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宫女出身,没念过书,也不识字。
有次她服侍二公主去看弟弟三阿哥,三阿哥正在读诗经。
什么,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她当时不懂。
现在,她可明白了。
才几天而已,她感觉自己老了好几岁。
初七那天,她用荣妃的事情做要挟,果然从太后那里要来了去伴驾的口谕。
大阿哥初八晚上才回来,带回了好消息,也带回了太子。
初十轮到太子去给皇上请安,她还得再接着等。
等十二日和大阿哥一同出发。
焦虑当中,她想跟德妃或惠妃说说话,却遭到婉拒。
理由是,担心佟皇贵妃会提前察觉,阻止她去找皇上。
水仙没能察觉出不对劲儿。
或者说,她本能地排斥自己正在被算计的念头。
她太想成功了。
所以,在十二日,天才蒙蒙亮,她就打扮地花枝招展,挽着桃红色弹墨的旧包袱,连个宫女都没带,上了大阿哥为她秘密准备好的马车。
一口气奔出去十数里,车队的速度才慢下来。
大阿哥在等噶尔臧找过来。
荣妃在喀喇沁确实没少花钱,惠妃借着她的名头,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在杜棱郡王府里,成功安插了眼线。
在噶尔臧的认知里,马车里现在坐着的,是四格格。
按大阿哥的了解,噶尔臧应该会过来想办法跟她见面。
当然,他如果不过来,还有其他的陷阱在等待。
从结果来看,这些布置都没什么用了。
大阿哥已经隐约看到,远处尘土飞扬。
他叫随从们下马,小憩,然后去安抚水仙。
“叶常在,您受累了。马匹需要休息下,您要不也吃些东西,喝点水?”
水仙感激地连声道谢。
她连早饭都没顾上吃。
“大阿哥,敢问,咱们什么时候能到啊?”
“午膳那会儿吧。我额涅已经再三嘱咐过,要照顾好您。所以我没敢叫他们走得太快。马车会颠簸。”
“不不,不用,我不怕。咱们还是早点到好。”
再磨蹭下去,三天后,皇上就回宫了。
到那时,她哪还有机会出头?
“也好,那您坐稳了。”
他刚放下马车前面的帷子,噶尔臧和几个亲随也到了。
“大阿哥近来可好啊?”
“这不是噶尔臧吗?你不在王府里待着,来找我干嘛?”
“我不找你。我找旁的人。”
噶尔臧笑嘻嘻地下了马,试探着往马车旁边靠。
大阿哥作势拦住。
“小心你的头。这人是你能见的吗?”
“哟,几天不见,向来谦和的大阿哥,怎么变得如此强横?咱们日后都是一家人,太见外了吧?”
“听句劝吧,这里头不是我妹妹。”
“嗯,不是你妹妹,是我的好妹妹,行了吧?”
为了解除大阿哥的阻拦,噶尔臧浅浅使了个摔跤中的招数,大阿哥假装中招,摔在地上。
与此同时,他手里藏着的暗器,刺了下拉车的马。
宫中御用的马都是驯马师花大力气调教过的,轻易不受惊。
为了设局,他还特意从民间找了匹胆小的马过来。
果不其然,那马开始飞奔。
叶常在提心吊胆地听着外面陌生男子的调戏,又受了马车突然起步的冲击,没忍住,大叫一声。
大阿哥就扯住噶尔臧的脖领子。
“赶紧帮忙把车追回来,不然我跟你没完。”
噶尔臧一时情急,没听出声音的区别,慌忙上马去追。
马车跑出去小三里,才被他设法拦下。
“四格格,枫儿,你没事吧?”
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只好把车前头的帘子掀开。
水仙惊魂未定,哆哆嗦嗦,猛地看见个陌生男子要进来,拼命大喊。
“呀!你是什么人?竟敢随意冒犯宫中妃嫔!”
噶尔臧这一惊可不小。
虽然没瞧仔细,但这人绝不是四格格。
踩着时机骑马赶到的大阿哥,劈手夺过帘子放下。
“早跟你说过这里头不是我妹妹。这位是汗阿玛刚封的叶常在!”
大阿哥回身叫人把噶尔臧带来的亲随全部扣下,然后拉着噶尔臧到僻静无人处说话。
“你到底要死要活?叶常在是我阿玛的新宠,想了她好几日,巴巴儿地叫我亲自送到驻地去,一点差错都不能出。你要是瞧我不顺眼就直说,可别总惦记着害我!”
噶尔臧有口难辩,忍下这口恶气,低头认错赔礼。
“罢了,我可不敢惹你。赶紧回去吧。我要是没记错,今晚蒙古诸王公进宴,给汗阿玛送行?”
“不错。”
“嗯。那你快去吧,别晚了。叶常在那里,我帮你去赔礼吧!”
“且慢!”
噶尔臧眼见他要走,连忙掏出颗小孩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来,塞在他手里。
“只求句实在话:四格格在哪儿?”
“怎么,你非要见一面?”
大阿哥对准阳光,仔细看着那颗珠子。
不错,是上等货,值个几百两。
“总不能等到明年吧。”
“等到明年也没用。我把话挑明了吧:今年是为了定她们几个的婚事,老祖宗才都带出来;明年,婚事都定好了,出来做什么?”
“那……那我得等到什么时候?”
“洞房花烛夜呗。最快也要七八年吧。别挑啊,你不是喜欢她年纪小吗?”
噶尔臧听见这一句,忽然有点开窍。
“大阿哥,四格格,是不是跟你说起过我呢?”
“嗯。是说过。”
“那,大阿哥,大舅哥?你能不能,叫我俩,见上一面?”
“瞧你猴急那样儿。现在不行,老祖宗看得紧。这样吧,你今晚悄悄来找我,谁也别带,走漏一点风声,让长辈们知道我吃里扒外,我得挨祖宗家法。”
“我怎么找你?”
大阿哥冷笑连连。
“你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那就当我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说过吧。”
“别呀,好,那今晚席上我借机溜出来,大阿哥等我的消息。”
“成。珠子,我去拿给叶常在,就当你的赔礼。至于我吗……”
“噶尔臧另有重谢。”
“这还差不多。赶紧走!待会儿叫谁路过看见,说不清楚。”
“全靠大舅哥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