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吹过,墨池荡起阵阵涟漪,撞破了海棠花的倒影。
关于金毅“自爆”的原因,若从不同的视角来看,无疑会有不同的解释。
一、站在上帝视角,一切无疑都是白三指使的。
吴同死后,白三为了给魏明海和靖安司一个“交代”,于是推出金毅来替自己背锅。
金毅不敢抗令,所以只能自爆。
二、站在秦灵的视角,是金毅看错了人。
陈秋霜既然想利用金毅向上爬,那自然花了大功夫。
而金毅也因此错信了陈秋霜,以为后者是真心待他,导致最终被出卖。
三、站在陈秋霜的视角,金毅完全是在“自我感动”。
金毅自知有危险,不想因此连累自己,索性主动牺牲,让自己用他的人头来自证清白。
以上三种解释无需深究对错,对错也没有任何意义。
反正不管是哪种情况,金毅都很惨。
陈秋霜也都足够绝情。
“所以......”
深吸一口气,秦灵一字一顿问道:“你为何要跟我说这些?”
“很简单。”
明明很漂亮的眉眼间此刻竟多了几分狰狞,陈秋霜逼近半步,毫不遮掩自己的目的。
“今后还请秦小旗离李良远一些。”
“他是我的。”
......
......
“魏公,不知您今日叫小人来......”
山月楼,李良端着由当今大乾权势最大之人亲自倒的茶,小心翼翼的模样就跟第一次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训话一样。
他这种作态一半是装的,一半是真的。
李良前世今生啥时候见过这种一句话就能要自己命的大人物,不紧张肯定不可能。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若深究一下,这种紧张好像仅仅来自怕说错什么话,导致自己一命呜呼而已。
对魏明海本人,李良倒是不觉得有啥。
不是说大权者都自带一种压迫感么?
怎么没感觉到?
轻轻将茶杯放下,李良密切关注着魏明海的一举一动。
而后者也饶有兴致的又看了他几眼,这才开口说道:
“李公子,不如这样吧。”
“想来你定有不少想问的事,眼下你只管问便是,咱家定知无不言。”
“等你问完了,咱家再说今日找你来做什么。”
我先问?
李良一愣,不知道魏明海葫芦里卖的啥药。
不过他倒真有想问的,所以犹豫了一下后也不客气,试探着说道:“魏公,小人想知道关于太元宗的事。”
魏明海似乎有些惊讶:“哦?宋姑娘没与你讲过么?”
“迟瑜只说她自落阳海的太元宗而来。”
李良撒了个谎:“小人查过,但未能查出什么,还望魏公解惑。”
“嗯,宋姑娘不愿与你多说倒也正常。”
魏明海点点头,笑道:“你们身份相差太过悬殊,虽已结为夫妻,但知道的太多对你而言未必就是件好事。”
你丫知道就说,非得先贬低我一下是吧?
李良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讪笑道:“您说的是,可小人实在是有些担心......”
“罢了,那咱家与你讲讲便是。”
魏明海不以为意的摆摆手:“不过太元宗一事乃是绝密,你今后切记莫要跟他人提起......”
......
......
“这话你不应该跟我说,你应当去说与沈清弦听。”
广安书院,墨池一侧。
冷冷看着陈秋霜,秦灵的表情并不惊讶。
她应当是早就猜到了这个答案。
毕竟就陈秋霜方才的表现,金毅死后她一定会再寻找另一个可以利用的男人。
而跟魏明海关系密切,未来不可限量的李良无疑是最好的目标。
只不过秦灵不知道陈秋霜为什么会把自己视作“竞争者”。
“秦小旗,我就是说给你听的。”
另一边,陈秋霜将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拢回耳后,很快便给出了解释。
“沈清弦也好,宋迟瑜也罢,我不在乎李良有几个女人。”
“说白了,不管他娶多少女子,只要这当中有我便好。”
“但是唯独你不行。”
凭什么我不行?
秦灵莫名冒出这么一个念头,眼神也随之有一瞬变化。
不过紧接着......等等!自己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想法?
很快将愤怒压制心底,秦灵不屑的摇了摇头:
“陈总旗,恐怕是你多虑了。”
“李良是救过我的命,但我说过,我与他早已两清......”
“是么?”
不等秦灵说完,陈秋霜便笑着打断道:“秦小旗,李良对你有没有念头我不知道。”
“但同为女子,我却能看出你对他与对别的男子并不相同。”
“我......”
秦灵张了张嘴,突然语塞。
她确实没办法像跟周达等人相处一样与李良相处。
因为李良不仅救过她,也害过她,企图利用过她。
这种复杂的关系使得秦灵没办法反驳陈秋霜,于是便只能直接给出结论——
“陈总旗,我与你不是一类人,所以你莫要用你的心思来揣摩我。”
“哦......”
陈秋霜不置可否的拖了个长音:“这么说,你是答应我了?”
“我......我说过,此事本就与我无关。”
秦灵忽的意识到了不对劲:“再者,你与我说这些,就不怕我坏了你的好事么?”
“你是指你会说给李良听?”
陈秋霜笑了笑,声音比满香楼口碑最好的花娘还温柔:“秦小旗,你不会的,你不仅不会,你还要帮我呢。”
“什么意思?!”
秦灵不可置信的看着陈秋霜,心头猛地升起一丝不安。
而陈秋霜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满意,笑容也越发玩味。
“秦小旗,你说好不好笑,金毅他不仅甘心为了我去死,甚至在死前还告诉我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呢。”
“他说我凭着这个秘密,早晚可成为靖安司有史以来第一位女百户、乃是千户。”
“可我现在不想做什么百户千户了,我只想做李良的女人。”
“所以,你要听听这个秘密是什么吗?”
“......”
阳光和着清风穿过天井廊檐,墙外隐约有喜鹊的叫声。
墨池边已不见了陈秋霜的身影,只有秦灵呆呆的站在原地,茫然看着脚下一隅,耳边反复回荡着前者最后两句话。
“秦小旗,其实金毅是替另一人死的。”
“而这个人,你再熟悉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