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康熙一直在等待孝庄的传唤。
淑慧长公主的要求,太皇太后的主张,他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固山贝子可以,哪怕贝勒都无所谓,额驸不行。
乌尔衮有德无才,不能占去宝贵的名额,平庸的三公主都不值得。
怎么应对,他已经盘算好。
可是直到就寝的时辰,依旧风平浪静。
宴席上酒多少有点喝过了头,随行的太医送来了解酒的丸药。
康熙最近真的不喜欢见这群无能的臣子。
连碗避子汤都熬不明白。
不然,济兰这三个月来,本该在他身下莺啼燕喃,泪眼求欢。
她的意外怀孕,让康熙对避子汤的功效怀疑起来。
好好的北巡,为的是提振军中士气。要是意外闹出个孩子来,他堂堂天子,丢不起这个人。
更何况,由奢入俭难。
北巡前夜,充分享受过济兰的温柔缱绻后,他不想委屈自己,将就着召幸那些入不了眼的女子。
没办法,只好一直忍着。
太医院的人匆忙告退后,梁九功带着敬事房总管来递绿头牌。
这就是表面功夫,佟皇贵妃已经在沐浴更衣了。
康熙心底,又涌上一阵烦躁。
表妹管家还凑合,当妃嫔,无趣透顶。
每次他都有种对牛弹琴的无力感。
她好像在跟自己竞赛一般,看是她更能忍,还是自己坚持地更久。
三个月里,头一个贴身的女人竟然是她,康熙提不起兴趣。
梁九功在御前当差多年,靠的就是眼色,如何不知,打发走敬事房的人后,低低进言。
“皇上,鹿血现成的。”
“也罢,倒一盅。”
早早应付完算了。
外头不比宫里严密,周围还有那么多王公,赤身裸体的背宫就免了,佟佳颐娴穿戴得整整齐齐,鬓发一丝不乱,仪态万方地进了康熙的帐篷。
康熙一见,差点没笑出来。
这是来承宠呢?还是来祭祖呢?
包裹这么多,走不到十步远还得脱下来,累不累啊?
酒精还没有完全消退,鹿血的热气也在上涌,他勉强搂着表妹上了榻。
衣服是一层又一层,可她,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
一动不动。
入宫七八年了,一直是这么副半死不活的德行。
就好像侍寝很痛苦一样。
他索性不费那个事,直奔主题。
反正哄还是不哄,她都冷冰冰的,多高的火也能给浇灭了。
满打满算一刻钟过后,佟佳颐娴的杏色香云纱寝衣上连个褶子都没起,就按规矩谢过恩,回自己帐篷里安置了。
“奉茶来。”
梁九功听见里头皇上召唤,连忙叫宫女进去伺候。
康熙斜着醉眼,发现端着茶盅进来的女子很是面生。
寻常宫女这个季节只能穿青绿色,袅袅婷婷走近的女子却穿着淡粉,裁剪上也明显用过心,胸脯高高隆起,腰肢如风中弱柳摆动。
这不是表妹身边的官女子做派。
“奴才水仙,给皇上请安。”
“你不是皇贵妃宫里的吧。”
“是,奴才原来在二公主身边伺候,路上太后娘娘身边人不够使,就叫奴才过去帮忙。”
水仙一边回话,手里也不闲着,倾好只比体温略高一点的茶水,又用细软的棉布给康熙净了身上。
既然是太后给的,康熙也就不用过分在意规矩,拉着水仙的手,让她半坐到榻上。
”多大了?入宫几年啊?”
“快二十二了,侍奉二公主六年多。”
“哦,那按理说,该回家嫁人了啊,嗯?”
水仙两颊飞红,谨记太后身边嬷嬷的教导,拉着康熙的手往衣襟里伸。
“奴才心里有人了,外头的男子,看不上。不信,您验验。”
这才对吗。
女人,应该是热的。
梁九功见水仙半晌没出来,知道事情成了,便派徒弟给敬事房传信、记档。
又过去一个多时辰,水仙才面色酡红地挪蹭出来。
初承雨露,圣上一点没怜惜的意思都没有,尽了兴才睡去。
浑身上下没一块儿不疼,走路两腿直打颤,还得强忍着不失仪。
“给姑娘道喜了。”
水仙虽然难受,但她盼了数年的夙愿一朝得偿,终于飞上枝头当上主子,此刻正志得意满,恨不得把所有奴才们都踩在脚下,好生炫耀一番,因此就连御前总管梁九功的恭贺也不放在眼里,礼都没回,径自往太后处去了。
梁九功身后几个徒弟气得咬牙切齿。
妃位上的几位娘娘,都不曾这么公然给御前的太监们没脸。
“师傅,咱们给她点颜色瞧瞧。正经连个位份都没有,也敢作践我们。”
“哼,眼皮子抬起来好好看着。她,自己死期将至都不知道呢,哪儿用得着脏我的手。”
当然,面对太后跟前的嬷嬷,水仙就没有倨傲的胆子了,在蒙古包昏暗的阴影里,跪着回话。
“二公主和荣妃娘娘之前极看好乌尔衮,还有太皇太后娘娘赐婚的事情,奴才都按您的吩咐说了。皇上听过,没言语,也看不出情绪。不过,皇上知道二公主欺负三公主和四格格的事情之后,倒是真生气。奴才劝了好一会儿才高兴起来。”
“知道了,你回去歇着吧。明天可得早起,要给皇贵妃娘娘磕头的。礼数周到,太后娘娘也好抬举你。”
这些内容,当时藏在帐篷里的苏麻喇姑听得一清二楚,很快,孝庄也就都知道了。
康熙的反应,大部分还是在孝庄预测之内。
她对二公主,也很失望。
心气高在皇家不算缺点。公主若是不配在婚事上挑挑拣拣,普天之下还有什么女子敢在婚事上挑挑拣拣?
孝庄恨的是二公主自私透顶。
南苑的事情,她只当姑娘家年岁小,嫉妒也正常。她也打这个岁数过来,当时未必就比二公主大度到哪里去。
欺负三公主,孝庄也有点恨铁不成钢,索性没大理会,由着她去了。
但是今天,二公主和荣妃听闻乌尔衮丢了王位后,竟然密谋该如何退婚,当真令人寒心。
枉费她这些天的良苦用心,精密布置。
乌尔衮就算不是巴林王,其他的好处仍在,对于女子来说,是难得的良配。
二公主对权柄的贪念,甚至比皇子还过分。
这样的曾孙女,如何指望她为国家牺牲,为皇室效忠,在漠北苦熬上四五十年,维系满蒙多年积攒下的情谊?
“苏茉儿,去,拿笔来。我要写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