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邦彦，不要以为你们家世袭侯爵，就可以对朕没大没小，你能不能吃上恩禄，还得看朕乐意不乐意。朕给你三天时间上奏提亲，如若不然，你们家这顶侯爵帽子，也不用戴了！”

皇上甩袖而去，留着周邦彦跪在原地，呆呆看着帐篷帘子，他也没有要起身的意思，散落的发丝凌乱，哭红的眼显得人憔悴不堪。

汪以芙唯有报以同情，被李娘娘和嘉和公主这么以设计，这回他无论如何都娶定嘉和公主了。

中秋来宫中，必是家里要求的，大约侯爷和夫人是不抗拒与皇家联姻的，方才仇星报信又跑得极快，侯爷和夫人得知此事，必然是站在皇上这一边。

“你看够了没有？”

周邦彦冷冷冰冰说出这么一句话，汪以芙心里咯噔一跳，这帐篷里如今只有他们两个人，莫非周邦彦这话是对她说的？

“出来吧，衣架后面那个人。”

汪以芙心惊，他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躲在这里的？赶紧从腰里拿出面罩来带上，站起来从衣架子慢慢走出去，服礼道：“周公子。”

周邦彦一听这声音便觉得熟悉，问道：“是你？你叫……”

“汪以芙，无意闯入周公子的帐篷，周公子……受苦了。”

周邦彦一把抓住汪以芙的手腕，说道：“你在这里，就知道我和公主什么都没发生，你跟我去皇上勉强说清楚。”

他强拉着汪以芙往外走，汪以芙半蹲着不乐意去，“公子，皇上这明摆着就是要你娶公主，你拉着我去，除了让皇上杀了我，还能有什么改变呢？”

周邦彦愣了神，似乎认同汪以芙所说，继而松开手，失魂落魄地走到床边坐下，“难道……今生今世，我非得辜负云芝不可。”

“周公子，人生在世，哪里会事事如意，您……还得为大局考虑才是。”

“大局……就这两个字，欺骗了多少无辜的人，皇家，怎能如此不要脸面。”

“依以芙看，公子还是赶紧回家，安慰二老要紧，仇公公指不定怎么添油加醋，让二老难过，二老若听了周公子所言事实，愿意支持公子，尚有一线生机。”

周邦彦神情一亮，仿若看到希望，念叨着：“对对对，我得赶紧回家……赶紧回家。”

他拿起自己的衣服，边走边穿，急急忙忙地往外冲去。

汪以芙唯留一声叹息，他父母哪怕知道公主主动送到床上来，只怕也不会帮着周邦彦拒婚的，家里娶个公主光耀门楣，也不吃亏。

秋狝出了这种丑事，皇上也没了玩乐的兴致，下令撤营回宫，那些醉生梦死的公子哥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更加肯定天子喜怒无常，不好伺候。

第二天，周邦彦在养心殿前下跪认错的事传遍了整个宫廷，他认错，却没有上奏求婚。至于他犯的什么错，却鲜有人知。

汪以芙猜测，若公主主动投怀送抱的事情传出来，毕竟有损皇家颜面，皇上肯定是不允许走漏风声，也不会允许李娘娘走漏半点风声。

周邦彦又是个硬骨头，哪怕皇上对他不闻不问，他也不吃不喝地跪着，从昭昭白日到星河悬顶，再到第二天早晨雀鸟啼叫，又是轮回中的一天。

第三天，周邦彦的身体始终是熬不住了，倒下的时候，养心殿门外伺候的公公第一时间把他送到了太医院，听说后来侯爷侯夫人进宫寻儿，哭得凄惨。

也不知二老和周邦彦说了什么肺腑之言，当天下午，侯爷便上奏，恳请皇上将嘉和公主下嫁侯府，皇上即刻准奏，嘉和公主和周邦彦的婚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晚上德嫔娘娘点名要吃小馒头，汪以芙揉面都揉得心不在焉，茉析见她那面沾着粉都要揉干了，便知她的精神又飞到九霄云外去了，问道：“你怎么了？”

汪以芙往自己手上看，这面已经揉得跟岩石切面一样，干柴得很，“我重新做。”

茉析关心道：“你最近总走神，到底是有什么心事？咱们在选侍淑女的厨房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

“茉析姐别担心，不过是那日随陈嬷嬷出宫伺候，听了两个才子佳人的故事，颇觉得可怜罢了。”

“是侯府公子和嘉和公主的事吧？”

“茉析姐，你莫非有神通，这都能猜到。”

“侯爷一上奏，这婚事就成了，非得让自己儿子跪两天做甚？这儿子头一日打猎，后一天就跪养心殿了，不就是不乐意娶公主么，那你听的故事，不是他的故事，还能是什么其他故事？”

汪以芙叹气，只道：“这位周公子，本相中了其他人家女儿，如果嘉和公主没看上他还好，偏偏也瞧上了他，皇上宠女儿，未免也有些强人所难了。”

“你可得放宽心，这些皇家轶事与咱们又有什么关系呢？咱们这些女史女官们，做好自己手头上的事情最要紧。”

汪以芙一时听得愣了，这些皇家轶事，与她到底有什么关系呢？似乎有关系，又似乎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她不是从小养在深宫的皇家女儿，她是一朵野花，自然驯化，皇家始终与她无关。

“若听了他们这些不公平的事就发愁，以后，可有得愁，不如听一听就过了，反正和咱们是没有关系的。”

“我明白了，茉析姐。”

汪以芙垂眸，重新和面做小馒头，与其关心这些皇家轶事，也许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完成。

周冬春，她还没回到宫里来。

汪以芙也不知道陈嬷嬷在忙些什么事情，给陈嬷嬷当布菜宫女，她也不敢催促陈嬷嬷赶紧把周冬春弄进宫，只能在侍膳完毕以后，回六局一司的路上，在红墙宫瓦间试探试探口风。

“嬷嬷，李娘娘忙着给嘉和公主准备婚事，会不会放过周冬春一马。”

“你怕她死在宫外头？”

“她毕竟是一个人证，若死在宫外头，我娘和言妈妈的事不就少了一分希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