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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2章 离德

九月二十日,东宫卫率军抵达樊城近郊三十里处。广陵王方未寒传令全军,就地构筑营垒,整军待战。

官军主营之中,东宫卫率的全体六品上将领齐聚于此,准备召开对并州军的作战会议。

“既然大家都到了,那么我们便先汇总手中已有情报。”

方未寒侧过身,对陈钰先点点头。

“是!”

陈钰先拿过一卷羽书,以木棍在面前的地图上指点:

“根据我等此前侦察,加之玄重卫发来的报告佐证,并州北军目前约有十二万人,而并州南军约有九万人,其中最为精锐的三万并州兵骑在北军序列之中。”

“并州南军与我等距离较远,而并州北军在樊城东北方的白河与唐河之间扎营,营盘排开十余里,运输与取水大多也依靠这两条河。”

“上原王氏的七转供奉共有九至十二位,目前已探明的,此次跟随王伯光来到襄阳的修士应有六位。除去被陛下亲自斩杀的倪胤,以及驻守南军的端木陵之外,并州北军还有四名七转修士坐镇。六转人数大致在二三十人不等,五转七八十名,登神以下略去。”

尽管对于上原王氏的势力提前有了一定认知,但在听到这庞大的修士数量时,在场的大多数将领还是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虽然人数上是九万对十二万,但他们自信以东宫卫率的精锐战斗力足以抹平这点劣势。但在高端战力层面,并州北军具有四名七转、三十名六转,而与之相对的,他们这边仅仅有方未寒和方棠两名七转,赵二爷和陈钰先两名半步七转,以及九名六转修士。

更为严峻的是,这些修士之中没有任何人主修五行路径。大规模杀伤能力的缺失,意味着东宫卫率在正面战场上将会陷入极度被动的局面。

正当众将心思各异之时,方未寒抬手平静道:

“七转名单中除去宿荣。”

“卫率所言,可是那‘镇戎策’宿荣?”陈钰先沉吟片刻,恭敬问。

“嗯。”方未寒点点头,“就在昨日,宿荣已在樊城西门被萧槿萧副指挥使诛杀。”

听闻此消息,众将士猛地松了口气。

“萧副使当真是雪中送炭!”

“这是吾等之幸啊。”

宿荣先前官居中书左丞,紫青谏议大夫,更有擎火大贤之称,声名远播。如此强大的五行修士都被萧槿斩杀,无疑大大地助长了大周一方士气。

“我已与平原王和陶将军取得联系,此次战斗,樊城守军和禁军会一同配合我等行动。”方未寒沉声道,“只要我们在正面拖住并州北军,待禁军和长垣铁卫发动侧击,敌军必溃。”

“另外,据可信消息传闻,清明霍光已加入并州一方阵营,如遇清明之人,杀之勿论。”

“清明霍光?”众人心中一沉。

这位也是江湖上有着赫赫凶名的大人物,清明首脑,赤霄神剑,死在他手中的人不知凡几。

他自身便是七转高手,而清明之中的七转高手定然不止他一位。若是清明参战,他们还能撑得住吗?

“陶将军,萧副使均是七转高手,诸位不必妄自菲薄,此战,我大周必胜。”一道清脆的女声自军营后方传来,正是方棠。

“参见陛下!”众将士连忙抱拳拱手。

“战事当前,朕亦是广陵王帐下普通一卒,不必多礼。”

方棠优雅地走到方未寒身旁站定,淡金色龙纹衣袍拂过他的指尖。

“陛下。”方未寒对她行礼。

“老师好。”方棠眨眨眼睛,脑袋微微一歪。

“朕会与诸位将士共同作战,亲眼见证上原王氏的灭亡。”

气运神龙盘旋在少女身后,凛凛威势,视之便心悦诚服。

“我等誓死追随陛下!”

几位老将很是激动。

“诸位,最后一战已在目前。我等同心协力,必能扫清世家沉疴,革除幽并毒疮,功成千秋!”

方未寒朗声道。

“天命已定,事在人为!”

众将士振奋不已,齐声道:

“事在人为!”

……

……

襄阳东北唐白河交界处,并州北军驻扎地。

王伯光凝视着面前的汇入汉江的滚滚河水,漆黑瞳孔中倒映的是那日父亲最后对他所言的话。

“今日酉时,你便带着家臣族老走地道东行。”

烛火下,王暾的声音平静而冷厉。

“敢问父亲,长明之势?”王伯光拱手。

“广陵作怪,已无更改可能。”王暾微微摇头,“皇帝推波助澜,无知蠢民受惑暴乱,长明已无我王家容身之地。”

“虽有纰漏不足,但形势逼人,我们已无路可退。王氏之计,谋划千年,我原本想自己将其实现,现在看来,只能交到你手中了。”

“蒲津渡舟船已备,渡河,去上原,并州甲士已做好准备。”

王伯光肃立片刻,拱手再问:

“父亲,您不和我们一同离开吗?”

