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等待顺利

据说，人的一生中超过一半的时间都在等待着什么。

等待着爱人的亲吻，等待着消息的降临，等待着悲伤的确认，等待着最后的别离。

人总是在等待着某些事情发生，或好或坏，或者并没有什么所谓。

对于搞科研工作的人来说，等待就更加“常见”了。等待反应、等待记录、等待变化、等待完成计算。整个实验流程从头至尾至少有八成的时间要花在各种等待上。有些等待可以被优化的实验流程所替代，有些则是必须付出的时间成本。

陆沉像是准备去郊游的小朋友一般斜挎着暖壶，装着只有下定决心今天通宵的社畜才会储备的1.2升黑咖啡，脚步灵活地出现在了物理所的院士办公室门口。

“唐老师，我来换班了。”陆沉轻快地敲了敲门，虽然睡眠时间仍然严重不足，但他好歹回去换了个衣服顺便洗了个澡——这就足够让他的精神状态发生肉眼可见的好转了。

只要平时日子过的足够惨，那么再微小的“享受”都能为当事人带来巨大的改变。陆沉甚至觉得自己的这种体会都能够拿来发篇论文了——这是两周以来，陆沉第一次产生了水论文的念头。

忙的临床医生连水论文的想法都没有，由此可见流水线建立起来究竟有多麻烦。

流水线建立起来的第一个产物得到了命名——唐庆隆给它起名叫做多丽。

多丽是一个体表肤色斑驳，没有明显性征，并且还没有意识的“类人”。它的长相非常……独特，虽然不好直接判断它的美丑，但几乎所有人在看到多丽的第一秒，就会觉得不喜欢它。

这是因为系统性基因工程干预，多丽的外表呈现出了许多非常不利于人类生存的特征。因此，无论是男是女，多丽的外表对他们而言完全就是“令人作呕”的代名词和现实表现。

再加上敲除了几个重要的基因，多丽的大脑只拥有非常有限的几条沟回。它的大脑无法支持“智慧”甚至“意识”的诞生。这能让参与实验的人心里好受一些。

从基因层面上来说，多丽完全就是人类。但无论从外表还是从内在，它都与真正的人类天差地别。

院士办公室的门缓缓打开，一脸憔悴的唐庆隆朝着陆沉摆了摆手，然后打了个有精无力的招呼，“有咖啡吗，先给我弄点。”

理论上来说，一位四头衔院士的保障等级能够让他在三十分钟之内喝到这个世界上任何一种咖啡豆萃取出的咖啡。而就算是没有保障等级，点一杯咖啡外卖也不过十几分钟就能送到。

但唐庆隆就是得等着陆沉才能喝得到续命的咖啡，原因也很简单——他一直忙着全面监控多丽的情况，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需要喝点什么或者吃点什么。

“……您要不然考虑一下装个连续血糖监测仪吧？”听唐庆隆描述了一下自己工作状态和“工作精神”的陆沉嘴角连着抽了几下。虽然以前也听说过唐院士是个不麻烦别人的工作狂，但偏激到了这个地步还是多少让人有些惊讶。出于满足自己吐槽欲望的旺盛需求，以及临床医生的职业操守，陆沉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提出了这么一个建议。连续血糖检测仪可以在人体体外以非侵入的方式持续监测血糖，并且在血糖过低或者过高的时候即使发出提醒。

唐庆隆的正常生物反射已经彻底靠不住了，还不如用血糖数据来提醒他什么时候应该吃饭比较靠谱。

唐庆隆完全没有反应过来陆沉竟然在同自己开玩笑，他皱着眉头反应了一下，然后在加了两大勺白砂糖的咖啡支持下才问道，“有那个必要么？”

行了，玩笑开到这个地步就可以了。陆沉暗自决定就此为止——再继续开玩笑下去，总觉得老唐可能会急眼。到时候他拉着自己一个一个考较物理学领域的名词解释和公式变化，那自己可招架不住。

“我觉得唐老师你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好。”陆沉把话题岔开说道，“注意力过度集中对人来说也未必是什么好事，人脑是很脆弱的精密机器，它可是非常容易疲劳甚至损坏的——多丽的情况怎么样了？”

“目前一切正常——紫外线和温度的度数没有明显的变化。”唐庆隆看起来似乎有些失望，“现在还不能断言是充能时间不够，但这个可能性确实存在……”

“您还是先休息一下吧。”陆沉赶紧出声打断了唐庆隆的习惯性分析，“就算有需要分析的内容，也完全可以等您休息了之后再去想……”

“我可是正在喝咖啡啊。”唐庆隆有些困惑的朝着陆沉晃了晃手里的马克杯，“虽然加了糖，但这也是黑咖啡吧？喝了就睡不着哇！”

陆沉眨了眨眼，他摸不准自己是不是应该先向唐庆隆解释一下咖啡因于腺苷受体的拮抗作用，以及咖啡因对交感神经的兴奋作用的作用机制。毕竟向一位院士解释“你困得要死的时候喝咖啡还是会困，但是睡一觉能很快就清醒”的原理，这一方面需要一些专业知识上的自信，另一方面还需要一些大无畏的精神。

“您反正等会睡就行了。”陆沉很明显缺乏足够的大无畏精神，他努力糊弄了两句，随后问道，“下午三点左右有火星登陆的直播，唐老师你看么？”

“那当然要看了。”唐庆隆的回答毫不犹豫，“他们还要测试量子通讯系统，那可是物理所花了大力气搞出来的成果——这我要仔细看的。”

“那您最好赶紧去睡一会，最好洗个澡再睡。”陆沉非常诚恳的建议道，“我先盯着数据，知然等会也来——有变化了我们叫您。”

喝了一杯半热乎乎的加糖纯咖啡后，血糖的上升让唐庆隆逐渐有了动力，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办公室的门即将关闭时，陆沉听到了唐庆隆的嘟囔。

“要是一切顺利就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