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学的时候,原本楚青鱼是和同学约好了一起去校门口新开的一家店吃煲仔饭的,结果刚出校门就看到不远处蹲在花坛上时不时伸着脖子往这边张望的大哭包孙元庆。
楚青鱼脑子里灵光一闪,才猛然间想起自己国庆节期间到底还遗忘了什么。想到当时自己还答应了要带人家一起玩儿,楚青鱼就忍不住心虚。
不过也不至于因此就故意躲着人家。
楚青鱼让几个同学先去,“我看见个熟人,应该是来找我的。”
几个同学虽然有些遗憾,但还是摆摆手走了。“回来跟你说那家新店煲仔饭好不好吃!”
楚青鱼走到边上了,孙元庆一扭头看见她,当场吓得从花坛边沿上摔了起来,楚青鱼顺手一拎,拽着他后脖颈的领口把人按了回去。
孙元庆也没觉得楚青鱼这力气大得有点惊人,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吓死我了,差点脸着地了。”而后又高兴地跳下来拍拍裤子跟楚青鱼说:“小鱼,你还真出来吃饭啊?走,叔叔带你去吃好吃的!”
一点没有被楚青鱼放鸽子的气恼。
楚青鱼挠挠脸颊,“行,不过我请你,怎么说这附近也算我的地盘。”
楚青鱼的意思是她算东道主,然而孙元庆却瞪大了眼睛:“小鱼,你还是这附近的街霸?”说完还一脸羡慕:“你也太厉害了吧,当初我上学的时候就是给人欺负的。”
楚青鱼上下打量他,点点头:“嗯,看出来了。”也不解释她的意思跟对方理解的意思相差甚远。
毕竟被误以为很牛比,那也是一件牛比的事。
这会儿正是饭点,三中住校生不能随便出来,可走读生的占比也不小。楚青鱼左右看了看,抬手一指:“走,先上车,咱们去远一点的地方吃,我知道一家广味餐厅的招牌菜做得不错。”
孙元庆什么口味都能吃,不拘清淡还是重口,颠儿颠儿地就跟着去了。一路上聊起来楚青鱼才知道这个假期里孙元庆每天都等着她找自己玩,“今早上我老婆让我用啾啾的手机给你打电话,不过我想着今天都开始上课了,早上忙得很,中午休息时间也不多,就想着下午过来看看能不能等到你出来吃饭。”
这么一说,让楚青鱼更愧疚了,不过:“啾啾是谁?”难道是大哭包的儿子孙定秋?
果然,孙元庆乐呵呵表示这是自己儿子的小名:“他小时候学说话,说不清秋秋这两个字,说成啾啾,我和我老婆都觉得特可爱,就给他改了个小名。”卖儿子卖得十分开心。
楚青鱼把孙定秋那张浓颜系的美人脸和这个超可爱的小名一对上,立马忍不住喷笑。
孙元庆还在旁边问:“小鱼,你也觉得很可爱对吧?”
楚青鱼:“对对对,宇宙无敌超级可爱。”
孙元庆就更兴奋了,忍不住就开始跟楚青鱼分享各种儿子小时候的糗事乐子事。
他这纯纯就是陪伴孩子长大的父母最常见的“炫娃症”,虽然说的都是些孩子的糗事黑历史,浑身上下从语气到每一个字缝儿里,都透露出同一个强烈的信息:你看我家崽可爱吧?!
楚青鱼也乐得听,两人一路聊到了餐厅,也不选包间,就随便寻了个角落点了菜继续聊。
期间因为孙元庆说得太生动有趣了,隔壁桌的一对中年父母也被吸引了过来,聊了几句深感遇到了同道中人,恨不能当场就许以为知己。
包括自认不善言辞内向腼腆的楚青鱼在内,大家都是社交牛比症患者,最后说着说着干脆两桌并到一桌,开开心心吹娃吃饭。
楚青鱼这个自己都还是娃的人竟也听得津津有味,期间偶尔说两句,也颇有一针见血的意思。
等吃过饭,孙元庆又跟人交换了联系方式,两人一起同款外八字的步伐揉着肚子走出餐厅。
楚青鱼:“这家的招牌菜味道不错吧?”孙元庆点头:“不错不错,把广系的精髓都抓住了。”
广系讲究的就是个原汁原味,鲜美精致,清甜回甘。
孙元庆有感而发:“其实只要一个菜系钻研透了,不愁没有生意做,我们家的连锁店就是主打鲁系。”
鲁系讲究的是原料的质地优良,以盐提鲜,以汤壮鲜,调味讲求个咸鲜纯正,突出本味。
孙元庆仿佛回到了懵懂的童年时期,那时候为了找到最优质的原材料供应地,全国各地到处跑。那会儿他们家还算不上有钱,孙元庆被带着到处跑也不是所谓的带孩子见世面,纯粹就是家里没人能看孩子,老爷子只能自己带着他跑。
孙元庆许多个假期作业就是在不停变化的招待所小宾馆里完成的,现在想一想,都仿如隔世。想到这里,孙元庆心情顿时失落下来。
楚青鱼还在等着他继续说他家的鲁系都有哪些好吃的,一扭头就看到他红了眼眶,要哭不哭的。
楚青鱼一惊:“你怎么哭了?!”