“最后隐秘的暗线还在我手中,我不能走。”

王暾负手而立,烛火拉长下,他的影子绰绰如鬼。

“渡河,去让上原王,成为天下王。”

王暾道。

时间流转,一晃便是一年时间过去,他又来到了河边。王家的谋划在他的手中一步一步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杀死方遵,联络异族,分化皇室,南进洛京。虽有几个顽固之辈仍冥顽不灵,但只待大军渡河拔城,方未寒方棠也好,谢令婉萧槿也罢,一切大周余党都将化作冢中枯骨。

“最后一战吗?”

王伯光转动手中“王”字玉佩,阴鸷双目中却浮现一丝兴奋与疯狂。

“莫非你还能如之前一样,逆转乾坤?”

“方未寒,我很期待。”

传令兵匆匆而至,跪地拱手,对他汇报了一则坏消息。

“中书,宿荣大人已被兰陵萧槿偷袭斩杀!”

王伯光没有说话,传令兵也一直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不敢妄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河边的气氛冷凝如冰点,传令兵冷汗涔涔。

“玄重卫……何时入的樊城?”王伯光阴沉道,“我们十几万大军围住一座郡城都算不上的小城,还能让玄重卫溜进去?”

传令兵战战兢兢道:“据说是……走的水道。”

“水道?”王伯光低头失笑。

“今日谁值守汉江水道?”

“属下不知。”

“不知道就去查!”王伯光怒喝一声,他以土灵元素猛击地面,隆隆震荡将传令兵吓得面无人色,“找到那两人!以军法处置!”

“是……是!”传令兵连滚带爬地离开了此地。

王伯光缓缓收敛手中元素力量,心中怒火却还未平息。除去他自己,上原王氏军中一共两位七转五行修士,而宿荣一直是更强的那一个,还是杀伤力最强的火五行。

他的身死,在高阶战力方面无疑是一个巨大打击。并州北军必须补充高阶战力。

“北漠王庭答应援助的一万精骑和十名圣祝怎么还没到!”王伯光低声自语,“这些异族的混帐……”

临敌当前,即使沉稳如王伯光,也变得总是怒火流于表面起来。

一匹快马沿河奔来,马蹄扬起黄沙。

这是王家忠诚的死士,非有重要消息,一般不会越级亲自汇报。

“中书,大事不好。”死士下马跪地,急促地说,“蓟州出事了!”

“咔嘣。”

王伯光手中的玉佩被捏碎出一道裂痕。

……

……

幽州,蓟州郡,蓟城。

绵延三千里的纷纷战火并未波及这里,冀州逃难而来的人群涌入蓟城,而范阳卢氏也并未将他们拒之门外。幽州五郡,俨然已成为战乱之时的北方桃源。

夜深人静之时,蓟城监狱侧门前,两名刚刚换班完成的看守士兵正在闲聊。

“外头还真是不太平,我听说襄阳那边又打起来了。”一名看守感叹道,“难不成……这天下真得改姓王吗?”

“我觉得不好说,这天姓岂是说改就能改的?”另一名看守却摇摇头。

“哎,说这些也跟我们没什么太大关系。天子是谁,哪能碍得着咱们的死活。”他咳嗽两声,吐了口痰,“王家人,方家人,会屠城的只有异族人,和他们打好关系,咱们还能有事?老族长英明啊!”

“这倒是。”另一名看守突然压低了声音,“不过你听说了没有,咱们的老族长似乎修行出了岔子?”

“谁告诉你的,我怎么不知道?”另一名看守惊奇道,“老族长不是已经突破七转,成为天下第一了吗?还能出什么岔子?”

“我妹妹,她是主母身边的侍女,她……”

“肃声!”另一名看守突然大声喝道。

马蹄声渐进,一行人在监狱侧门口缓缓走下马车,为首正是一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正是范阳卢氏的卢生象。

两名看守打开结界石,躬身行礼:“大公子。”

“开门。”卢生象说道。

“是!”

