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住你了。”阮司膳说完，又忍不住对茉析训道：“你脑瓜子有她一半灵敏，何愁没有用武之地。”

茉析撇过头去，只当没听见她说的这番话。

阮司膳往外走，娟子和汪以芙都敛首躬身送行，等她走了以后，汪以芙回头干活，回想今日茉析和阮司膳种种言语，便问道：“茉析姐姐，你和阮司膳，认识了很多年么？”

茉析冷笑一声，问道：“想攀亲？”

汪以芙提醒道：“茉析姐姐，我是跟着陈大人进宫的。”

茉析反应过来，她都与尚食大人攀上亲了，也不过在她这里做大锅菜，再攀个司膳，能有什么大用处。

如此，一边摘菜一边说起了陈年旧事。

“我同她在内教坊就认识了，阮红和我厨艺都不错，考核的时候我们总是暗中较劲，谁赢了谁，就请对方吃那道菜，也算互相偷学。后来我们一同进宫，一起在御膳房忙活，还一起做到了典膳，负责皇子皇女们的饮食。

六年前吧，邱尚食让我们给九皇子的奶娘做重油重盐的饭菜，那饭菜做出来，不是让奶娘堵奶么？我不同意，她却去做了，从此道不同不相为谋，她做她的司膳大人，我便做我的普通厨子。”

汪以芙喃喃：“九皇子，是……已故的，安嫔的儿子？”

“不错，九皇子先天体弱，现在虽然活着，据说身体素来不好，那时候奶娘堵奶，换了两三个人。”

“可邱尚食让你知道了她要干的事情，不得给你穿小鞋么？”

“所以我一路小鞋穿到了这里，我年纪到了也想走，可邱尚食不让我走，找了各种借口，非让我留在宫里。”

“您知道了她的错处，她怎么能随随便便放你出宫呢。”

“她也不杀了我，一了百了。”

“御膳房在她手底下，如果出了人命，她的名声也不好听，且你厨房事物做得又好，她又何必不用一用。”

“就让我在这里从早忙到晚，只有抽口烟的闲工夫。我也不会去告发她，这宫里干什么事都是一丘之貉，上下打通的，我又上哪儿告发她去呢。”

汪以芙细细想了想，难怪茉析有手艺，却只能在这里炒大锅菜，若不是她，这里两三个人，只怕也做不来。

“您晚上给颜选侍认真做两道好吃的，咱们蒸一个荤菜，省省事。”

“哎~”茉析重重叹了一口气，说道：“说起来就倒霉，被她给盯上了。”

“以后你再也不用伺候她，也算因祸得福了。”

“也多亏你这张巧嘴。”

茉析听了汪以芙的劝告，晚上做一个腊蒸三宝，主要食材用腊鸡，腊鸭，和腊肉，汪以芙和娟子可以砍料摆碗，不需要她动手，素菜做的炒三丝，用黄瓜、胡萝卜和豆芽，她们两可以把材料切好。

如此茉析就有足够的时间，给颜选侍单做两道菜。

她在厨房里挑了一块三线五花肉，泡了一大碗南杏仁，石花菜，又去前面给李娘娘做膳食的屋里讨了一碗牛奶来。

茉析先把杏仁磨成汁，把石花菜用小火熬上，再熬一些冰糖，冰糖熬化了以后放凉，石花菜过滤留水。

随后把杏仁汁，石花菜汁以及牛奶小火熬成一锅，倒出来放凉。

接下来，她处理那块五花肉，将肉修成厚度一致的一块，然后入锅加葱姜料酒煮熟，随后拿出来用一块砧板盖上，上面放了一盆水压着，压出一些肉汁来。

压了好一阵，再将那块肉放到锅里煎一煎，表皮成了深深的琥珀色，白肉上又上一层焦黄色，她便将那块肉拿出来。

茉析沿着肉边切了茶杯沿厚度的片，一条长长的一片，随后卷成一朵花，用牙签穿插固定，摆在盘子里，她做了八朵花，随后调了汁淋在花上，再上蒸锅蒸一遍。

八朵花从蒸锅里端出来，茉析将碗里的汤汁倒出来，沟了一个明油亮芡，浇在花上，又用菱形的黄瓜片摆出叶的模样。

这一盘花直叫人惊叹，鲜活明亮不说，肉汁的香味飘满了整个厨房。

汪以芙灵机一动，遂道：“茉析姐，能不能给我留一份，我有一个朋友叫许心言，特别喜欢吃五花肉。”

“反正颜选侍也吃不了那么多，我给她装五朵，剩下的你们两也尝尝。”

汪以芙行动迅速，在碗柜里拿了两个茶碗出来，一个茶碗装这玫瑰五花肉，另一个碗装着杏仁豆腐，点上一点儿糖桂花。

太监们装走了晚餐，汪以芙尝了茉析的手艺，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两道菜带出去，对她们二人说道：“你们等我回来收拾，我去去就来。”

茉析反而笑道：“你去吧，不用回来了，今日第一天辛苦了，早些休息吧。”

汪以芙提着食盒，一路从御膳房走东边大街绕到东五所前面，再拐东三大街到了六局一司，直奔周嬷嬷房间，跑到的时候气喘吁吁，话都说不匀称，“嬷嬷……我……我要见陈大人。”

周嬷嬷见她这么急，怕是有要事，也没多问，直接将她带到了陈嬷嬷的屋子。

这屋是一座殿的耳房，相比与内教坊的时候，起居的空间小了很多。

就这么小的屋也一分为二，外面是书房，里面是睡房，陈嬷嬷把睡房的门敞开着，大约是觉得这屋小了，放不下她的胸怀。

太阳快落山了，陈嬷嬷要看公文批字，只得把屋里的烛灯都点亮，在宫里，这点开销倒没有吝啬。

周嬷嬷上前说汪以芙来了，陈嬷嬷方抬头，说道：“过来说话。”

汪以芙走到身边，陈嬷嬷便问道：“毛毛躁躁的，有什么事情？”

汪以芙将手中提着的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盒盖将里面两个茶碗端出来，故作玄虚道：“我是特意来请您吃饭来的。”

“请我吃饭？怕我吃尚膳监的饭吃不好？”

汪以芙将茶碗打开，那朵玫瑰花似的五花肉像从茶碗底长出来似的，另一碗杏仁豆腐，虽然有些裂纹，白嫩光亮，中心的琥珀色糖桂花恰似神来之笔，点在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