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布从露华楼出来,紧赶慢赶,总算抢在康熙前头,回到延爽楼。
五阿哥几个喝得不亦乐乎,看见他回来,并没怎么在意。只有八阿哥,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
“姐夫觉得,湖景怎么样?”
“哦,不错,春天里桃花一开,一定更好看。”
大阿哥这时从女宾的楼里回来,看见五阿哥他们闹得有点过分,低声警告。
“汗阿玛说话就回,你们喝点醒酒汤吧。”
九阿哥酒兴正高,听见这一句,闷闷不乐。
“汗阿玛自己不怎么爱酒,平时也不准咱们多喝。好容易逮住这个机会,多喝两盅,又得撂下。”
多布正愁不知道该怎么自然地试探七阿哥,正巧这句抱怨凑上来,打算做点文章。
“要不,这里完了,出去接着喝?”
五阿哥在军中,见识过多布手眼通天,什么都有本事安排,顿时来了兴致。
“我要去,你们呢?”
九阿哥、十阿哥也都说要去。多布眼盯着七阿哥问他。
“七弟不肯赏脸?”
“姐夫哪儿的话?可不知去哪儿呢?”
“放心,九弟、十弟年纪不大,我哪儿能带坏他们。”
大阿哥在出征准噶尔的几年内,受皇上信任,是朝中大臣们肉眼可见的程度。于是渐渐地,有人开始投靠过来,送礼行贿。即便没有多布的银子,他的日子,也是越过越富裕。
甚至富裕到,养得起外宅。
“大哥能不能安排下,咱们得去个清净所在。”
多布知道,最近大阿哥从南边某个官员手里,收下一座小宅子,并两个扬州瘦马。他只是还没查清楚,那个官员是谁。
刚才一直不表态的八阿哥,此时也表示愿意去。
被弟弟们期盼的眼神围绕,大阿哥说不出拒绝的话。
“好吧,要去便去。但九弟、十弟,不能待得太晚。太后娘娘知道了,我得挨家法。”
这边刚刚商议完,康熙就回来了。有个出去玩儿的盼头,阿哥这桌,格外地老实,都站起来请安。
宴席开到未时刚过便散了。康熙要回清溪书屋补个午觉,大阿哥和多布趁着他高兴,上前请旨。
“多布来京城快一个月,总没正经给他接风洗尘。我们一起去过漠北的,在加上九弟、十弟,今日给他热闹一番。”
康熙大概猜到他们去干什么,微笑着表示允许。
“老九、老十必须按时辰回畅春园,其余的,你们随意吧。”
多布跪下谢恩,康熙拍了拍他的肩膀,起驾走了。五阿哥他们忍到最后一刻,等康熙完全听不见他们,才迫不及待地议论起来。
“我就说,姐夫去求,汗阿玛没有不准的。姐夫是妥当的人嘛,汗阿玛常说的。快走快走!”
大阿哥的新外宅,说来也巧,就在阿香家附近,离瑞香坊不太远。九阿哥偶然间瞥见招牌,招呼多布往马车外边看。
“姐夫知道这是四姐的产业吧。这么多姐姐妹妹里,我最佩服她。这买卖经营十多年,现如今不仅京城里算头一号,分号都开到山西、江宁、盛京去了。十弟,你有温僖贵妃娘娘留下的一半股子,最懂的。跟姐夫说说,每年进多少银子?”
十阿哥是个有钱就花的少爷,不懂这些。
“额涅临走时,托四姐帮忙管着产业,说我心里没成算,都给我怕败光了。不过,每年只要支取不超一万两,四姐不问我拿钱干什么。我就照着一万两花,过得挺舒服的。”
恰好说到这里,马车停住,众人一起下去。
宅子里早备下两桌精细酒菜。大阿哥嫌这样说话不够亲热,拼成一桌,七个人落座。两个扬州瘦马,不过弹琵琶唱曲而已,不跟他们坐在一处。
七阿哥从来没经历过这种场面,一言不发,闷头喝酒吃饭。多布便把话题,渐渐往舒泰身上带。
“大哥这个好去处,府里福晋们知道吗?”
“应该是还没听说,等她们听见风声,再告诉吧。”
五阿哥今年刚迎娶嫡福晋,懂得其中利害,笑嘻嘻地打岔。
“姐夫趁还没迎亲,多见识些吧。四姐我可知道,她绝不准姐夫纳偏房。”
“那可未必。你四姐还是识大体的,叫人出来问我,试婚格格选谁合适。”
多布不要试婚格格也好,接受御医检查也好,都是在康熙授意下悄悄进行的,几个阿哥都不知道。
“我哪儿知道谁合适?不过,你们不是常说起,四公主身边有个舒泰,长得怪好看的。我寻思着定她,估计不会受委屈。就怕五弟、八弟不高兴。”
八阿哥想要舒泰,主要冲着能借机拉拢住海枫,美色倒是其次。他听多布语气很是认真,便决定放手。本来,妻子的贴身侍女,照惯例,都是留给丈夫做通房的。作为额驸,多布有优先权。
“我不介意,姐夫当要就要。五哥呢?”
“嗨,一个宫女,姐夫喜欢,那就是姐夫的。”
九阿哥、十阿哥,四只眼睛都粘在两个唱曲儿的身上,随声附和。
跟总板着脸做事的舒泰一比,眼前眉毛眼睛都会说话的美人,更值得他们的注意。
七阿哥听着刺耳,看准桌子底下,哪条腿是多布的,踢了一脚。
多布会意,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借口要方便,出去等七阿哥。
果然,没过多久,七阿哥便怒气冲冲地出来了。
内城妥当的宅子难找,眼前这个,还是送礼的官员费了一番周折才弄到手,添置完家具便匆忙交到大阿哥手里,院子里景致不得章法,种的都是果树。多布倒很喜欢其中一棵正结果的枣树,不嫌弃它歪歪扭扭的姿态,站在树下,揪几颗如红玛瑙般鲜艳的枣子吃。
“七弟,这还挺甜的,你要不要?”
“姐夫,我,我有事跟你说。”
“哦,好,你说吧,我听着呢。”
七阿哥这次终于没有犹豫,直截了当地对多布摊牌。
“姐夫,舒泰,你别要她当试婚格格。”
嗯,这还差不多。
一个男人,若是连要个女人都婆婆妈妈地,成不了大事。
多布这样想着,从枣树的枝桠中间钻出来,郑重向七阿哥发问。
“你倒说说,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