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怎么办？”

李耀忍着胸口的疼，在山里快速穿行，嘴里还在小声念叨着。

作为一个刚刚成年的普通人，一天之内经历这么多事情，对他的冲击不可谓不小。

走了大半个小时，终于来到了山下，李耀一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往公路上走去。

爬上路坎，他左右看看后冲着远方驶来的一辆汽车招了招手。

汽车快速通过，司机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太没公德心了吧？”

李耀抱怨了一声，等待着下一辆车。

这里比较偏僻，来往的车辆很少，李耀等了好半天才等来第二辆。

对方依旧没停。

“法克，人们的道德水平怎么都到这种程度了，搭个便车都不行！”

李耀骂骂咧咧地等待着。

这也没办法，城郊还好说，治安有保障，穷乡僻壤的地方很多居心不轨的拦路客，很多司机遇到这种情况害怕惹麻烦根本不想载陌生人。

好半晌终于来了第三辆，是辆小面包。

李耀抬手一挥，这次指缝里多了一张绿色钞票。

50元的钞票迎风飘扬，在夕阳下诉说着一个孤苦少年的无奈。

面包一个急刹在李耀面前停下，司机是个三十来岁的寸头大哥，长得挺油腻的。

他摇下车窗看了李耀一眼，又看了看那张钞票。

“去哪？”

看来善良也是需要付费的，钞能力万岁！

“大哥，能捎我进城吗？”李耀回道。

司机打量了他一会儿，似乎在思考。

“加两百。”

李耀皱了皱眉：“大哥，这里进城就三四十公里，你要这么多不太好吧？”

战后城市多次重建，统治者几次更迭，现在李耀所在的东部联盟用的是新币，两百五可不是小钱，西海市工厂干一个月，工资都没两千块，李耀一个月的生活费也才三百块。

司机没说话，只是一只手搭在车窗上，露出纹在上面的大青龙。

他伸手从中控台上翻开一张报纸，从底下摸出烟盒，取了一只烟点了起来，那报纸下寒光闪闪的，似乎是把水果刀。

李耀左右看看，天都快黑了，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搭上车，只能叹息一声，又摸出二百和那张五十递过去，主动当了二百五。

“我摔伤了，如果顺路就拉我去医院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坐上副驾。

司机笑着把那两百递回来：“五十就好了，试试你是不是骗子而已。”

李耀愣了一下，伸手接过那些钱。

“谢谢大哥。”

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这个司机先前那副二流子做派，估计就是在吓唬李耀，李耀要是心里有鬼，估计就不会给钱上车了。

司机正准备启动汽车，李耀再次开口道：“大哥，手机借我打个电话行吗？”

司机看了他一眼，将储物格里的手机解锁递过来。

李耀再次道了声谢，打开拨号，按出了报警电话。

刚要按下拨通，他的手指却顿住了。

如果报警，要怎么解释自己的经历，说出来有人会信吗？

那三个二五仔也来到了地球，报警之后如果消息泄露出去，自己会不会被暗杀？

如果要报警，也不能在车上打电话，司机会听到，可能会走漏风声。

就算自己能解决那些二五仔，那帝国呢？

那个叫同心蛊的东西又是什么，是用来控制谍子的药品吗？

顾虑一个个地出现，占据了李耀的大脑。

他甚至在想，哪怕自己解决了所有的麻烦，但以后屏障崩塌，帝国如果击溃了地球联军，自己这个“叛徒”是不是会被第一个处死？

这样的话还不如老老实实当个“帝国人”算了，不出卖地球情报当个混子也能平安过完下半生，虽然很丢人，但至少不用死。

都说男孩经历了大风大浪就会迅速长大，李耀此时已经学会了为更远的事情做打算，而不是盲目行动。

“安全带。”

司机大哥的声音突然传来。

“啊...哦哦。”

李耀飞快反应过来，伸手去拉安全带。

大哥偏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报警电话，吐了个烟圈笑问道：“年轻人惹上麻烦了？”

“嗯。”

李耀点了点头。

大哥发动汽车，他一边开车一边说道：“是不是事很大，报警都未必管用，或者干脆就是自己也沾了事，报警之后也要跟着坐牢？”

李耀犹豫一下，糊弄地说道：“一点小麻烦，感觉找警察太麻烦了。”

大哥笑了笑，吸了几口烟沉默片刻后再次开口道：“我年轻的时候啊，走过不少歪路，干了不少让我现在很后悔的事。我现在总在想，要是年轻的时候聪明点或者多听听家里的话，现在估计也不用整天给别人拉货讨生活。你看着也就十八九岁吧，要是有得选，赶紧想办法把屁股擦干净去走正道，别把自己耽误了。”

李耀没说话，他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陌生司机去说自己现在的麻烦。

人家好心拉自己，还是不要把人家卷进是非里。

大哥见李耀不说话，以为他不敢跟自己讲真话。

“执法司也未必靠谱的，现在不像以前了，执法司里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有，你惹的事要是很大，他们也未必会保你。遇到麻烦多跟家里商量，别一个人扛，哥们我只能跟你说这么多，自己看着办，一会儿到......哎哟卧槽，低头！”

大哥说着，伸手就去按李耀的头。

然后李耀的脑袋就以一个尴尬而暧昧的姿势靠在大哥的大腿上。

好半晌后，他看了看大哥的裤裆，闭上眼睛小声问道：“大哥，你...你想干嘛？”

大哥似乎也意识到这姿势不太好，将他拉起来后尴尬地说道：“测速监控。”

“啊？”

