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手抱着膝盖，缩着一团，在长椅上蜷成小小的一个，她脑袋放在手肘上，昏黄的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看起来那么孤单，那么弱小。

“小娥……”

陆永昌轻声地唤她，连走向她的脚步都那么地轻。

“你怎么在这儿啊？大家都在找你呢。”

黄小娥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神有些恍惚。

她的眼眶红红的，大概是天气冷吧，脸色有些苍白。

“永昌哥，你怎么会来这儿？”她问。

“我是听江新说，说你在相亲的中途忽然跑了，所以才来找你。”

黄小娥听到他的话，眼眸动了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低着头道了一声：“永昌哥，对不起。

我知道你都是对我好，我也知道，你给我安排的都是最好的，我也想接受你给我安排的一切，可是我今天实在没忍住。”

“没事。”陆永昌坐在她的身边。

“你不喜欢江新？不喜欢就不喜欢嘛，以后慢慢来，总会遇到你喜欢的。”

“永昌哥……”

陆永昌的话音刚落，下一秒，就猝不及防被黄小娥抱了满怀。

她哭着喊他：“永昌哥，你能不能别不要我？我只有你和奶奶了，可是奶奶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我害怕……

我怕这个世界只剩我一个人了……

我求你了，你别丢下我了，好不好？”

小小的姑娘抱在着他颤抖，眼泪一颗一颗落在他的脖颈。

没有哪个男人能不心软。

心软了，就忘记推开她了。

他拍着他的背，温声安慰：“我不会丢下你的，永远都不会，我是你哥哥啊，哪怕你以后结了婚，有了孩子，我也会对你好的，一直对你好。”

“你骗人！”

黄小娥却一口拆穿了他。

“你已经躲了我好几个月了，你说不会丢下我，那这段时间算什么？”

“我那是……”

“你明知道我喜欢你，如果我嫁了人，你结了婚，我们再见面，你的妻子，我的丈夫，他们会同意吗？

你就是想把我的一切安排好，你想看着我嫁了人，有了自己的家庭，然后就彻底退出我的生活，对不对？”

她是小，但不傻。

陆永昌无言以对。

“可是永昌哥，我不想嫁人，不想和别人有家庭，这个世界上，除了哥哥和奶奶，只有你对我最好了。

现在哥哥不在了，我只想，我，你，还有奶奶，我们三个人永远在一起。”

黄小娥的世界一直都很小，陆永昌没来之前，她只有她老家那个破破败败的房子，还有奶奶。

她以那个房子为半径，画地为圆，守着奶奶一块儿生活。

她小小的世界，造就了小小的心脏，只装得下顶顶重要的人，其他的，都闯不进去。

陆永昌知道，她是没有安全感。

失去太多的人，只想抓着自己仅有的东西，因为害怕失望，也不敢再去拥有太多，她也并不需要拥有太多。

只要紧紧抓住现在有的一切，只要在她在意的身边，她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她尝试去接受新的人，尝试去接触江新，但是一想到陆永昌正在远离她，她便控制不住地跑开了。

陆永昌身体靠在长椅上，有些无奈。

半晌，听他叹气。

“你现在对我的，只是依赖。”他道。

“因为我对你好，我为你做了很多事，所以你很感激我，但是你还小，你分不清感激和喜欢的区别，你凭着现在的一时冲动和我在一起，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后悔。”她回答得很肯定。

“连你们宿舍的室友都觉得，我这个瘸子，配不上你。

现在，只是你的室友，如果往后真在一起了，那就是几十年，漫长几十年，你都要承受这样的目光，你受得住吗？

以后，你去了工作单位，你看到了年轻的小伙子，高高大大，帅气还健全，你到那个时候心动了就来不及了。

你看着你的同事、朋友、同学，他们找的对象，都比我年轻，比我有能力，比我健康。

他们手拉手进入婚姻，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你再看看我，一个瘸了的老头，你想着，她们或许条件还不如你呢，不如你漂亮，不如你有学历。

到那个时候，你不会不平衡吗？”

“不会，不会，我心里永远不会……”

黄小娥从她的怀中抬起头来，刚刚哭过的眼睛湿漉漉的，那么红彤彤的眼睛就这么看着他，格外地认真。

陆永昌扯着嘴笑了一下。

他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

“傻姑娘，你才多大啊？就敢说永远？”

“真的，永昌哥，我是认真的，我才不害怕别人笑我，我最害怕的，是你不要我。”

陆永昌仰在椅子上，忍不住笑了。

啊……

他是真的拿她没办法。

“那我们试试吧。”他说。

“真的？”那双红彤彤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

“但是只是试试，我们不急着确定关系，不急着结婚，我也不急着给你介绍对象，我们先试着一块儿吃吃饭、看看电影，约约会。

等到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反悔了，我们就结束。”

“好。”黄小娥咧着笑。

“不过，我会让你知道，我说的永远，就是永远。”

而后，陆永昌遵守自己的承诺，没再给黄小娥介绍对方，他只要有空，就会去学校里接她。

带她去吃饭，带她去游乐场，但始终发乎情、止于礼，连她的手都没牵一下。

不过黄小娥似乎很满足于这样的生活，去年冬天的时候，还给他织了一条围巾呢。

嗯……

就是有点丑。

“哦……”

陆家人听到他说到这儿，又发出了一声恍然大悟的叹声。

“我说三哥你去年怎么一直戴着一条那么丑的围巾呢，原来是对象织的呢。”陆永盛道。

“别瞎说，现在还不是对象呢。”陆永昌瞪了他一眼。

“所以……”他又看向全家人：“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我之所以不给家里面的人说，是因为现在还没定下来。

谁知道，被她看到了。”

陆永昌说道，又假装嗔怪的样子看了安安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