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你笑话,我没成亲,自称寡妇,跟人闲谈时就说我八字不好,把丈夫克死了,在这里安身,还省了不少麻烦事。”
汪以芙佩服陈嬷嬷的玲珑心思,想必这些事她都是打听好了,才让他们两个人到此处安身。
“陈尚食大人让我们来你这,我就开门见山了,她让我们在你这里住下,也不知要住多久,不知道你方便不方便?”
“方便,即是小姐的女儿,不也是我的主子么。你们需要什么,跟我说,我明日去街上买。”
汪以芙摇摇头,只道:“我们什么都不缺,只是要打扰你的清净日子,怕给你惹麻烦。”
“你们到这里来,我还有人陪,不寂寞了。不然平日无事,我也只是去宝禅寺,听和尚念念经,捐点儿香火给小姐念超度。”
“记挂我的母亲,你有心了。既然你不是寡妇,我还是叫你婶子吧。若有人问起来,也能当个说辞。”
“诶,小姐你叫什么都成。”
朱婶子这农屋简单得很,西边是猪圈养了几只猪,挨着茅厕,西北那屋是个厨房,这客堂的屋子中心烧了一盆火,悬着一个烧水壶,围了几把椅子。
东边那屋子是她自己住的,东北角和北边各有一间闲置屋子,朱婶子忙了一下午,把那两间屋子收拾出来给他们住。
本来朱婶子让汪以芙住她东边那间屋,汪以芙推辞再三,说她是主人,哪有鸠占鹊巢的道理,朱婶子才作罢。
只可惜天色黑了,想起杜京墨,汪以芙又睡不着了。
他还活着的时候,那日他背着诊箱推门而入的模样尚且不会这么清晰,他走了,那不经意间相视的一眼就更加深刻了,随后他提着灯笼追着要送她的脸又出现,恳切答应她救沈慈的脸也出现了。
此时此刻她才能认识到,杜京墨已经陪伴她这么久,又突然消失,死亡突然让人困惑,就这么坐到天亮,天亮的时候,她困了,睡下了。
朱婶子早上想叫她起来,轻轻拍了拍她,她却睁不开眼,作罢以后再见到汪以芙清醒的时候,天又黑了。
汪以芙帮着朱婶子做晚饭,朱婶总瞧她,瞧完以后又不敢说话,汪以芙笑道:“婶子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吧。”
“你昨夜睡得不好么?要不要换新被褥?不然还是睡到我那屋去,说不定风水好,睡得更安稳”
“婶子误会了,我只是晚上睡不着,白天睡得挺好的,跟被褥和屋子没关系。”
“这可不行啊,日夜颠倒,晒不到太阳,还少吃两顿饭呢。”
“婶子,我现在只觉得累,能睡就好,就容我一阵子吧。”
朱婶子见她坚持,也不好勉强,只好道:“好,晚上我多做点儿饭。”
“马上过年节了,我帮婶子准备点儿吃的吧。每次过节,我都是和朋友一起做一大桌子菜,大家一起吃才热闹。”
“好。今日岳小哥给我塞了一大笔钱,我刚好多买点儿菜。”
每天汪以芙醒来,天都已经黑了,朱婶子买了一大堆东西在家里,门上贴了对联和福字,小年的时候又招呼人杀了一头猪,每天晚上汪以芙有一大堆事情可做。
她用铁勺摊蛋饼做了一大锅鲜肉蛋饺,又炸了一小箩筐牛肉丸子,包了好多饺子,还做了好多糕点,晚上忙活一整晚,早上就累得躺下。做好的东西多,就让朱婶子买油纸包好送人。
岳鸿也提了几串去送给他的朋友和彪姐,又托彪姐想办法送到宫里陈尚食那里去,当拜年了。
大年三十的时候,朱婶子把大门打开,京城的方向不时燃起火光,汪以芙走到门口去寻那光,她依稀记得那些火光真实的模样,那一夜好多人聚在一起喝酒,金色的光洒在每个人的脸上。
屋里的四方木桌上,有烧炭的铜锅炖着杂烩汤,里面有炸好的肉丸子、鹌鹑蛋、蛋饺、肉皮、木耳和青菜,还有一碗糖醋排骨、红烧肘子、腊蒸三宝、葱油手撕鸡、清炖老鸭汤和一道清蒸鱼。
朱婶子看她忙活一个下午,已经十分惊叹,汪以芙可以一个人把这些菜都做出来,她和岳鸿只洗洗菜打打下手而已。
这菜品相做得又极为好看,就那道肘子,周边围了一圈青菜,淋上的琥珀色芡汁儿泛着薄薄油光,比京城四方楼的肘子做得更精致好看。
岳鸿在门外不远处点了炮仗,噼噼啪啪响得人心惊胆颤,朱婶子笑着喊道:“快来吃饭!”
酒已经斟满,三个人上桌吃饭,多少显得有些萧条。
岳鸿不以为意,笑道:“这几年吃了这么多你的好手艺,可每一次看到,还是流口水,这香味太诱人了。”
“岳大哥快别夸了,往年都是沈慈掌勺,今年若是不好吃,可别失望。”
“怎么可能不好吃呢。”朱婶子喜道,“就这卖相,不知道不京城里的好馆子强了多少,我是蹭了小姐的福气,有机会尝一尝这宫里的美味。”
“婶子快吃,不然菜要凉了。”
汪以芙夹了排骨给朱婶子,朱婶子双手捧着碗接下,却没动筷子吃,汪以芙只好先吃一口,随后每道菜吃一口,汪婶子才放心品尝。
这阵子吃饭总这样,她不动,朱婶子不动,她劝说好几次不必如此,朱婶子只憨憨笑着说好,上桌以后照旧,大约朱婶子也回到了在池家的时候,那是属于她的美好记忆。
岳鸿今日喝酒喝得有些多,一口菜就一口酒,两小坛喝得见了底,汪以芙正琢磨是不是该劝说一下,岳鸿趁着酒兴问道:“以芙,十五京城里有花灯,咱们去看看吧。”
朱婶子的眼睛左右闪得飞快,琢磨两三下,立马笑道:“听说每年花灯都有好多人看,可好玩了,如果不喜欢花灯,去看看热闹也是好的。”
汪以芙淡淡笑着,没应答。
“以芙,出门看看吧?”
岳鸿喝得酒气熏天,似乎有些晕了,又问得那般小心翼翼,不像他往日刚强的性子,汪以芙不忍拒绝,说道:“好吧,正好也去彪姐那里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