李耀一下子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大哥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妈的，原来是个第一天混江湖的菜鸟。你这种在荒郊野岭跑出来拦车的人，身上还没有手机，钱还不是从钱包里掏出来的，一看就是身上有事儿的，除了我估计没几个敢好心拉你，我猜你这身骚里骚气的衣服都未必是自己的吧？”

李耀挠了挠头，尴尬一笑。

大哥继续道：“别被监控拍到，自己躲好了，我可不想因为赚个油钱就被叫去问话。”

“其实我没干啥，你别乱想。”

李耀强行解释了一句，突然看到前面又有一个监控，赶紧缩到了座位底下去。

大哥顿时乐了，一边点烟一边大笑道：“你没干啥那你他妈躲个几把蛋蛋呐？”

李耀笑得更尴尬了。

自己可是刚弄死一个人，心里能不慌吗？

一路上大哥跟李耀吹嘘着自己当年在江湖上轰轰烈烈的过往，却一句也没问过李耀自己的事。

进了城之后，大哥找了个隐蔽的小巷子停下，丢给李耀一张名片：“城里都是监控，我不拉你了。大医院要ID卡登记，你真要是犯了事就去这个诊所，那里的老马嘴很严，记得说是我介绍的啊，我有提成的。”

说罢，大哥直接让李耀下车滚蛋，随后准备开车走人。

“大哥，你叫啥？有机会我请你吃饭。”李耀高声问道。

大哥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大笑道：“我不做大哥好多年，你也别找我，老子怕你惹事儿。”

李耀看着消失在街角的破面包，又看了看手里的名片，笑着丢进了垃圾桶。

跑江湖的人有时候打架动了刀兵见了血，不想惹事就会去找相熟的黑诊所，这样执法司就查不到。

魔能改变了很多东西，包括旧有的规则和秩序，争斗在城市里很常见，接私活的医生很挣钱，李耀在西海就知道好几家这种类似的黑诊所。

跟这大哥聊了一路，听了不少江湖事，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江湖上的人是不可靠滴~

银镯子一戴，那帮平日里的好兄弟会立马卖了你保自己平安。

这个司机大哥人不错，但毕竟不熟，那个什么医生更是不知道根底，李耀还是决定回西海去治。

反正两个市跨了那么远，本地的执法司也很难查到那边，多上一重保险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作为金牌二五仔，又经过这位曾经的江湖大哥一通点拨，李耀已经迅速建立起了防范意识。

胸口的肋骨应该没断，这一路下来疼痛也减轻了些许，超凡者的恢复能力本就很强，撑到西海应该问题不大。

李耀走出巷子左右看看，找了家服装店买了个帽子戴上，压低帽檐后随便叫了辆出租车直奔汽车站。

买了张去西海的车票，李耀又草草吃了点晚饭，上车倒头就睡。

不是他不想坐飞机或者轻轨，实在是没有ID卡上不去啊。

次日八点，李耀跳下乌烟瘴气的大巴，伸了个懒腰后看了一眼身后的“西海市汽车南站”招牌，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总算回来了，人经历了危险后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总会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到了自己的家乡，就算要跑路也知道该往哪条巷子钻了。

搭上回家的公交，李耀伸手揉了揉胸口。

“超凡者就是猛，这么重的内伤换了一般人估计得躺三五天，我居然睡了一晚上就好了一大半。”

李耀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伤势在恢复，估计都不需要去看医生了。

转了两趟车，李耀在DC区的春天小区下了车。

这个小区的名字很土，名字很土的小区往往都很老。

实际上周围大部分都是些老破小，春天小区算是环境比较好的住宅了，虽然今年住户们因为加装电梯的事打得不可开交，物业也因为收不到足够的物业费几乎快要进入罢工状态。

但李耀并不嫌弃它，因为这是自己的家，是父亲死后老族长贴了点钱还完房贷，给自己弄的容身之所。

偌大的西海，这里是能容纳自己安心入睡的最后港湾。

跨越了一整个次元才归乡的游子笑嘻嘻地踏入小区，迎面就撞见了自己的碎嘴好邻居刘奶奶。

“哎哟，小李啊，现在这么出息啦？”

提着菜篮子似乎准备出去买菜的刘奶奶见到李耀后立刻停下了脚步，露出了暧昧的笑容。

李耀疑惑地挠挠头，问道：“刘奶奶，我又咋啦？”

刘奶奶咧嘴一笑：“嗨哟，还跟我装呢，昨天大家都看见了的。”

李耀更加费解了。

“到底咋了啊？”

刘奶奶白了他一眼，“非要我说那么明白吗，那个姑娘啊，嗯？”

她说着，又开始挤眉弄眼起来，表情分外搞笑。

“什么姑娘？”

李耀此时是一头黑人问号，完全不知道她到底在讲些什么东西。

“嗨哟，还装呐！”刘奶奶有些不高兴了，“昨晚你带了个姑娘回家，大家可都瞧见了你俩一块上楼的啊，我当时喊你你还害臊，不敢搭理我。”

“什么？”李耀愣了一下后摆了摆手，“你们肯定看错了，我昨天在.......”

李耀的声音猛然顿住，将后面的“外地”两个字硬生生地憋回了肚子里。

“我说，你们年轻人可得悠着点，别弄出什么事儿来.......不过弄出来也好诶，反正你都不准备上大学，早点结婚也是好事，那姑娘叫啥，什么时候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

刘奶奶还在笑嘻嘻地唠叨着，浑然没注意到李耀此时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向他自己所居住的三号楼202房。

昨晚他根本没在家，他是在赶回来的大巴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