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鹁鸠鸟的啼叫声，雨水一连降落了几日，将京都城彻彻底底的洗涤了一遍，同时，也在潜移默化之中，冲刷了人们“斑驳陆离”的心房。

最终，天公做美，带走了连绵的细雨，还来了温暖的日头。

京都郊外，青山绵延不绝，淮水川流不息，浅红色的桃花，红颜醉人，落英缤纷，青翠色的芳草，绵延千里，春色烂漫，烈日之下，标记着谢家族徽的彩色的旌旗如龙蛇舞动，微风中，燕雀高飞于用丝绸围起的马球场之上。

“驾！驾！驾！”

英姿勃发的少年儿郎们和巾帼不让须眉的佳人们，身着各色的骑装，操纵着手中的马球杆，竞相追逐着飞驰的球儿，他们的动作轻盈且熟练，偌大的草场之上，十几匹马儿竞相自由奔驰，翻腾起了青草泥土，卷起了一阵阵的尘烟。

“线香燃烬，红队胜！得彩头，上品南海珍珠一盒！”一人打起了歇赛锣，喊道。

“哎呦！祖母！你快看，是小叔叔赢了！”谢意华坐在顾若素的身侧，兴奋的说道。

“瞧见了，瞧见了！这小子马球打的还真不错～”顾若素拿着一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千里眼”一边看，一边颇为赞赏的说道。

“意华上京前，便早就听说，小叔叔是打马球的个中好手，京城多少姑娘都为咱们小叔叔痴迷，今儿一见，意华才知道所言非虚～”意华看附近那一大堆衣着鲜丽的女子们，个个都站在马球场两侧欢喜的盯着鲜衣怒马的谢好安的情景，不禁打趣道。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小叔叔长那么好看，肯定很多姑娘们瞧，不瞧美男，难不成去瞧丑男不成。”顾若素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说道。

虽说此话是真理，但这般大大咧咧的就说出来了，倒是让底下人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而坐在一旁的谢意华听到此话，却是颇为认真的想了想，然后点着头，赞同道：“祖母你说的对，虽说圣贤不能以貌取人，但是喜欢美男，应是人之本性～”

“你个小丫头倒是挺灵光，回头待你可以嫁人了，祖母定给你说个好人家，一定要人品好，家世好，学问好，模样也好的。”顾若素笑着说道。

此话一出，谢家众位女眷皆是变了脸色，无一不羡慕这谢意华竟然有了顾若素这一大靠山，想来就算谢家老四的官职不算高，却也能得配高门良婿了……

别人心里的醋味，顾若素那是毫不知情，就算是知道，顾若素也不会在意。

人心皆是肉长的，谢意华虽然与顾若素相识不久，但谢意华却是一片孺慕之心，待顾若素也是极为尽心，常来朗诵诗书（送话本子）、绣花聊天解闷（陪着一起打麻将，还给她讲八卦）。

她其实也看得出其实谢意华并不是喜好玩乐的姑娘，无非是惹她欢喜罢了，甚至有的时候，她甚至觉得谢意华简直就是在哄小孩子呢。

这个世界的姑娘，多有受限于当下封建社会，虽然也有听说过本朝也有女子入朝为官之例，但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明摆着将谢意华送进官场是个不科学的办法。

且谢意华这姑娘一瞧就是个温婉的大家闺秀，也不适合在那朝堂的弯弯绕绕里生存。

她如今身为长辈，能做的也只能是为谢意华寻个好夫家，让她顺顺利利的过一辈子了，未来若是夫妻和睦，子女争气，就是最好。

至于别房的子女，她既然做了原主，承了谢家的情分，自然也并不会去薄待他们，也会尽心尽力。

只是，当下，对于意华这个孙辈，她是真的忍不住多有疼爱。

“祖母，你在胡说些什么啊，意华还小呢，还想多在祖母膝下承欢几年呢，祖母可不许厌弃了我。”谢意华羞红了一张脸，赶忙拿着扇子半掩着脸说道。

“等你真待成了老姑娘，我想着你母亲是要来找我算账的，反正今儿即是马球会，也是相亲会，你不妨到处瞧瞧，祖母也是很愿意做个媒人的。”顾若素将谢意华拉到怀里，在耳边轻声说道。