监狱结界解开,两名看守用力拉开沉重铁门,卢生象摆手示意侍从停步,转而带着身后的一名斗笠人走进监狱。

监狱年久失修,顶有渗漏。今日幽州下了雪,积雪融化渗透,在监狱的地面上凝成水洼。两人的脚步声伴随着水声,一路走过漆黑牢房。

整个过程中谁都没有说话。最终,在打开三扇门,关闭两个隔绝阵法之后,两人在最深处独立的一间牢房门口停下。

卢生象打开房门,抬步走入囚室。

囚室内以枷锁横缚着一人,灰白色长发杂乱,覆盖面容,反射而来的月光照在血污上。麻布制成的囚服潮湿一片,定睛望去,可见飞蝇。

“我好像认得你,范阳卢氏的卢生象,是吧?”囚犯转头,藏在灰白头发下的眼睛依然熊熊灼热。

“还有一个藏头露尾的家伙,怎么,长得太丑,不敢见人?”

卢生象先是行了个礼,而后斟酌片刻,恭敬道:

“陶公,您……可以出去了。”

那人嗤笑一声:“什么陶公?陶公已死!这里唯有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而已。”

卢生象从袖口拿出玉符,用力捏碎,囚犯身上便亮起青绿色光芒。紧接着光芒外显,化作一只碧绿麒麟,麒麟片片斑脱,碎裂成块。

眼前囚犯的修为猛然开始膨胀,从一转、二转,竟然一直膨胀到了六转巅峰境界方才停下。

陶琰活动活动筋骨,直接将那枷锁脱下扔到了一边去。

“刚才没察觉到,卢泰年,原来藏头露尾的是你这老家伙,怎么,闲得没事干来逗老夫玩?”陶琰饶有兴致地问。

“陶兄说笑,小弟我只是害怕自己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惊吓到了陶兄。”卢泰年嘶哑道。

“你这话说的。”陶琰抖了抖自己沾满血污的破衣烂衫,自嘲道,“你再不人不鬼,你能有我这一身寒碜?”

“陶公,这囚服、枷锁还有牢房,不是您自己要求的吗?”卢生象无奈地说,“您扪心自问,若不是我等暗中救援,您是不是早就折在了雁门外?自您来这里后,我们那天不是好酒好菜招待着您?可有一天亏待过?”

“确实没有。”陶琰点点头,“所以卢泰年,你是突破失败了?”

“呵呵……还是瞒不过陶兄啊。”

黑袍人掀开斗笠,露出覆盖着的一张老态横生的脸来。干瘪脱水,沟壑纵横,一脸死气,像是没几天可活的风中残烛。

“竟老成了这个样子。”陶琰吃了一惊,伸出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血气光芒一闪而逝,“经脉膨胀,气血逆流,仅以蛮力压制。你这……还有几天可活?”

“不足两月。”卢泰年淡淡道。

“何必呢,为了一个八转,放着天下第一不做,值得吗?”陶琰神色复杂。

“如果有得选,谁又会愿意与虎谋皮!太爷爷这么做,不过也是为了我卢氏争取一线生机罢了。”卢生象沉痛道。

“小子,可别把自己说得多委屈。”陶琰冷笑道,“你太爷爷打的什么如意算盘我还能不知道?不就是想凭借八转明武的超然地位稳坐幽州吗?无论这场战争是谁赢,凭他一人分量,你卢家都可安安稳稳地继续当自己的土霸王。现在没成,只能说是人算不如天算而已。”

“所以我说,陶公您可以走了。”卢生象道,“范阳卢氏救您一命,该是您回报我等的时候了。”

陶琰讽刺一笑:“你们当真是摸准了我陶琰有恩必报的性子?你们觉得,我会为一个开门放异族入关的家族说好话?”

“上原王氏逼迫我等,我等不得不听命,陶兄只管向女帝求情便可。”卢泰年咳嗽两声道。

“我可没那么大的能量。”陶琰摇头。

“再加上五万幽州突骑的反戈一击如何?”卢生象突然问,“以及……谢相的一个承诺?”

陶琰虎目紧盯面前卢氏二人,忽地哈哈大笑起来。

“有此宰相,大周安不胜乎?”

……

……

扬州,淮南郡,合肥新城。

谢令婉坐在案前窗边,青丝垂于青袖,窗棂透着暖阳,皓腕不染纤尘,洁白如凝雪。

信鸽振翅声落在院中,少女的清隽笔锋微微一顿。她解开鸽子腿上绑着的纸筒,眸光快速掠过信笺上的寥寥字符,心下了然。

谢令婉随手扔掉羽书,慵懒伏案,素手托着雪腮,纤长睫羽轻颤着。

忽地,她展颜一笑,清雅如幽兰盛放。

“接下来……就看夫君的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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