他们刚才不是挺开心的吗?
孙元庆不好意思地吸了吸鼻子,弱弱解释:“我这就是,情绪一激动就容易这样,不是想哭,就是那什么。”
孙元庆叹气,垂着小眼睛十分沮丧地问楚青鱼:“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像是打开了消极情绪的阀门,孙元庆忍不住说起自己不开心的那些事。
说他从小就是学渣,厨艺上也没有天赋,辜负了他爸对他的期盼。说他一辈子碌碌无为,年轻的时候拖他爸的后腿,现在他爸没了,公司才交到他手里还不到两年,他就要把家给败光了,“上次我是真想死了算了,我都提前咨询过了,只要我死了,再让我儿子老婆签署放弃继承遗产的文件,公司欠下的那些债都可以清掉。”
“就是觉得挺对不起他们母子的,一辈子也没享几天福就被我连累了。”
楚青鱼听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老婆儿子不会签那种文件的。”
虽然法律上是有这么个法子,可真那样的话,作为上市的连锁餐饮公司,孙元庆就算是死了都要被无数股民股东翻来覆去地骂。
孙元庆也沉默了,片刻后“嗯”了一声,算是赞同楚青鱼的看法。
等到两人重新上了车,楚青鱼驱车回学校,到要下车的时候才忽然问:“你们公司现在还有多大的资金缺口?”
最近这些事都是孙定秋在处理,孙元庆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愣愣地说:“怎么也要好几个亿吧,不过啾啾说可以先收缩产业链,关掉一些连连亏损的店,再把家里的东西能卖的卖了,能抵押的抵押了。”
楚青鱼点头表示知道了,等下了车她就回学校继续上晚自习,孙元庆则开上他自己的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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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托关系约到了一家地方银/行的领导吃了顿饭,结果酒没少喝,最后得到的结果却并不理想。
坐在车上,孙定秋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忍耐着胃里阵阵的翻滚与抽痛,声音虚脱无力地吩咐司机:“去天景花园。”
他要是这个样子回家,怕是要让家里两人操心。
被司机扶着进了屋,听到一声门关上的声音,整个空间里就陷入了一种让人窒息的安静中。孙定秋躺在卧室的沙发上久久没有动弹,良久,昏暗中传来一声轻浅的叹息。
努力了这么久,他真的要撑不下去了。
想到父母结婚生子,他自己从牙牙孩童跌跌撞撞长大的家要被贴上封条拍卖,想到母亲珍藏的那些具有特殊意义的珠宝要出售,想到爷爷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要被他们亲手毁去一大半......
孙定秋只觉得喉咙哽塞得厉害。
仿佛有一团棉花堵在那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随手丢在地毯上的手机忽然嗡了一声。
是特殊设置过的微信提示。
被酒精麻痹的大脑有些迟钝的思索着自己给几个人设置过特殊提示音,把他爸妈掰来掰去,半分钟后才想起来还有个他爸设置的那个小姑娘。
妈不是说他爸下午的时候去小姑娘学校蹲人去了吗?
难道是没蹲到?
想到他爸眼巴巴等着人找他的样子,孙定秋身上重新聚起一点力气,翻了个身,摸索着捡起手机点开信息一看。
先是揉了揉眼睛,等确定自己没看错后,孙定秋一个激灵,直接从沙发上滚了下来。他也不急着爬起来,而是就地坐在地毯上继续翻看对方发过来的信息。
只不过短短两行字,孙定秋却翻来覆去看了十几遍。
【鱼大王:听庆叔说你们家马上要破产了,需要多少钱才能不破产,报个数】
【鱼大王:顺便把企划书发我一份】
孙定秋当然不会认为对方是故意开玩笑逗他玩儿的。
且不提前段时间对方在网上大出风头的事,今天中午还因为在论坛给“水军”发一万的日工资火速冲上热搜,单就楚青鱼本身就不可能是那种性格。
另外,因为担心老爸又被人骗,孙定秋也小小地关注了一下对方最近的动态,知道对方只是跟同学一起回乡下玩了一趟就花了几百万注册个农产品销售公司,另外还砸了上千万让原本已经定好拍摄地的一档热门综艺临时改变安排,去了那个小村子拍摄。
不得不说对方确实有豪掷千金的气势。
更何况,孙定秋皱眉,发现自己其实内心也是渴望着对方抛出的这根救命稻草是真的。
不管怎么样,至少是一个机会。
孙定秋一反刚才的颓废泄气,精神抖擞地爬起来,原地转了个圈,迅速打定主意,立刻给秘书助理及多位相关负责人打电话,要求立刻马上现在就全部赶到公司:“我们今晚必须敲定一份寻求上亿融资的计划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