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娘娘不忌荤腥又无人提点,祭典头一天,皇后娘娘亲下懿旨,说李娘娘三天未忌口,不宜行蚕礼,免得冲撞先蚕。
宫女们说起这事情,都忍不住笑起来,这事说来总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之感,皇上虽宠妃无度,此回却站在了皇后娘娘这边。
蚕祭是后妃最大的祭典,本是正事,李娘娘又跋扈在先,皇上大约也不好意思袒护。
蚕祭完成以后,皇后娘娘会领重臣内命妇在武英殿用膳,主要食素,只是蚕祭祭典时间较久,用膳的时间掐不准,只能估计在下午。
这就让膳房比较难做,素食只有菇笋或者土豆能炖煮久一点,蔬菜瓜茄若在火上温得久了,容易软榻失味,尤其是蔬菜。
为了掐好做菜时间,午时将近,茉析便去皇后娘娘膳房问消息,回来以后,眉间轻锁,汪以芙一见便知道有事,问道怎么了。
“今日蚕祭出事了。”
“皇后娘娘出事?”
茉析点点头,春喜等人也都靠拢过来,听茉析分说。
“上午祭礼举行得好好的,娘娘捧着蚕王祭奠先蚕也顺利,后来那蚕王放到祭盘上,竟然死掉了。”
娟子随着她的话倒抽一口气,“听说蚕王是从当年宫内养的蚕虫中,选得最健硕的一只,在蚕祭上死蚕,可是十分不吉利的征兆啊。”
“蚕祭上死蚕不吉利,众命妇都在场,回去以后,难免对皇后娘娘有微词。尤其是这迷信之事,悠悠众口,人言可畏啊。”
“那祭礼怎么办?”汪以芙问道。
“祭礼还得继续,听娘娘膳房说,娘娘把祭盘和死蚕让人守着,换了祭盘祭蚕,第二只蚕没事,只是仪式又变复杂了,得耽误不少时间。”
“那咱们备菜是不是再等等。”
“先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以后我再去探探消息。”
未时的时候,茉析再去问什么时候用膳,那边说娘娘让后妃命妇们起身去武英殿了,她自己还在蚕坛忏悔,让御膳房顾好武英殿众人,午膳不必等她。
如此她们便开始做素宴,除了一些简单白灼或炒的青菜,她们膳房还要做笋菇虫草汤,豆腐做的素红烧肉,胭脂藕,豆皮卷杂菜。
这素食器具,也是从库房挑过来的,茉析挑了淡翠绿的小盅盛一大勺汤,汤无半点儿油腥,色如淡茶,点缀以两三片笋、两三个白玉菇和一只虫草。
胭脂藕则三片交叠在一起盛在同色的小蝶里,藕片色如胭脂,粉嫩好看,豆皮杂菜卷则头尾斜切平整,再对半斜开,和素红烧肉一样,一客一份,用矮一些的瓷盅装好。
今日蚕祭只能吃素,来的又多是女眷,茉析在挑装盘和摆饰上格外下功夫,这器具的淡翠绿色久看不累眼睛,豆皮卷的菜有红有绿有白有黄,横置在盅里就十分好看。
不过素食始终不如荤腥吸引人,大半个时辰过去,后妃命妇们便用完膳了,茉析特意去看了看倒掉的东西,大多被尝了一口,不过都是浅尝辄止,浪费大半。
等茉析回来,汪以芙多嘴问了一句:“娘娘呢?莫不是还在蚕坛忏悔?”
“还没回来,今日确实奇怪,娘娘忏悔,用个一刻钟也差不多了,不应该这么撇下命妇们才对。”
“娘娘不在,那膳宴是谁主持的呢?”
“听说是德嫔娘娘。”
“这……不是还有贤妃和庄妃两位娘娘么?”
“宫里这些娘娘都各有各的说法,贤妃娘娘身子向来不爽快,今日大约没来祭礼,庄妃娘娘无论什么事,出了名的于己无关,唯有德嫔娘娘算德高望重的后妃。”
汪以芙不解,又问道:“按礼说德嫔娘娘有儿有女,名声又这么好,怎么还在那二位娘娘之下呢?照理说,也该跟李娘娘调个儿才对。”
“自然是因为咱们的皇上,不那么喜欢德嫔娘娘的性子了,德嫔娘娘把德字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又哪里会有李娘娘讨皇上开心呢。”
“所谓有德后妃无位,无德后妃反而上位了。”
茉析“诶”地警告一声,说道:“言多必失,不许再说了。”
午宴上得晚,她们稍微休息休息就准备做晚膳了,刚把需要洗的东西放木盆里,就见春喜从老远地方小跑而来,对着膳房众人说道:“今日蚕祭,又有了新说法。”
茉析和沈慈一边干活一边听着,汪以芙则把砧板往春喜那边挪了挪,几个人靠过去直问怎么了。
春喜跟说书人似的,细说道:“那放蚕王的祭盘,被娘娘找了太医院的人查验了一番,不知道是被谁下了砒霜,蚕王是好蚕王,是放在那盘上才死的。”
汪以芙心里叹道,早年就知道这个皇后娘娘不是个愚笨的人,果然不出她所料。
“听娘娘仪仗的宫女说,方才娘娘并不是在蚕坛忏悔,而是就地查谁放的祭盘,祭盘经了谁的手,一个个盘查下来,听说还在蚕坛那边用刑了。”
小白问道:“那查清楚了么?”
“抓了几个太监宫女,现在还在蚕坛那边没出来呢。”
“敢陷害皇后娘娘,只怕没好果子吃。”
几个女孩子神色凝重点了点头,对这大事不敢再多言语,茉析咳嗽两声,众人立马回到自己该做事的位置,准备好德嫔娘娘的晚膳要紧。
令众宫女意料之外的是,蚕祭过后,风平浪静,什么都没发生,就好似皇后娘娘真的是因为用来祭礼的蚕王死了,诚心忏悔了许久,蚕祭那天,晚膳时间才离开蚕坛。
又听说那日被皇后娘娘逮着的宫女太监,一夜之间不见踪影,皇后娘娘也跟没事人似的,每日该干嘛干嘛。
就这么到了清明,阖宫宫眷换罗衣,宫内铜缸换新水,水流通沟渠的时候。
民间清明祭先祖,皇室子女亦是,不过除了祭先祖,各个宫里还会安上一架秋千,供后妃女眷们玩闹,内务监也会在后苑安上几架秋千,让得闲的宫女们也玩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