绉雅倩在绉家这么多年，挨了那么多次打，受了那么多次辱骂，加在一起，都没有这句话来得那么痛的。

这一次，柳红英比绉国东更狠。

绉国东鞭子落下来的时候，她就在旁边喊：“打，打死她！”

“打死这个贱皮子！白眼狼，养她这么多年，一点不听话。”

绉雅倩这才知道，她的妈妈从来都没有真心为她着想过，她不过是想在外面搏一个好名声。

但是这一次绉雅倩特别坚决。

她要读书！

她不要这么早嫁人，她不要现在的日子变成代代相传的诅咒

如果是那样的话，她还不如现在就死了，还痛快些。

她被打得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还是不松口。

绉国东都打累了，她还躺在床上喊：“我要……读书……”

这是头一次，绉家人在她跟前服软了。

大概他们也看出来了，绉雅倩这是奔着不要命去的。

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要真在这个时候打死了，那多不划算啊。

大不了多养两年，也吃不了几口饭，到时候拉出去嫁了是一样的，高中生还好看婆家些。

绉国东终于松了口。

所以你看，人只要豁得出去命，谁都拿你没办法。

绉雅倩终于如愿以偿去上了高中，她只有一个目的——考出去。

她一直很刻苦，学习成绩很好，哪怕下午课上会饿到发晕，哪怕冬天一件单衣冷得瑟瑟发抖，但是她从来没有听过柳红英那句“女孩子，找个人嫁了就好了啊。”

期间，谢晓娟给过她不少帮助。

送给她自己的旧衣服，给她带吃的，也经常邀请她去自己家里做客。

也是因为谢晓娟，她熬过自己最难过的那一段时间，熬到马上要高考，她也和谢晓娟约好，考同一个大学。

可就在她以为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时候，一道晴天霹砸了下来。

特殊时期开始了，学校取消了高考，城里的工人指标有限，每个家里只能有一个留城的指标，其他人都得下乡做知青。

这对于城里养尊处优的高中生来说，无疑是一个重磅打击。

下乡当知青……

和农村人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没有了米面油的供应，这日子想想都觉得难熬。

那段时间班上的同学都是愁眉苦脸的。

这时候柳红英倒是早早就想好了解决办法。

结婚。

现在绉雅倩总没有拒绝的理由了吧。

她连人家都找好了。

那赵广平就是现成的工人，不要指标，只要她嫁了就不用下乡了。

而且赵家父母是铁路局的，家底子厚，说好了，只要绉雅倩嫁过去，彩礼是不会少了他们的。

刚好这个时候绉明德看上了一房媳妇，叫孙敏，人漂亮，家境也不错，就是彩礼要得也高，拿绉雅倩换这个钱，一去一回，刚刚合适。

怎么想也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就是……

就是赵广平的人长得不怎么样，脾气也暴躁，在周遭的名声不算太好。

但是这有什么？

男人只要有钱，其他的不成问题。

偏偏这一次，绉雅倩还是不肯。

柳红英一下就急了：“你是不是成心跟我作对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

“我不喜欢他！我所了解过他的人品和为人处世都那么差，我怎么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嫁给他呢？”绉雅倩道。

“不嫁？不嫁，你就要下乡，我这都是为你好啊。”

“下乡就下乡，我不在乎，我有手有脚，不管在什么地方也能挣一口吃的。”

再说了，什么地方的生活能有家里苦呢？

“你……”

这一次，绉雅倩竟然在柳红英的脸上看到了恶毒的扭曲。

“你说不嫁就不嫁？由不得你！”

“你就是个下贱皮子，你就是欠收拾，收拾收拾，你就老实了。”

“明德，你把她绑起来，绑个几天，饿几顿，她就知道厉害了。”

绉明德已经二十岁了，成了柳红英十分听话的工具，何况他还等着娶孙敏呢，柳红英让绑他便绑。

就这样，绉雅倩被绑了好多天，学也不能上了。

她饿得前胸贴后背，饿得头晕眼花，但还是那么固执。

这可怎么办啊？

“难不成，还像上次读书的事儿一样，只能算了？”绉国东有些犹豫道。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死丫头是真够倔的，你要是不顺她的心，她就玩儿命，一家人竟然还真被这丫头片子吃死了。

“不。”柳红英却是一口拒绝了。

“这次要是再依了她，她可就真下乡去了，往后你想再管住她可就难了。”她瞪着眼睛，说话咬牙切齿的模样凶狠又恶毒。

“不然怎么办？这饿死了也不成个事啊，周围邻居们可就看着呢。”

“现在，也只有一条法子可行了。”

把生米煮成熟饭……

柳红英是女人，她了解女人。

女人嘛，不管多烈，多有本事，只要跟一个男人成了事，她又能飞多高？

等到时候结了婚，磋磨磋磨，也就踏踏实实过日子了。

所以她便去和赵广平说了这事，赵广平盯上绉雅倩多长时间了，哪能不答应。

那天晚上趁黑，他们就这样把赵广平放了进去。

那个晚上，是绉雅倩这辈子最恐惧，最不愿意回忆的夜晚。

漆黑的环境里，男人粗糙的手，他凑在她的身前嘴里带着让人作呕的味道，汗水打湿她的衣服，沾粘在身上。

她大声的叫喊，她撕心裂肺的哭喊。

她喊着：“妈……”

“爸爸……”

“救我，救我……”

没有一个人来救她。

他们又怎么会来救她呢？他们就是后面的推手啊。

男人捂着她的嘴：“别叫，别叫……”

“雅倩妹子，你听我说，我注意你很长时间了，我喜欢你，你跟了我吧，我不会亏待你的。”

“你别哭，别哭啊，街坊邻居听了多不好啊……”

“这是好事儿，咱们迟早要结婚的，今晚上洞房是一样的。”

“你别这么抗拒嘛，其实很多女的跟你似的，寻死觅活的，其实你乖乖的，你真尝了个这个滋味儿，才知道欲仙欲死呢。”

“咚……”

赵广平说着话，忽然听到了一声巨响。

紧接着，空气中传来了血腥味儿。

绉雅倩……撞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