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威、郝昭走在清冷的街道上。

二人本来没什么话，郝昭突然道：“听县尊说，石串处的士兵，每日有三十斤肉？”

郭威闻言，赶紧道：“并不是每日，是从昨日开始的，是我疏忽了，从明日开始，往伯道练兵处也送三十斤肉。”

看来郝昭还是有求胜之心，听李天宝转述了郭威的奖惩措施，首先想到的是他有我没有。郭威也察觉到了，确实是疏忽了，赶紧解释。

二人哈哈一笑，各自回营。

郭威为什么又给士兵吃肉了呢？所谓的奖惩措施只是原因之一；第二个原因就是要提升士兵当兵的幸福感，不当兵饥一顿，饱一顿，基本没什么机会吃肉，当了兵顿顿管饱，还能偶尔吃到肉，换谁谁都想当兵；第三个原因是郭威发现这个时代绝大部分人都有夜盲症，应该是缺乏维生素A引起的，其他人就算了，反正晚上没什么事睡觉得了。可是当兵的不能有夜盲症，就算你晚上不想着袭击别人，也得防着被别人袭击不是。怎么补充维生素A呢？一些特定的水果和蔬菜里就富含维生素A，可惜郭威不知道是什么，另外就是肉里肯定有维生素A，干脆直接补充肉食得了。

所以，吃肉就算对补充体力没有好处，也是很必要的。

今日一大早卯时刚到，操练场就已经开始擂鼓。

平时都是吃过早饭才擂鼓集合，今天早了不少，士兵们都措手不及，一个个虽然迷迷糊糊的，但全都麻利的起来了，手忙脚乱的穿好衣服，到操练场集合。按要求三通鼓毕，必须全数集合，没人知道如果不到会怎样，因为没人试过，听说要杀头的。

三通鼓毕，简单整理了一下队伍，郭威看着眼前的士兵们，很是满意，因为一通鼓过后，基本队伍就来齐了，速度很快。

“三曲长，出列，点名。”

“是！”

本来这活是二曲长干的，士兵推选曲长时都是尽量找识字的，所以除了一曲长张三外，其他曲长都是识字的。但现在的二曲长是行长升上来的，也不识字，点名的活就顺延至三曲长。

不多时，点名完毕，所有人到齐。

“一曲二行三伍左边第一个，出列，背军规。”

“是！三大纪律：一起行动听指挥……”

这个士兵虽然背的慢，但是一个字没错，郭威很满意。这个流程已经固定了，前几天点名后都是抽取曲长行长和伍长出来背诵，今天已经是第十天，所以开始抽取普通士兵背诵。除了一个伍长没有背诵完全挨了背花以外，其他人都通过了。

“你们一定很奇怪，为什么今天这么早集合。”郭威顿了顿，见所有人都望着他，继续道，“今天就告诉你们一个道理，打仗——于你们而言，就是打的体力，你体力好，就能打得过别人，就能比别人活得长；你体力不好，就打不过别人，就别人死得快。所以，从今天开始，我要让你们练体力，明白了吗？”

“明白！”

“我听不见！”

“明白——”

然后郭威规定了跑法，郭威自己领头绕操练场开跑，所有人都要跟上郭威的速度；一曲跑在最前面，每行排成一列，五行齐头并进；接下来二曲三曲四曲跟上；十名吏员全部在场监督，凡有掉队的，中途停下的，领杖刑。

确认了每个人都知道了规矩，郭威开始慢速、匀速领跑，其他士兵按既定规矩立即跟上。

这块操练场实际上是县城里的一块空地，面积并不大，周长大概只有400米左右。郭威计划第一天先跑10公里，也就是25圈，以后再慢慢增加。

第一次长跑，是很考验毅力的，所以郭威尽量放慢脚步，以后再慢慢增加速度。因为郭威现在这个身体，也没有进行过长跑，所以郭威领跑的一个原因就是测验自己定的标准是否合理，如果自己能坚持跑完十公里，那其他人也没问题。

