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妈妈拿到医案正是被抓的时候，一时情急，把医案藏在了御膳房厨祖的神龛里。厨房里，可没人敢动厨祖的神龛。

那个神龛此时就在眼前。

茉析和娟子走到前面发现少了一个人，回头见汪以芙死死盯着大屋，以为她想进去逛逛，回头劝道：“你别看了，那地方莫说你现在进去不得，走上那屋前的阶梯，也是要被骂两句的。”

汪以芙回过神，浅笑道：“不过对那地方有些念想，内教坊出来的，哪个不想伺候圣上的饮食呢。”

“不是我打击你，趁早死心，伴君如伴虎。这整个御膳房，这屋里受罚的人最多。伺候皇上出了差错，你吃不了兜着走。”

“茉析姐姐就没想过，要进这屋里试一试？”

“以前想过，如今倒觉得不去得好，里面勾心斗角的事多着呢，锅碗瓢盆都应付不过来，还得应付人心，太累了。”

“茉析姐姐说的对，天色这么晚了，咱们快回去吧。”

整夜，汪以芙虽然躺着，脑子里却全是那座神龛，她既然进宫来了，第一件事是把神龛和太医院的那两本医案拿出来，第二就是要去古今通集库里找先皇拟过的一道圣旨。

那道圣旨因先皇震怒而出，后妃谋害皇嗣者，应处极刑。

“以芙，你睡着了么？”

身旁的沈慈是背对着她的，她悄悄说没睡，沈慈就翻了过来，枕着手，轻轻叹气。

“第一天进御膳房，怎么了？”

“洗了一天的菜，刷锅清理，除此之外，什么也没干。”

“我也是一样……我还刷的大锅大铲子呢。”

“在内教坊还能掌勺，在这里怕是手艺都要生疏了。”

“别急，再等等。”

“你们两能不能安静睡觉，明儿还要早起呢。”

睡一旁的宫女发起了脾气，汪以芙竖起食指贴在嘴上，示意沈慈别说话，早些睡。

迷迷糊糊睡了一小会儿，汪以芙身旁的宫女们一个个都在掀薄被子，她就意识到现在已经快寅时了，该给后妃们准备早饭了。

她起床回到御膳房，娟子已经在烧开水，汪以芙匆匆赶上去，说道：“我来迟了，对不住了。”

娟子一边儿往锅里舀水，一边微笑道：“你没迟，是我来早了，茉析姐不在，我这心里没底，一晚上睡不着。”

“你放心，不过三天，三天以后她就回来了。今天早上准备什么？”

“小米粥，馒头，鸡蛋，还有另外两个咸菜。你熬粥，我做馒头。”

桌上有一大麻袋的小米，她两只手抓着袋子，一口气顶着把小米拿下来，把小米倒进盆里先洗一洗，想起昨日茉析熬的粥，粥粒分明又均匀，是极好看的模样。

手里淘浣淘浣，忽然灵光一闪，就有救茉析的法子了。

“娟子，我有主意了。”

娟子两只手正压面团，她身量薄，揉面全靠踮脚压重量，听她说有主意，还不懂什么意思，问道：“什么主意。”

汪以芙将小米泡着，走到娟子身边，笑道：“救茉析姐的主意。”

娟子的睫毛在暗黄的灯中微微颤动起来，小声问道：“怎么救？”

“今日的饭，咱们做的能吃就行，就不必做那么精细了。”

“啊？”娟子转脸就为难起来，“这怎么行？”

“比如这面，揉得差不多就行，不必像往日茉析姐姐揉得那样好，这粥我自有办法。对了，给抬膳太监的东西，咱们得另外做好的。”

两个人忙活到接近卯时，抬膳太监就来了，早上只有两个人，仍旧是昨天那两个，汪以芙笑眯眯送上馒头和粥，说道：“两位辛苦了。”

两位太监双手接过，道了一声谢，一边啃馒头，一边喝粥。

汪以芙借着机会，在旁边聊起了天，“二位，在这里抬了多久膳了呀？”

太监们早上忙，三两下就把嘴里的东西吞咽了，完事要把桌面上的粥盅放到食盒里，没工夫理会汪以芙。

他们一边放东西，汪以芙就跟着他们念叨起来。

“茉析姐姐今天不在，被那位颜选侍给害了。所以今日饮食，都没有平时茉析姐姐做的好吃，主子们肯定会怪罪我们，可是茉析姐姐不在，也没办法啊，若是主子们问起来，两位小哥能帮我们解释解释就好了。”

那两位却没有答话，只当没听见她说的。

“毕竟因为颜选侍一个人，搞得大家都吃不好饭，我们也不愿意啊。再说，颜选侍的饭也不归我们管了，只能委屈主子们几天了。”

见他们还是没反应，汪以芙脑里转了转，便换一个话题继续。

“听说茉析姐姐平日很照顾咱们这些底下人的，没想到因为帮着我说话，三天都吃不上饭。”

那两个太监传盅的速度似乎慢了一瞬，汪以芙立马又大声叹气，“哎，那马房据说阴暗潮湿，四角漏风，白天还好，也不知道茉析姐姐晚上是怎么熬过去的，也怪我们人微言轻，势单力薄，昨日求了好久尚食大人，都没什么用。”

她退后两步，又坐到了平日茉析抽烟的凳子上，看着天喃喃道：“茉析姐姐忙完了，就喜欢坐在这里抽会烟，马房可没有烟抽啊……不知道主子们会不会可怜可怜茉析姐姐，想办法让她早些回来……这饮食也能早些好啊……”

汪以芙这旁敲侧击就要变成直言直语了，在宫里有历练的太监，怎么着也该知道如何把这话传到淑女选侍们的耳朵里了。

今天的小米粥，有些结小块的，她就让它结着了，模样差了点儿，味道是不差的，馒头的样子在那里，但是她让娟子少放了一些酒曲，这样发出来的面就不如往常松软，但也是能吃的。

如果这两个太监对茉析稍有感恩，也该把今日饮食不好的原因传到慈庆宫各位主子耳朵里，颜选侍也该挨些脸色才对。

娟子看那两个人走远，才来跟汪以芙说话，“你说这么多，他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搭理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