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角落里的水缸，汪以芙忽而神灵一动，冲过去打开水缸的盖儿，舀了一口水喝，喝了立马吐了出来。

就是这个东西不对劲。

阮司膳不解其意，问道：“你在干什么？现在尚食局献给皇后娘娘的菜品出问题了，你怎么光顾着喝水呢？”

汪以芙答道：“是水出了问题，膳间的水被人倒了酸水，是腌渍酸的味道。”

茉析一皱眉，回头也舀了水喝一口，昨日的水都还是好好的，偏偏今日忙起来的时候就被人使了坏，怒道：“今日是谁来换的水？”

阮司膳训斥道：“谁换的水容后再论，现在先想想这百鸟朝凤该怎么办吧。”

娟子说道：“这每一只鸟的口味都至少要两个时辰才能做，醉鸡要提前一天泡好，现在重新做是不可能了，只能换菜。”

“现在还有什么食材？”汪以芙问道。

娟子为难道：“什么食材都有，就只怕没那个时间。”

“不是还有一个时辰么，咱们这里有九个人，每人做一道，做够份数就好。”

茉析问道：“你有什么想法，快说。”

汪以芙说了自己的想法，茉析又根据情况改了改细节，大伙就忙活起来了，阮司膳叫人换了两缸水，把食材全部拿来。

她将水和食材都亲自试过一遍，又折起袖子洗了手，拿起刀帮忙。

茉析见状，只道：“这里不用你，你快去别处看看有没有问题吧。”

阮司膳片着自己手下的鱼肉，眼都没抬，说道：“我就是从别处来的，少说话，多动手吧。”

巳时过半，陈嬷嬷又亲自来巡视一遍，巡视到她们这个膳间的时候，问道：“怎么阮司膳也在这里忙？”

阮司膳说茉析她们忙不过来了，缺人手。

陈嬷嬷一眼就察觉出有异样，便道：“今日娘娘和命妇们聊天，说起了京中饮食好的酒楼，也聊到了命妇生日时，家厨特别做的九扣三丝塔，葫芦鸭，赛龙飞等等菜肴，你们可不要输了皇家面子。”

阮司膳点头应道：“大人放心，下官在这里，定然不能让皇后娘娘失望。”

陈嬷嬷听她有这句话，便放心离去，去看看别的膳间准备如何。

临近午时，尚仪局来催膳了，抬膳太监将大大小小的盘子都抬去武英殿，汪以芙和娟子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亦跟着去了那边。

皇后娘娘准了开膳，尚仪局宫女们便将菜肴都端进去。

前菜冷盘端完，首先上了一个白瓷小碟，碟中心立了一个鸡蛋，鸡蛋是剥好的。

汪以芙看着那鸡蛋上了命妇们的桌，她们都略显疑惑，似乎皇家膳食不应该只供一个鸡蛋这么简单。

等她们动筷子夹鸡蛋，才发现那鸡蛋是切好了的，每一个都切成了四瓣，蛋白就是寻常煮熟了鸡蛋以后，普通蛋白的模样，可里面包着的蛋黄居然裹着红绿黑三种颜色的碎丁。

看上去，就好像一个寻常鸡蛋里头，天然长着这碎丁然后煮出来的。

命妇们都对这巧夺天工的手艺惊讶，只可惜武英殿内不好交谈，只得眼神互相碰撞，尽显惊叹。

汪以芙猜这应该就是那道她没见过的什锦白果，要做成这个样子，芹菜、木耳、萝卜得切碎，鸡蛋煮半熟，然后将蛋壳剥开，蛋黄倒出来与碎丁搅匀，最后塞进鸡蛋中蒸熟。

与蛋酿肉的做法相似，不过摆出来颜色可要好看多了。

汪以芙在门口等待的时候，又看到了芙蓉燕菜，上给命妇用的琉璃小盏。

中间是一朵萝卜拼的芙蓉花，旁边有蟹丝，蛋黄丝，香菇丝，萝卜丝，千张丝等等摆成圆，浇了乳白的高汤，那些丝底下，还有一些白丝。

汪以芙突然想到皇后娘娘的膳间门口，这几日总是在晒萝卜丝，晒了蒸，蒸了又晒，那底下的丝应该就是她们反复晒出来的燕菜。

这样蒸出来的燕菜，完全没有萝卜的涩味，且吸足了高汤，一定是很鲜美的味道。

命妇们吃到这道菜，无一不睁大了眼睛，一口一口直至将几种丝全都吃完。

热菜上完的时候，她们该进去了。

汪以芙和娟子都戴好白巾子罩着口鼻，拿好在偏殿烧开的汤，她们前面有两个太监抬着一个圆桌大小的巨型盘子进屋。

盘子中心是一个白菜花苞，周围全都是各种颜色的花苞，摆满了盘。

盘子端进武英殿，殿中心已经放好了方桌，这么大的圆盘放上去，所有人的视线聚集于此。

她们两跪在地上，参拜皇后娘娘，说道：“尚食局恭祝娘娘千岁，愿娘娘朱颜不改，长乐未央，敬献一道菜品，群芳贺寿。”

皇后娘娘让她们平身，她们两站起来，拿着铜壶从中心的白菜开始浇起来，白菜苞在高汤浇灌下，层层开花，开成一朵白莲。

随后，她们一个在前半圈，一个在后半圈，浇起其他花苞，鱼肉苞，鸡肉苞，火腿苞，各式各样的花苞全部随着热汤开放。

皇后娘娘坐直了身体，看着群芳开放，眼里尽显好奇，嘴角也扬起了微笑。

她们两浇灌完，热汤冒着热气，整盘花像在仙境中长出来的一样。随后二人高喊道：“恭祝娘娘千岁，鬓绿长留，韶华不晚，北堂萱茂，天母长生。”

皇后娘娘展颐而笑，微微朝陈尚食倾身，说道：“陈尚食有心了，这等菜肴，足叫人惊叹。”

陈嬷嬷躬身道：“娘娘乃一国之母，自然堪享群芳贺寿。”

“快，将这道菜拿来尝尝。”

汪以芙将盘子里一朵烫白的鱼花朵盛进碗里，又将汤盛上去。

皇后娘娘拿起勺子尝了一口以后，直道：“做这道群芳贺寿的女史，全都有赏。”

汪以芙没来得及尝这个汤是什么味道，她只知道，过去半个时辰，茉析和阮司膳一直守着这锅汤，砸了鸡绒和牛肉绒清汤，一点儿一点儿调咸淡，每一个层次的味道都照顾到了。

方才她们的百鸟朝凤没有办法做了以后，她便提了把一些能用的食材找来，全部薄切贴着盘做成花儿，用热油淋上去，花瓣上翘，就会像活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