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正宇下乡的时候兴致勃勃,回家过年的时候也是归心似箭。
家里少了一个干活的劳动力,姜馨玉和姜珍珍俩人可都没闲着,每天既要防着别人来串门,又要着急忙慌的做糕点。
临近过年了,各家各户都在准备过年的东西,只有嫌供销社物资不够的,没有东西卖不出去的。
丁长海那边的面粉都不够卖的,还给她家专门留出了份额,这人也是相当够意思了。
陈奕现在是两天送一次货,半夜再拉回来一批。不光如此,抓鱼卖的生意他又做起来了,经常一个通宵一个通宵的熬。
年关这会儿东西都卖的上价钱,县里什么都缺,这个时间段钱也是最好赚的。
腊月二十一那天,队里杀猪了。
天还没亮时,姜馨玉在被窝里就听到了猪被杀时惨叫的声音。
陈秀云已经起来了,端着碗要去接点猪血回来。
今天想要猪血的人多,估计也分不了多少猪血。
小川年纪小,但爱凑热闹,也不睡懒觉,屁颠颠的跟着陈秀云去看杀猪了。房子里就剩睡到迷糊的姜馨玉和带着孩子睡的香甜的姜珍珍。
等起来时,大半碗猪血在厨房放着,小川在烧锅灶,里头煮着红薯稀饭,篦子上馏着玉米面饼子和昨天晚上吃剩下的腊鱼白菜。
看看这小子,还挺能干,至少给她们都省了事。
院门敞着,自行车的铃声响起,陈奕一身风霜的骑着自行车进了院,取下麻袋,把里头的鱼拿出来。
姜馨玉凑进一闻就闻到了他身上的鱼腥味,“你回去赶紧洗洗换换衣裳,让别人闻到了还得生出事端。”
看到他眼底的青黑,她也是心疼的,招呼他进屋吃点热的,“今天杀猪,你妈估计还在忙活,你回去也没饭,在这吃点再回去休息。”
他的手即使带着手套也还是冰凉凉的,她捧着他的大手掌呼呼的给他吹着热气。
“冷的很吧,肯定也累,不然别干了。”
陈奕不觉得冷也不觉得累,能赚钱他就是快乐的。这两年多积累些,等出去上学了两人的生活条件才能有保障。
她的嘘寒问暖,他还是无比受用的。
小川从锅灶里挑出了烧的很旺的柴火放火盆里,端进来放两人中间。
队里杀猪杀的轰轰烈烈,社员们也是热情高涨,排队等着分猪肉。
姜馨玉家今年就分了五斤多一点,这其中还算上了陈正宇的份,和那人口多壮劳力多的人家一比,少了十斤有余呢。
不过队里分的少归少,陈秀云手里还有一张能买二十斤肉的条子,过两天把肉买回来就充裕了。
今年家里宽裕,陈秀云大方的用白面炸了糖糕。
烫熟的面团做成一个个小饼子的模样,饼子中间放着白砂糖,过油炸出来后味道特别香。
除了糖糕,又炸了麻叶和馓子、油条,二十七那天晚上又做了两大锅包着红枣的白面馒头。
农历1976年的腊月二十八,一大早陈奕和姜馨玉拿上队里开的证明去公社的结婚办事处领了结婚证。
姜馨玉打量着手上像是个大奖状的结婚证,它四周印着象征着幸福与富足的牡丹花、麦穗等,下方是由花瓣组成的大红双喜,烘托出浓浓的喜庆。
她又和陈奕结婚了,看着这张具有时代特色的结婚证,姜馨玉不是不感叹的。
陈奕上衣穿青灰色的外套,这样灰扑扑的颜色在他身上却没有把他也衬的灰扑扑。他的身量挺拔,斯文周正的长相和沉稳的气质是她喜欢的模样。
她勾着他的手,在他手心挠了挠,他湛黑的双眸中漾着笑意,她也笑的甜甜的。
她语气轻松,带着调侃,“以后我们相依为命。”
是的,相依为命。
哪怕这个时代的母亲和姐姐都对她挺好,可生活在这个年代十几年的人不是她,她会对她们好来回报她们对她的好,可只有陈奕是对她本人好。她不知道以后会如何,至少现在她觉得两人的状态还不错。
他喉头滚动,应了声“好”。
相依为命,这个词挺沉重,可他的心里确却是愉悦的。
姜馨玉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呢?或许就是命吧。
如果是过去没结婚二十五岁的他,他不觉得自己未来会把一个女人看的这么重要。
即使是结婚后,家庭和另一半被他视作责任,那时的他也没想过到了这里会对她穷追不舍。
他回忆过去时,就听她突然问道:“如果当初嫁给你的不是我,和你一起到这里的也不是我,她也要嫁给别人,你也会像对我一样再把她娶回来吗?”
陈奕眉心微拧,心中想着,为什么她会对这种根本没有发生的事情感兴趣?还非要问出个答案。
“馨玉,如果当初相亲对象不是你,我不会那么快结婚。”
姜馨玉咂咂嘴,心里没那么满意,“也就是说,如果之后遇到合适的,你还是有可能和别人结婚的?”
陈奕迟疑道:“如果你非要较真,可以这么说。”
他不擅长说假话,和她结婚的时候他都三十了,家里催的紧,或早或晚他都会结婚,如果不是她,可能他会和家里安排的其它女人结婚。可第一次相亲,他就遇到了她。
姜馨玉被气到了,“讨厌!”
领完证真是瞬间后悔。
今天可不可以重来?这证她不领了!
“但如果那个人不是你,到了这里后,我不会再和她组成家庭。”
她毛燥的内心又被他这句话抚平。
哪个姑娘不想在喜欢的人心里,她是最特殊的那一个?姜馨玉同样也是这样。
她哼唧着白他一眼,甩开他的手厥哒着往前走,唇角却抿起了上扬的弧度。
这会儿时间还早,几乎是公社一上班两人就来领证了,这会儿去县里还能再买些东西。
领结婚证公社还给补了布票和棉花票,姜馨玉不把它们全花掉心里都不舒服的。
县里的百货商店排了好长的队伍,俩人排队吹了近两个小时的冷风脸都冻麻了才得以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