郭威事先并没有透露要跑多少圈，只是吩咐一个吏员随时数着，如果郭威感觉自己坚持不下去了，就喊停，也没有人会知道他没有完成既定目标。

真是太机智了。

才刚跑完第一圈，郭威就已经很累了，哼哧哼哧喘着粗气，一出口就化作白汽，又在脸上凝结；郭威感觉鼻子上似乎结了冰柱，拿手一摸，原来是冻得木了；空气很冷，吸进肺里有些疼痛。郭威明白这些都是暂时的，坚持在跑两圈，这些不适就渐渐消失。

郭威边跑边喊：“坚持住，用鼻子吸气，不准用嘴吸气，我不停不准停，否则杖刑伺候，各曲曲长，把我话传下去。”

“坚持住，用鼻子吸气，不准用嘴吸气，我不停不准停，否则杖刑伺候，各曲曲长，把我话传下去。”

……

……

……

还真一字不差的传了四遍。

“各伍伍长，检查一下，不要让一个人掉队，把我话传下去。”

“各伍伍长，检查一下，不要让一个人掉队，把我话传下去。”

……

……

……

又一字不差的传了四遍，不得不说，这些个曲长真的是好记性！

又坚持跑了四圈，果然跟郭威预想的一样，没有第一圈的时候那么难受了，吸气没有痛感，也不需要大喘气了。这种状态大概持续了十来圈，正好经过那个计圈的吏员，郭威问道：“几圈了？”

“回大人话，十三圈了！”

郭威点点头，道：“让后面的人跟上，别掉队！”

“让后面的人跟上，别掉队！”

……

……

……

“没让你们传！”

“没让你们传！”

……

……

……

算了，郭威决定放弃治疗，专心跑步。

到了快二十圈的时候，之前一直持续的状态渐渐消失了，郭威感觉自己的小腿越来越沉重。又坚持跑了一圈，郭威突然发现眼前大概二十米处有几个人，原来之前不到100米的队伍，现在拉长到了接近400米了。

郭威也看清了，跑在最后的人就是狗子，狗子似乎跑不动了，旁边的四个人应该是跟他同一伍，两两一组，轮流架着他跑。

郭威感觉自己已经快说不话了，深吸一口气，道：“前面的，人，听着，不要，让我，追上你们。”

狗子似乎听到了郭威的声音，身子一绷，似乎鼓足了力气，似乎跑的稍微快了些。

又跑了差不多大半圈，郭威还是追上了狗子，道：“加油，别放弃，实在，累的，狠了，跑慢点，也，可以。”

又跑了两圈，郭威又陆续超过了好几个伍，每过一个伍，都把对狗子说的话重复一遍。

其实郭威自己也不是很愉快，现在面临的最大困难是小腿胀痛已经到了极其严重的地步，要忽略根本就不可能了，而且呼吸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均匀，体力不够了。

终于还剩最后一圈了，郭威感觉自己的整条腿都很沉重，而且有一个很明显的加速度越来越沉重。每跑一步郭威都在想放弃，“不行就放弃了”，“放弃了吧，有啥，也跑了这么远了”，“太他妈累了，受不了了”，“今天简直是炼狱”，“太难受了”！

但是不甘心啊，放弃也不能最后一圈放弃，然后郭威不由自主吼了一声，他发现这对自己是一种激励，而且还在这一瞬间减少了沉重感，还能再跑一会。郭威就像扯到救命稻草一样，跑几步就吼一声。

然后身后就不停传来各种吼叫声：

“啊——”

“哦——”

“嚯——”

“啊呜——”

……

就像传染一样，整个操练场全是鬼哭狼嚎。

就在这一片鬼哭狼嚎之中，郭威终于回到了原点，完成了25圈1万米长跑，历时一个半时辰。

身后的人一看郭威停下来了，立马停下来，一毫米都不想往前挪。好一点的像郭威这样，两手扶助膝盖坚持站着，大部分人都直接一屁股坐地上，还有一小部分直接扑地上了，趴着一动不愿意动，也不嫌地上凉。

“不对，你们，要，跟我，一样，过了，原点，才能，停。”一停下来，郭威感觉更累了，话也说不成个。

张三坐地上，艰难的问道：“大人，说，什么？”

郭威一看整个操练场环绕一周横七竖八的人，一挥手，道：“算了，什么，也没，说。”

过了好一会。

“对了，把那个叫‘啊呜——’的家伙给我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