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一旦白纸黑字签完了,那就是盖棺定论的事了,到时再哭着找,那就晚了,再好好想想吧。”
王一帆越这么说,村民们越不买账:
“明亮他外甥,别再这画饼了,我们都等腻了,再说这价格比村长出的还高,已经是良心价了,准儿媳妇说了,结婚必须住楼,等不了了。”
“就是就是,小亮今天这事办的敞亮,以前老觉得他不是东西,没想到关键时候还挺办人事。”
“都说娘舅亲娘舅亲,你怎么拆你小舅的后台?这孩子看着个子挺高,怎么感觉脑子被驴提了?明亮,你还管不管你外甥了?”
不过,也有两户的主人听了以后,陷入了犹豫,最后咬咬牙,不卖了。
高明亮心疼坏了:一辆中级小轿车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