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星赏月啊，阎月清笑了笑：“统宝还怪有情调的。”

系统没有吱声。

阎月清察觉到系统心情不美丽，反正没啥事，就按照它的意见去呗，哄统宝高兴嘛。

月色的茶园，青烟缭绕，茶香四溢。

顺着回廊穿过小溪，风摇起檐下的风铃轻叮作响，整个世界如一张缓缓被展开的画卷，安详宁静。

阎月清不知不觉走到了凉亭。

那里，已坐着一个黑色的身影。

听到脚步声，男子缓缓回头。

是君戾。

阎月清顿住：“君先生，好巧啊，你也出来散步啊。”

君戾却缓缓一笑：“不是好巧，是我在等你。”

阎月清下意识想转身，对方却站了起来。

颀长的身体，如芝兰玉树一般，充满了温润的气息。

“我能请你喝一杯茶么？”君戾的脸上，没有白天的冰冷与生硬。

相反，他笑的非常温柔，连带着眉眼都软了几分。

阎月清狐疑上前，内心充满了防备。

有古怪！

绝对有古怪！

君戾姿态优雅地给她倒了一杯水。

阎月清很想问，无事献殷勤，你不会在里面下毒了吧？

但转念一想，这是在自己家里，他应该不会蠢到做这种事。

遂小心地端起茶杯，轻啜一口。

丝丝凉意与甜味，充斥了她的整個味蕾。

这味道！！

阎月清震惊了！

子护最会煮的薄荷茶？！

她下意识地朝君戾看去，对方却神色如常，托起杯子朝她敬道：“我一直想说……欢迎回来。”

欢迎回来。

我的阿星……

可惜，这四个字并没有说出口……

它们随着杯子里的薄荷茶，被他一饮而下。

阴郁俊美的男人，心口漫过巨大的悲伤。

阎月清看着他，莫名觉得有些眼眶发热。

她好像很熟悉他……又仿佛根本不认识？

两团极端又复杂的情绪堵在心口，让她呼吸有些急促。

抬头对上君戾，阎月清更觉得奇怪。

他是他没错……

但又不像是白天的那个他……

白天的君戾，对自己有着偏见与刻薄，神情冷漠而厌恶！

现在的君戾，却像是换了个灵魂一样，温柔的目光炯炯有神……

望着她，宛如自己是他最珍视的宝贝？

虽然这样的形容非常自恋，但阎月清就是有这种感觉。

而这种目光，她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苏子护！

她的子护……

可子护并不是君戾啊。

还是说……君戾有两个人格？白天君戾，晚上苏子护？

不能吧不能吧？！

她和子护相处时，也没感觉过他有精神分裂啊！！！

再说了，精神分裂尚能解释，完全不一样的两张脸又该如何评判？

君戾见她陷入脑补环节，唇角的笑浅浅扬起：“不管如何，我都很感激老天，有机会让我们见上一面……”

这是他们的第一面，亦是最后一面。

“能再见到你，我很开心。”

君戾的话，仿佛经历了许多沧桑的岁月，有种隐藏的无奈和波折。

兜兜转转地，却还是来到了她的面前。

阎月清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因为她觉得脑子有点痛，像被人打了麻药般，一股强大的困意袭来。

勉力想睁开眼，却见君戾有了重影……

一个是开心笑着的君戾，一个是忧伤看着她的君戾……

后者瞧起来，比现在这个人年纪大上许多。

眉眼更是被岁月刻出了许多印记。

即便如此，仍美的风华绝代，有种即将消散的脆弱感。

阎月清撑着最后一丝意识，将心底最大的疑惑问出口：“你是……子护么？”

脑中一阵天旋地转，她趴在桌子上沉沉睡了过去。

君戾伸出手，缓缓摸了摸她的脸。

骨节修长的手指，像是碰着了什么羊脂白玉般，动作轻的可怜。

似乎，是怕弄醒了她……

“我永远是你的子护。”

他悄悄地回应。

可惜，阎月清听不见。

“你不应该这么做……”空气中，突然响起寡淡的声音，“如果她知道这是最后一面，一定会恨你在水里下了药。何况你这样走了，她知道真相会非常难过。”

“那就不要告诉她，是我太贪心了，想在临行之前好好地告个别……”君戾替她捋了捋碎发，“你会守护她的，对么？”

系统没有答话。

君戾自顾自的开口：“未来他们二人若是能回到轨道，你将我残留的记忆放给他看。”

系统当然知道，君戾嘴里的“他”是谁，闻言却有点沉默：“他和你……究竟是一个人么？”

“这个问题，我跟他也纠结了数年，始终没有答案……”君戾浅浅笑笑，“不过我经历的，也全是他经历的，不是么？”

“可是——”

“没有必要纠结这些。”君戾淡淡道，“毕竟，我努力的目的，只是希望她能回来。能再见到她……于我而言，已经足够……”

系统有点憋闷：“以肉身为代价，带着我卷入时间流，你明知道只有1%的成功率！”

“哪怕是0.1%也得试。”君戾的表情，有种苍老而陌生的疲惫。看向她的目光，却又止不住的温柔，“你不知道……这一刻，我等了多少年……”

系统哽咽了：“我在你的身体里，还能护着你的那缕意识，现在到她身上——”

“这是小妄和小衍的愿望。”君戾淡淡地打断它，“创造你出来的本意，不是为了护住我，而是为了护住她。”

“我——”

君戾摇了摇头：“你知道的，作为交换，肉身消亡……我的灵魂早在时间流里被卷成了碎片，如今剩下的，只是一抹意识。”

而意识……

迟早是要消散的。

系统难受的紧：“要是你没有去做那些事情，说不定可以——”

“他们俩从来没有见过母亲……我总要完成孩子们的心愿。”君戾将睡熟的女孩抱在怀里，“走吧，陪我送她回房休息，夜里风大，在石桌上趴着，会着凉的。”

就连最后一句，亦是关心的话语。

系统什么都没说，安安静静的，像是没有存在过。

月色下，茶花怒放。

君戾抱着阎月清，一步一步，像是要把这一生都走完般，漫长而隽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