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以后,海枫还是第一次这么慌张。
噶尔臧明显知道,那天南苑里发生了什么。
他告诉别人了吗?杜棱郡王知道吗?
最糟糕的结果,准噶尔已经收到风声,知道叔祖秘密进宫过。
这会不会影响到三征准噶尔的结局呢?
海枫死盯着噶尔臧,一句话不敢说,多一步不敢走。
三岁的阿如拉,小脸上满是困惑。
姐姐不是说,要找位哥哥帮忙吗?
他左看看,右看看,目光顺着海枫的眼睛,盯上了面前细瘦修长的少年。
“唉,哥哥,你是不是噶尔臧呀?”
“哟,小弟弟,你认识我吗?”
“不认识,但是,姐姐说起过你。”
噶尔臧趣味愈发浓厚,蹲下身来,逗着小孩子多说话。
“是吗?这位漂亮的姐姐,说我什么了?”
阿如拉见海枫没有制止,就高高兴兴地按照姐姐们教的说了一遍。
“姐姐说,你很厉害,玩儿游戏,特别,特别在,在行?我们找你帮忙,把我们藏起来!”
“哈哈,好!哥哥一定让你把他们都赢过去!来人!”
场外两个亲随立刻赶到主子面前。
“你俩不拘什么地方,在一炷香烧完之前,找张高脚的香几或是方桌来,再去我帐篷里,取一块大大的料子,越长越好。”
亲随们立刻领命去办。
噶尔臧左右看一遍,在红绳圈出的游戏场地外选了块平缓阴凉风又不强的好地界,双手摆出个‘请’的姿势,让海枫跟他走。
大阿哥重重地清了清嗓子,又把那个荷包掏出来,选出颗梅子,自己吃了。
海枫明白他什么意思。
这是多布最后的警告。
他在说:我很酸,我嫉妒,不准去。
但是现在这情形,她必须弄清楚,噶尔臧到底有怎样的企图。
捏住阿如拉的小手,海枫昂首挺胸地走在前头,连个眼神也不给噶尔臧。
那两个亲随也真是好本事,他们三个刚走到地方,桌子和布料竟都准备齐全。
噶尔臧亲自比量一遍,确定那块深青色的宁绸被褥罩子能把桌子完全盖住。
“四格格,还有这位小弟弟,二位委屈些,躲在桌子底下。我呢,就坐在桌子上头。不管谁来,我只不准他们掀开找就是了。等确信咱们赢了,你俩再悄悄出来,藏到不远处的那个柜子里,装作一直躲在那里面的样子。如何呀?”
阿如拉小孩子不懂事,也不等海枫答话,就飞快地钻到了桌子下面。
“哎呀,姐姐,这里面真好玩儿,谁也看不见我!噶尔臧哥哥好厉害!姐姐你快进来呀!”
海枫觉得噶尔臧简直下作。
她要真是个六岁小女孩儿,不懂事,说不定会中计。
封建嫁娶风俗,男子成婚时会将新娘子的盖头坐在身下,取日后生活中压妻子一头的意思。
四格格要钻到桌子底下,整个人都被压住了,那他还不得意忘形?
“阿如拉弟弟,这桌子太小了,我也进去容易被找到。我在外面帮你看着。要是有人非要掀起罩布抓你,我就大声喊,告诉你!”
“姐姐你真聪明!”
海枫瞄见阿香和舒泰也跟过来,身后还有伺候阿如拉的那些嬷嬷们,心中稍稍平静。
“你们两个,去请妈妈们搭把手,在紧靠着圈子的地方挪两只箱子过来,把我挡住。我就坐在这里,看着弟弟。”
达尔罕王府那群奴才们对海枫千恩万谢。
她们没法近前侍奉,小主子要是蹭破一点皮,公主殿下轻易不会饶过。
不管周围有人没人,噶尔臧还是一直盯着海枫看。
阿香在家里早见识过男子这种放肆的眼神意味着什么,提心吊胆,磨磨蹭蹭地不肯离开海枫身边,生怕她出事。
“格格,横竖这里是圈子外头。要不奴才跟在您身边吧!”
“不必,他不敢把我怎么样的。你和舒泰别忘了我嘱咐的事情就行。”
“那,那您一定小心些。他要是敢对您不敬,我就马上冲过来保护您!”
偏偏这时候锣声响起,游戏开始了。
阿香只好离开。
海枫舒舒服服地坐着在侍女们给她准备的如意云纹四角缂丝的棉垫子上,敌不动,我不动。
“四格格果真不同凡响,噶尔臧今天,大开眼界。”
“哦,这话我就听不懂了。你指的是什么?”
“很多。咱们慢慢的,一条一条说。本来,我只喜欢你年纪小来着。可南苑的事情,你真把我给迷住了。”
“喜欢我年纪小?”
这人难道是变态吗?
噶尔臧看海枫十分鄙夷的样子,赶紧解释。
“别误会。我阿布(作者注:蒙语,父亲)一直羡慕巴林和科尔沁能和大清皇室先论亲缘后论君臣,一心要和皇帝陛下攀亲家。我早就知道自己会当额驸。可公主一进门,我的那些姬妾们该怎么办呢?你年纪这样小,我至少还能快活个七八年。”
“原来如此。”
“放心,等你嫁过来,我一定把她们都打发个干干净净,专伺候你一个人。”
海枫又是一阵子恶心。
这是跟六岁女孩子说话的口吻吗?
“你说些什么呢,我听不懂。”
“别装了。你天生是迷人心窍的狐狸,装兔子,装黄羊,都不像。说吧,南苑里那男的,谁呀?他叫你枫儿啊,我都跟你谈婚论嫁了,还不知道你乳名叫什么呢。你跟他。怎么认识的啊?”
“你,你不介意吗?”
低垂眉眼,海枫拉扯着手中罗帕,希望这副小女儿羞涩的模样,能让噶尔臧降低防备。
“枫儿,你这么漂亮,没人喜欢才奇怪呢。我不喜欢规规矩矩、躲躲闪闪的女子。深宫寂寞,你情窦初开,想找个人排遣排遣,无伤大雅。我身边不也这么多美人陪伴吗?你我这才叫,天生一对。”
噶尔臧说到后面几个字,声音低沉到几乎是耳语,如同要对海枫下蛊一般。
“那,你不准跟别人说起,一个字,也不准说。”
“当然,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
说毕,噶尔臧伸手就要掐一掐海枫粉嫩如莲的脸颊。
“哎呀,我又找到一个了!”
海枫差点被轻薄,惊魂未定,依稀认出此刻抓住她的,是敖特部的一位小郡主,就按照规则从箱子后面走出来,朝大阿哥挥挥手,表示认输。
噶尔臧扑了个空,也不生气,又回身坐到桌子上歇息。
“弟弟,你的这位姐姐,可真是位妙人啊!”
桌子下面,久久,没有回应。
“阿如拉?你睡着了吗?”
海枫顾不得输赢,猛地掀开那块罩子。
哪还有人啊!
空空如也。
端敏公主心肝一样的独子,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