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亲妹妹声音很低的开口。

“……”

佟大伟非常清楚他说错话了，这显然，对年幼却素未谋面的妹妹构成了逼迫。

他真的不知道那个忙碌的女人已经死了。

他也不清楚要如何顺利的抛出下个问题，因为没有实感。

作为社会化抚养的对象，同时格雷斯·大卫也自幼没有双亲照拂，类似母亲的角色只有薇拉，类似父亲的角色不知道是神父还是谁。

或许是那个魔女，芙蕾夏·王德尔。

现在这个类似母亲的角色还试图以‘诈骗’的形式，对他进行一种很新的教学。

因此他难以共情，只能把事情抛给AI，让语言模型运作起来，替他编织台词。

“抱歉，我不清楚这件事。”他压低声音道：“这太令人遗憾了，但我冒昧一问，她是怎么死的？”

亲妹妹摸了摸蓝色的发梢，然后茫然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却并未开口直接说。

或许是不愿意谈及这件事，她在肚子前合拢双手，苍白的手指交缠着，不断揉搓。

浅紫色双眼中好像有泪光闪烁。

佟大伟面露古怪之色，看来AI也难以对一个人类产生共情，或许以前可以，但紧急避险模式下一切都以效率为前提。

这使得他看上去就像……在用语言逼迫一个小女孩回忆丧母的一瞬间。

他硬着头皮问：“那么你的名字呢？”

“克蕾修。”亲妹妹说出自己的全名：“克蕾修·瓦特。”

他听完之后想了想：“那么克蕾修，你住哪里？”

克蕾修抬起头，慢慢地指了一个位置，佟大伟顺着脏兮兮的指尖看了看，就发现了一家杂货店‘瓦特家’，店铺外摆着一些日常用品，它在肉类市场之外，但不远的地方。

佟大伟皱眉想起了一件事，紧接着就拿出薇拉给予的便函，仔细对照了一下名字，发现那就是他要去的地方。

他要去‘瓦尔家’购买各类杂物，从牙刷到肥皂，毛巾等等事物。

‘政审’两个字浮现于心头，这是要调查他的真实家庭情况：你跟家里人是否和睦，是否有矛盾等问题。

他也清楚巡查者就是官方人员的一种，属于领主那一侧，这种职务当然需要类似的背景成分调查。

反而不去调查这些才是奇怪的！

这就是罗因斯版本的成分审核吗……佟大伟面露古怪之色，他原本的想法是‘互不打扰’，毕竟克蕾修·瓦特还有一个父亲的存在，但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想了想，他询问道：“克蕾修，你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亲妹妹克蕾修茫然道：“死了……”

‘怎么都死了！？’这等令人骇然的问题没有问出口，他随即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怎么死的？”

克蕾修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眼神变得慌乱起来，她四下张望着，脚趾扒在鞋底上，甚至忍不住踮起脚尖。

“烧……”她张开嘴，但有点结巴，小巧的舌头在打结。

“好了。”佟大伟举起手：“不必再回答这个问题了。”

他感觉自己无处安放的疑惑更加过份了。

父母死了很难受这件事，他知道，也理解，但是不懂。

这像吃过苹果的人知道苹果什么样，也清楚甜是因为果糖，但不知具体是什么味道。

克蕾修渐渐冷静下来，然后抬起头，迷茫地问：“你要做什么？”

佟大伟把纸条摊开后道：“有人让我去买东西，去的还是你家，我大概明白她要我做什么了，她可能要验证关于我的各种东西，那是个很奇怪的人，你也别问为什么，我都不知道她是不是在骗我？”

“骗子？”

佟大伟摇了摇头：“不是骗子，她在跟我搞一种很新的东西，准确的说她是个很激进的人，硬要我在实战中学习，但我拿她没办法，因为她是我上司，等我什么时候职务比她大，恐怕才能逆转。”

他顿了顿：“走，跟我来。”

