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寿宴在四月十七,外史来朝贺寿,皇上完全没想过让光禄寺操办此等宴会,而是将外史觐见朝贺时的宫宴交给皇后娘娘来办,由娘娘亲自监督尚食局做宴。
由此可见,光禄寺那等中饱私囊的肮脏事,皇上也许并不是完全不知道。
皇上都如此严肃对待,皇后娘娘自然不能让皇上失了面子,由于是第一次办这等大事,四月开始便日日召集两位尚食大人商量这宫宴该如何定菜。
山珍海味和一些迎合使臣口味的家乡菜肯定是不能少,关键是还得显出我朝繁荣风范,要在厨艺上震慑外邦,这就要找一些使臣们不曾见过的东西了。
内务监每日都往尚食局搬食材,库里的一些干货都先存进了御膳房,又让光禄寺去寻一些外邦食材,让尚食局的女史女官们先做一些腌渍菜。
陈嬷嬷知道她在内教坊学了几天,现在又挂在皇后娘娘膳房,就将腌菜的事交给她,支了十来个宫女给她调配。
看着这些宫女们动手做菜,汪以芙就想到了封嬷嬷交代她的话,不用自己亲自做,但是要知道这些外邦菜的好品和次品是个什么样子。
如果不知道品相,还真容易被宫女们糊弄过去,有些敷衍了事就想入缸封盖,或者有些认真做的,学得久了早就忘了,做出来的菜缺东少西,味道不正。
汪以芙一一指出来,又指得一针见血,宫女们都窜着眼眸,低头不敢言语。这么一个年轻掌膳,居然对外邦菜了解得那么清楚,也让她们犯怵。
几个木盆子的腌菜都被汪以芙倒了,为了让这些宫女们办好事,她亲自坐在小木凳上,一步一步将腌白菜做出来,多少量配多少酱,下什么料都清清楚楚。
她做过一遍,宫女们也不敢再错了。
东北小国的腌菜麻烦点儿,北面那些地方的腌菜就简单许多,用的也不过是普通的萝卜黄瓜,她们也都算着时间做好。
宫里这边忙活着寿宴,宫外安乐堂里的沈慈,每日醒的时辰慢慢变得多了,照杜京墨的说法,汪以芙可以每日中午做一份柴鱼汤,晚上再送一盅鸡汤,慢慢将沈慈养起来。
恰好尤司膳见她要监督腌菜,又知道她不可能在皇后娘娘膳房常驻,日常娘娘的膳食也就不让她费心了,她刚好乐得多花点儿心思给沈慈炖汤。
杜京墨按照汪以芙的要求,除了在宫里给主子们请平安脉或者有急诊受召,都在安乐堂看沈慈如何,替沈慈换药,开方子熬药。
跑腿的事就交给了岳鸿,岳鸿中午来一趟,晚上来一趟,不厌其烦。
这日中午岳鸿来御膳房拿汤,满面笑容,汪以芙见他面色带喜,立马问道:“岳大哥,有什么好事呢?”
“我这消息,你听了一定高兴,今日天气好,沈慈在那小院子里晒了好久的太阳。要知道我们劝了她多少天出门走一走,安乐堂也有小宫女扶她,她都不乐意动,也不多言语。”
“她如今废了一身厨艺,心里肯定难过……”
“你放心,沈慈比你想的坚强,虽然身体虚弱,失了双手手指,她却未曾想过轻生,每天你给她做的汤,她是一口不落喝完了。”
“如今有我们陪在身边,她当然会想着我们的感受,就怕她将来一个人时,行动不便的时候可怎么办?”
岳鸿沉默了,他始终没有汪以芙想得这么远,若真到了沈慈一个人面对的时候,那得是多么孤寂残忍。
汪以芙自觉有些失言,本来岳鸿是拿这事宽慰她两句,她却生生泼了一盆冷水过去,反而让岳鸿心里不畅快。
她忙将食盒举起来,说道:“岳大哥,谢谢你告诉我这消息,沈慈能好起来,我也是高兴的。”
岳鸿接过她手中之物,笑道:“你和沈慈比亲姐妹更亲,你当然为她想得多一些,不过现如今咱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沈慈如何,也得靠她自己。”
“劳烦你替我跟京墨说一声,让他想办法,让沈慈在安乐堂多待一阵儿,能多待几天是几天,身体慢慢好起来了,心大概要等一等。”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想得很周到,我这就去告诉京墨。”
岳鸿刚走,阮司膳便带人通知所有膳房,尚食局的女官都要去议事厅议事。
两位尚食都在,等人都进了屋,陈嬷嬷便开始训话,“娘娘已经定好了外邦来朝宫宴的大部分菜单,有一些菜有些日子不做了,各位要上点儿心。”
周嬷嬷给每个人发了一张纸,上面记录的菜肴让人一看就心惊胆战,整个菜单,首行就写了前后共四十二道菜,冷盘,热菜,炖汤,甜食,果盘一应俱全。
光瞥一眼,就看到了滴水观音,鲍汁龙鳞,荷花鱼翅,三套鸭,鸡髓笋,二十四花点,千瓣菊花豆腐,翡翠虾仁,玉兰酥,雪衣红沙。
大部分汪以芙都没正式做过,还有些食材她也没接触过,比如雪域灵芝,高山人参。
陈嬷嬷见众人都在看菜单,续道:“这些菜并不是最终的定论,根据食材情况还会有所修改,尤其是蔬菜讲究新鲜,若宫宴当日食材不好,可能要就地取更新鲜的,到底是哪些也得等宫宴那天才知道了。不过一些费时间和工夫的菜肴,是不会大改了。”
邱尚食补充道:“天家面子是大事,不要害怕难做,若拿不住,离天子诞辰还有些日子,找食材练一练也是可行的。这里面也不都是难做的,还有些只是繁琐些,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切记不可失手。”
像千瓣菊花豆腐和二十四花点这样的菜,的确不难,就是麻烦,考验厨房里的工夫。这等宫宴,大约也就是展示最高厨艺的时候,随之而来的,就是看不见的压力。
“皇后娘娘生辰时,尚食局做了一道菜献艺,娘娘说,天子诞辰也要出一道菜惊艳外邦才行,各位有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