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汪以芙用手指了指许心言,“是那个小宫女,她也是被宫女姐姐欺负,不让她吃饭,你做的东西太好吃了,我都没能留什么,只剩了两块萝卜给她,这里还能吃的就只有黄瓜了,她现在还饿着呢。”
沈慈见许心言身量小,都没撑满那一身衣裳,站在那里肿着大眼睛啃黄瓜,忽而想到了家里年幼的妹妹,穿自己穿过的衣服,衣服难免大一号,也是这样宽松的。
妹妹偶尔受一顿母亲的骂,她就给半根黄瓜给妹妹,她也会这样委屈巴巴地啃,可如果要拿她的,她是绝对不愿放手的。
“糖饼太慢了,我给她煎几个鸡蛋粑粑,很快。”
说到做东西吃,沈慈又恢复了元气,方才受的委屈立马就烟消云散了。
她们回到东殿,沈慈从柜子里拿了个大碗,放了半碗面粉,又打了几个鸡蛋,加了一些盐和水,用筷子把面粉搅成粘稠的糊状。
生个不大的火,把大黑锅架上以后,化开猪油,沈慈用勺子舀油沿着锅边淋下,润润锅,再将面粉糊舀进锅里,用勺底压成圆,煎定型以后,再翻面,这么来回几次以后,黄澄澄的鸡蛋粑粑就好了。
许心言早就抓紧了筷子在准备,鸡蛋粑粑一出锅,她就夹起一块吹了吹往嘴里塞。
“好吃!好香!”
听到许心言说好吃,沈慈报以微笑,“如果喜欢甜的,还可以撒点儿糖,以芙,你来做一做。”
沈慈把勺子交给汪以芙,就蹲下看火,汪以芙有样学样,学着沈慈的手法压面糊,形状是差了点儿,有沈慈提醒翻面,煎的都差不离。
她俩煎得面糊快见底,就准备收工了,沈慈把灶里的几根粗柴全部抽出来灭了,剩一些残火,够煎剩下的两块了,此时许心言却“哎哟哎哟哎哟”几声,皱着眉头弯着身子往下蹲,最后直接躺在了地上。
急的两个人慌慌张张问怎么了,许心言捂着肚子直喊疼,疼得受不了了。
汪以芙忙蹲下身,拍拍自己的肩膀,说道:“沈慈快把她扶到我背上,你打灯笼,我们快去找教习嬷嬷请大夫!”
沈慈应声,把许心言扶到汪以芙背上,打着灯笼扶着人,急匆匆往外跑,一路跑一路打听,终于跑到周嬷嬷住的小院里。
沈慈冲上去使劲打门,周嬷嬷披着件大氅就出来了,训道:“是谁教你这样打门的?且不论宫中规矩,家里长辈没告诉过你们,叩门的礼仪么?”
沈慈急道:“嬷嬷,这个小姑娘生病了,一直喊疼,还请嬷嬷请个大夫来看看。”
周嬷嬷三两步走过来,只见汪以芙满头是汗,头发丝成了缕儿贴脑门上,背上的许心言瘫软趴着,皱着眉心儿,挂着眼泪。
周嬷嬷接过许心言,先把人抱到房里床上,许心言捂着肚子弓着身子暗暗啜泣,还是疼得厉害。
“你们俩先在这照顾她,我去太医院找值守的太医。”
周嬷嬷穿好衣服出门寻医,两个女孩在屋里床边守着,没多久又听见门外铜锣当当当的响声,“着火啦!着火啦!”
沈慈听闻,气儿都没喘匀呼,就冲出门抓那个喊话的太监,问道:“公公,这是哪里着火了?”
“尚食局练习场东殿着火了,得赶紧去太液池拉水车救火,你别拉着我,我赶着去叫人拉水呢。”
汪以芙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吓出了一身冷汗,她们方才着急背着许心言寻医,灶上的火好像没灭干净,这可是闯了大祸了。
“以芙,我一定要去看看,你照顾好她。”
“好,你小心些!”
沈慈走了,汪以芙心里却清净不下来,方才东殿里面就她们三个人,刚找到周嬷嬷去请太医,那边就着火了,她们是绝对脱不了干系的。
难道她还没正式进宫,就要被赶出去了?
她只能一边守着许心言,一边提醒自己不要乱,事有轻急缓重,还讲个态度,若真脱不开干系,见机行事就好。
等了好些时候,周嬷嬷终于把太医找来了,刚进门就有小太监来通报东殿失火的事情,周嬷嬷请太医进门看病,自己又忙着去东殿查看情况。
那位太医推门而入,就有一阵凉爽的风吹过来,清风扑面,瞬然就让汪以芙冷静了不少。
再细瞧那位太医,看起来岁数不大,少年模样,一身月牙白的衣裳,头上带着儒巾,身形有些高瘦,面容在黄暖的灯光下都显得白。
棱角尚柔和却可见锋芒,胭红的唇瓣,线条像描过似的,眼窝深邃,那双柳叶一样秀美的眼睛就显得更加深情了。
他不经意与汪以芙四目相对,似乎一眼能看到很深远的地方,挪不开眼,突然又笨拙地转开,不自然地抓着肩膀上诊箱的带子。
“大夫,劳您看看这个小姑娘。”汪以芙不明白他紧张什么,也不想多问,眼前事情紧急,治病要紧。
她搬了把圆凳在床边,自己坐回床头的位置。
太医将肩上挂着的诊箱放在床上,坐在床边,先翻开许心言的眼睛看了看,又把了把脉。
“今天吃了什么?”
许心言一边嘤嘤哭着,一边回答:“白天什么都没吃,晚上吃了萝卜,黄瓜,鸡蛋粑粑……”
接着,太医按了按她的肚子,问:“疼不疼?”
许心言摇摇头,太医又往上挪了一些,按了一下,这回还没等问话,许心言就已经嗷嗷直叫唤了。
太医打开诊盒,拿出来一个卷起来的深蓝色小布包,他铺开来,布包里整整齐齐插着二十来根银针,太医抽出几根银针,在油灯的火上燎了一下,又在许心言的手腕和腿上找了几个穴位,白皙的皮包着葱段似的指节,细细撵转入针。
“还疼不疼?”
许心言睁大了眼睛,圆溜溜的,说没那么疼了。
随后太医把周嬷嬷桌子底下的痰盂盆拿出来,将许心言身上的针一一拔出来,许心言立马“哕”地一声捂着嘴,坐起来爬向痰盂一大口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