没有继续问，是因为有小孩给的答案不靠谱。

佟大伟一手提着硕大的酸菜罐子，让克蕾修跟在他身后，便要调查起他母亲的死因。

他经过马车，薇拉对他点了点头，他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实战，巡查者下属督查的工作，死人的案件，死的还是他妈。

很好！他成功从人偶师的思维里看出了逻辑性！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人偶师也还有作为人的一部分！

而且这还在同时评估了自己的工作能力！

瓦尔家一层是铺子，二层是住房，三层是阁楼类的储物室，顶端仍旧是青黑尖顶。约克市的大部分居民房屋都是类似的构造，除此之外还有相邻都是住房的‘公寓’，但比它更简陋。

叮铃铃……他进入‘瓦尔家’的时候，一阵铃铛声响了起来，店内一股香皂的味道扑面而来，柜台前坐着一个中年女人，一头棕色夹杂着白的头发，正趴在桌上打盹。

中年女人穿青色编织物大衣，戴着一顶厚实的绒帽子，侧脸上抹着浓妆。

她抬起头，直起身子看了佟大伟一眼，看见他身上的标准村民服饰，粗布料让她并没有多少笑容，但还是问：“你买什么？”

“冒昧一问。”佟大伟指着克蕾修道：“我想要询问一下克蕾修母亲的死因。”

中年女人警惕地问：“你问这个干什么？你是谁？”

佟大伟答道：“我是她儿子。”

中年女人一时之间居然被噎住了，嘴里念念有词，但都是些奇怪的声音，过了一阵才摇头道：“我不能告诉你，不买东西你就走吧。”

她顿了顿，大声念出一个名字：“昂内尔！”

咚咚咚地脚步声传来，穿织物大衣，脚踩靴子，不算高，脸上有薄胡子的男人从内走来。

昂内尔看着中年女人问：“什么事？我没看见几个客人。”

然后他看见克蕾修，有点惊讶：“你怎么在这？”

克蕾修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接着他就恼怒起来，“给我滚回去卖东西，卖不掉今天你就没饭吃！”

接着他又看见了佟大伟：“你是谁？这晦气的颜色……”

中年女人，瓦尔夫人在昂内尔耳旁小声说了几句。

“这里没东西能给你！”昂内尔听完之后恼怒道：“穷鬼，给我滚出去！”

佟大伟‘嗯？’了一声，偏向人偶师的思维让他没有关注‘穷鬼’，而是前面那句。

“你在假定我来这是要东西的？”佟大伟眼睛一瞪：“我来要什么的？”

昂内尔听见这话，立刻就偃旗息鼓了，眼神变得飘忽起来。

克蕾修拉了拉哥哥的裤脚，小声道：“这里是我家的……”

佟大伟顿时就反应了过来。

也就是说，自己那没见过几次面的母亲，在克林特·大卫死后，再婚找了个有钱地小商人？

对方甚至在市内持有店铺，但因为夫妻两人都死了，店铺被昂内尔通过收养亲戚女儿，落到他自己手里了？

于是瓦尔夫妇就觉得自己是来搞钱的？

这……

“给我滚！你这没人要的玩意！”瓦尔夫人拿着扫把走了上来，往他这狠狠地挥舞着。

佟大伟拿出巡查者的督查徽章，用侧面对着她，大声道：“后退！不许前进！”

然后他往前一步，把身体露给对方。

咒骂着他的瓦尔夫人一扫把砸在他身上，但因为佟大伟是个觉醒者，就感觉像在刮痧。

然后他把徽章往桌上一拍：“恶意袭击督查！拒不配合办案！我要以武力的手段制服你们！”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昂内尔已经被制服了，话说完之后昂内尔已经被跪压在地。

惊恐的昂内尔听见耳边响起一道声音：

“我再问一遍，克蕾修的母亲是怎么死的？”

昂内尔仿佛无法呼吸，他努力地才哀嚎般的挤出几个字：“烧，烧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