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以芙暗暗冷笑一声,陈嬷嬷是皇上主动找进宫来的,又亲自用莼鲈之思向皇上表达过隐退的想法,怎么可能同时为了升官发财去争夺更多的权力。
“朕再问你一遍,你宫里的药,是怎么来的?用来干什么了?”
李娘娘被打得懵了,捂着脸呆了好久,她一点一点回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委屈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崩溃哭了出来。
可惜哭泣在这一刻已经失去了作用,她就这么哭哭唧唧又接了皇上一巴掌,被打倒在地上。
整理完发冠的皇后娘娘见状,赶忙走上前来,劝道:“皇上,您可以骂她,可以杀了她,看在多年情分上,您不该羞辱她。”
皇上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说话像猛兽低吟,他那半阖的眼像看蝼蚁一样看着李娘娘。
“你是朕的第一个女人,所以朕宠你,放任你小性,放任你无理取闹。给你贵妃的身份,本是你的福气,你既然享不了这个福,就不必当这个贵妃了。”
李娘娘红着的眼眶翻涌泪水,可嘴角却化成了笑,她呵呵呵呵笑起来,慢慢儿从地上爬起来,踉跄两步,猩红的眼直直穿向九五之尊。
“第一个女人?哈哈哈哈哈,福气?你可知,我那时也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女儿家,我在呼救,惨叫,你却越发兴奋了。”
“朕记得,你可不知道有多愉悦。”
“我愉悦?我疼得受不了,问我娘该怎么办,她却说这是我的福气?你当我是个人吗?这满屋子的后妃,你当她们是个人吗?”
“放肆!”吼声穿过人群,一字一顿,惊得后妃们闭上了眼睛,试图躲避这华丽的不堪。
“以前你是皇子,可以随心所欲地对待女人,尤其是像我这样,没有家世撑腰的女人。现在你是九五之尊,她们都得顺着你的心意,虚与委蛇,曲意逢迎。我们都不是人,是魑魅魍魉,是妖魔鬼怪!”
“毒妇,朕待你不薄,你却一再辜负朕的情义!”
“情义?你问问这屋里的人,谁在乎你的情义?”
李娘娘激怒了皇上,他上前再次给了李娘娘一巴掌,打得她转脸退后好几步。
“贱妇李氏,蛇蝎心肠,戕害皇嗣,赐白绫三尺。内侍仇星,品行不端,邪佞祸主,赐五马分尸,拖下去,择日行刑。”
皇令一下,四个太监上前把二人拖出去,仇星一声一声的“饶命啊,皇上,饶命啊!”,伴随着李喜疯狂的笑声,渐渐远去,像鬼一样。
九五之尊回头坐于软榻上,再次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闭眼凝神时,整个侧殿鸦雀无声。
皇上恢复情绪后,微睁着他那深沉的眼,他扫视了一圈屋里的人,宣布道:“皇后既然有孕,安心养胎为宜,不便再操持六宫诸事。宫里的事,就交给德嫔处理吧,晋德嫔为德妃,赐凤印协理六宫,选个好日子送宝册。”
德嫔娘娘眉眼抬起,迅速跪下,高喊谢主隆恩。
“诸后妃应以德妃为表率,好好检视自己的品行。”
后妃们跪地尊旨,都听明白了皇上话里有话,明面上让皇后休息,实际上却将她的权力收走了,可以协理六宫的后妃还有贤宁二妃在前,却因为在此事上站在皇后这边,直接被无视了。
“热闹看完了,都散了吧。”
皇上起身阔步离开坤宁宫,众后妃行万福礼相送,还没走到门口,却见一个太监从殿外弓腰碎步而来,跪在皇上身前道:“皇上万岁,东五所有要事禀告。”
“说。”
“十一皇子,薨了。”
皇上甩袖,嘴里说着“都是没用的东西。”疾步而去。
后妃中有人当场晕了过去,皇后娘娘本听懵了,一瞬思索,看向了汪以芙,立马起身跟着皇上而去。
德嫔娘娘见状,也快速跟上去。
汪以芙已然像个呆子,脑子里像被抽空了一样,十一皇子死了,而她是伺候十一皇子饮食宫人里,官位最高的人……
帝后和协理六宫的德妃都走了,后妃们便散去。人都走了,汪以芙还跪在地上,陈嬷嬷走到她跟前,叹气道:“快起来吧。”
茉析捞着她的胳膊,让魂飞魄散的汪以芙借力站起来,她们走到坤宁宫门口,天空变成了黑压压一大片云。
陈嬷嬷看着那乌云压境,说道:“雪要来了,快回去收拾收拾。”
汪以芙回到六局一司,坐在她自己屋里,等到大雪纷飞,等着天黑,点灯以后,便有人破门而入。
来的人不是女史,而是一群内侍太监,领头的人走进来,起着各亦阴亦阳的调子,问道:“你……就是汪以芙。”
一切如她所料,汪以芙冷冷淡淡道:“正是。”
“十一皇子没了,皇后娘娘又查出尚食局常年给皇子们下药,如今德嫔娘娘管这六宫事,下令将所有十一皇子的饮食女官抓起来,跟咱们走吧。”
汪以芙起身,这些无根之人用镣铐将她双手双脚都锁住,牵着锁链将她拉走,随后伺候十一皇子的人一个一个被抓住,链在她身后,一字排开在雪中向马房走去。
鞋袜在雪中浸湿了,十一月末的风像小刀一样刮着脸,在阴冷的马房中蹲了一晚,清早她们又被转送到宫外牢狱中去。
从元武门走出去的时候,岳鸿和杜京墨在一旁等着,看到汪以芙,杜京墨想冲过来,被岳鸿一胳膊拦着。
汪以芙别开脸,虽然不能避开自己的狼狈,好歹不要直视他们双眼,她转头去看那大红的宫门,她再也回不来了吧。
皇城牢狱,是没有窗的,分不清白天黑夜,不知道过了几天,也不知道过没过一天。
汪以芙并不委屈或懊悔,从见到德嫔娘娘进坤宁宫开始,她就知道棋差一招了。
李娘娘无子,风评又差,家世也不好,皇上也未曾重用李娘娘家里人,无论李娘娘认哪个皇家幼子为儿,将来的皇位都与那位幼子无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