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父,孩儿愚钝,思来想去也不明白您为何要对那个李良这么客气。”
大乾皇宫,司礼监。
幽暗的房间中装潢华贵,大茱萸锦绸缎悬于床周,角落里燃着价比黄金的龙脑香。
小太监手持一柄小皮锤,跪在床边替卧榻之人捶着腿,小声嘟囔道:
“那位的面子是大,可李家算得了什么,义父又何必如此呢。”
“万一日后那李良打着您的名头为非作歹,到时岂不辱没了义父的名声......”
撅了噘嘴,小太监恃宠而骄的模样颇像个小娘子。
放眼整个大乾,敢这么质疑魏明海的人绝对不超过仨。
而他就是其中之一。
仗着自己备受宠爱,小太监有些不满的将皮锤丢到一旁,跪爬到魏明海眼前娇嗔道:
“义父,孩儿听说李良模样俊朗,你该不会是......”
“瞎说什么。”
伸手摸了摸小太监的手,魏明海笑着坐起身子:“他再俊,难不成还有你俊?”
“我那句话是说给沈世安听的。”
“昨日定州来报,说这老不死的最近与李家走的很近,甚至还想将女儿嫁过去。”
“既然他如此看重那个李良,那我偏偏就要插上一脚。”
“再者说了,李良这人也是运气好,竟能得那边小姐的青睐。”
“所以我现在与他交个好,过一阵或许便能派上大用场。”
“大用场?”
听到这,小太监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惊讶道:“义父,您终于打算要动沈家了么?”
“嗯。”
魏明海眯了眯眼,指尖划过小太监白皙光滑的脸蛋:“沈世安被罢官已有一年多了,这时候动手,想来那些读书人不会闹得太厉害。”
“再者容妃最近总嚷嚷着要出去转转,皇上已经答应了。”
“不出意外,过了酷暑皇上便要御驾南巡,且此行一定会去定州。”
“到时我便借机给沈世安设一场十死无生的死局,保准叫他身败名裂。”
“哼,让他多活了一年,已经够到便宜他了......”
目光逐渐变得阴冷,魏明海也不隐瞒,几句话便透露了一个惊天秘密。
小太监闻言自是惊讶无比,愣了片刻,然后便感觉手腕被人拽了一下。
“义父......”
顺势躺到魏明海怀中,他脸色微红的娇喘道:“等沈世安一死,今后可就再没人敢与您为敌了。”
“哈哈哈,现在不也一样么?”
魏明海开怀笑道:“对了,记得去跟陈明章说一声。”
“定州同知刘省是咱们的人,让他去补州牧的缺就是。”
“至于空出来的同知位子......索性就给李家的那个什么李平阳吧。”
“嗯,孩儿待会儿便去户部。”
小太监乖巧的点点头,然后又轻声问道:“义父,既然李良还有大用,那不如也给他一点甜头?”
“哈哈,你倒是提醒我了。”
魏明海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不过他不是官身,给的官太大了也不妥。”
“这样罢,就先给个靖安司小旗官,让他代领靖安司定州分舵。”
“他毕竟身份特殊,先看看,如若是个聪明人以后或可调来京城重用。”
“还是义父想的周到。”
小太监适时拍了一句马屁,眸中柔情比之女子也丝毫不差。
当香炉中一截香灰坠下时,关于定州之事的讨论就此结束。
两人又说了几句别的话,但声音很快就被急促的喘息所取代了。
......
......
酉时末,李良和李平阳踩着夕阳最后一抹余辉回到了李府。
一进门,李仁就快步迎了上来,表情有些紧张。
“爹!小弟!事情可已解决了?”
“嗯,解决了。”
李平阳微微点头:“黄川明日便会在菜市口问斩。”
“是么?!”
李仁瞬间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呼!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确实挺好......”
李平阳和李良对视一眼,语气都算不得高兴,目光也齐齐越过李仁,落在了稍后面一点的宋迟瑜身上。
“相公,伯父。”
见两人看自己,宋迟瑜立刻走到近处,很是自然的笑了笑:“没事就好,大哥已让厨子做好了饭菜,咱们边吃边说吧。”
“吃饭先不急。”
李良摇了摇头,毫不墨迹的直接问道:“是你找人帮的忙?”
“......是。”
宋迟瑜看了看李平阳和李仁,低头小声回答:“我不晓得能否办成,因此没提前与相公说。”
果然。
李良深吸一口气,表情还算平静。
毕竟这个结果他早就想到了,眼下只是求证一下而已。
“多谢了。”
颇为真诚的道了句谢,李良当然不可能怪罪宋迟瑜“先斩后奏”。
而后者则抬头看向他,轻声问道:“相公,有些话我想与你单独说,可以么?”
“好。”
应该是要谈涉及到宋迟瑜背景的事了......点点头,李良很快便与宋迟瑜走远,只留李平阳和李仁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爹,小弟那话是啥意思......”
李仁一脸茫然:“弟妹帮什么忙了?”
“自然是灵石案的事。”
李平阳看向远处两人背影,重重叹了口气:“唉,这是宋姑娘第二次救咱们了。”
第二次救......李仁突然瞪大眼睛。
“啊?难道弟妹把三司官吏也给劫持了???”
“......”
表情一僵,李平阳看着面前还没绕过弯来的李仁,愣了半晌后突然一脸悲哀的仰头感慨。
“造孽啊......”
......
“沙沙沙~”
另一边,就当李平阳因为李仁的智商而感到万分绝望之时,李良和宋迟瑜则已走出了很远,拖着长长的影子没入了一片小竹林。
在一块青石上并肩坐下,宋迟瑜扭头望着李良,轻声说道:
“相公,是我请人去找魏明海的。”
“我总觉得黄川有些蹊跷,怕灵石案再出意外,想着稳妥一些更好,所以就......”
“没提前与你说,你莫要生气啊。”
拉了拉李良的衣袖,宋迟瑜这句道歉算得上极有诚意。
只不过这其实多少有点多此一举了。
毕竟李良本来就没怪她......也不敢怪她。
一个背景恐怖的三品高手,随随便便就能跟魏明海这种大人物说上话......说句难听的,宋迟瑜跟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人。
更何况人家还两次救了他的命。
于情于理,李良都不该对宋迟瑜有一丝不满。
只是......
扭头看向落落大方、在夕阳中更显温婉绰约的宋迟瑜,李良在心底叹了口气。
唉,也不知道为啥,总感觉相比于沈清弦,自己与宋迟瑜之间始终隔着些什么。
哪怕宋迟瑜已经表现的很“小女人”了。
可那种由身份差距所带来的的距离感却不会因此而消失。
淦!
原来吃软饭最难过的是心理这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