“祖母～”谢意华羞得从顾若素怀里挣脱出来。

“你瞧瞧，那家的公子倒是生的不错，像朵兰花似的，瞧着也端方雅正。”顾若素笑了笑，在附近人群中探寻了一番，最终，指了一个刚进马球场，往她这边走的一个端庄的贵妇人后头的三个儿郎最前头那位穿了红白纹双福锦鲤绣纹的长裳男子说道。

“祖母，别指了，人家真的来了……”谢意华羞涩的说道。

“淡定淡定，我们是主人家，他们是客人，才到咱们家的席面，肯定要过来见过我们的。”顾若素漫不经心的说道。

“对了……这是第几户来见过我们的人家了？应该快没了吧，再来几户，我的脸就又要笑僵了……”顾若素一边整理着身上的服装，端坐在位置上，一边轻声和藏蓝说道。

“回老夫人的话，咱们今日请了百来户人家，奴婢数着，想来应该没几户人家了。”

“那就好……那就好……”顾若素满意的点了点头。

“对了，这户人家瞧着挺贵气的，排场也大，是谁家的女眷啊？”

“回老夫人的话，这领头的妇人是当今寿光王爷的嫡长女南康郡主，南康郡主的父亲寿光王爷可是和先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寿光王爷常年带着寿光王妃领兵在外，所以南康郡主自小就是在太皇太后膝下长大的，很得恩宠，嫁的是衮国公的嫡长子商契大人，现下是大理寺寺卿呢，位虽不算高，但权利那可是实打实的。”

“那这南康郡主挺会生啊，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

“老夫人，错了错了，南康郡主和商契大人多年来感情恩爱，但于子嗣一事上，却颇为不顺，前头先后流产早夭了六个孩子呢，现下只得一子，叫做商楚，现下和四爷家的几个小姑娘差不多大呢，您瞧，就是跟在最后头生的粉雕玉琢，像个年画娃娃似的，还有乳母带着的那位。”

“那另外两个是谁啊？生的挺俊俏，那个像兰花似的少年，我怎么瞧着和这南康郡主还有几分像啊？”

“老夫人你说的应是南康郡主娘家的孩子，也就是寿光王爷的孙儿，寿光王爷世子的嫡出二子，叫齐澜，在家里多不受宠，上有大兄，下有幼弟，夹在中间倒是颇艰难，好在郡主娘娘颇为喜爱这侄儿，时常待在身边，听说是个颇有才气的，且与咱们家六爷玩得好着呢！”

“哦～那看来也是个小纨绔～”

“……夫人，那你可真就想差了，咱们家六爷是京都城里头的混世小魔王，而这齐二公子却是咱们京都里头有名的谦谦君子呢，规矩好，学问好，孝心也足，模样更是好，什么勾栏瓦舍这齐二公子是从不去的，反倒是许多少年郎君不愿去的坐佛会天道日，倒是能常常瞧见齐二公子的身影呢，不知道多少家夫人娘子都夸赞呢。”

“那为什么会和咱们小六这个章台郎君混到一块去啊？”

“这……奴婢到也不知道，只知道是咱们六爷小时候自儿个在外面结识的，多年了，私交甚好呢。”

“哦～那我有空回头问问他～”

“那还有一个呢？看着五大三粗的，生的……嗯……颇为壮实英武……”

“那是商契大人兄长，也就是衮国公府世子爷商贸大人的独子商英，自幼习武，文官家里头出的武官料子，性子豪爽，听说已经与其母娘家叶家的表妹儿订了婚了，说是年后待那叶姑娘出了丧期，就完婚。”

“……”

“……”

主仆二人刚交换完情报，那南康郡主就带着人来到了顾若素跟前。

南康郡主瞧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身穿一件品月色的桂宫折枝花好月圆图案的对襟珍珠长裳，里头则穿了一件簇锦繁华的金丝青冥色罗裙，腰间用百福线系了一块通体幽白的暖玉，百福线长且轻，尾部甚至还串了一对彩色的珍珠，与南康郡主脚上露出的那一双用南珠所制成的亮色蜀锦鞋相得益彰。

南康郡主穿着华丽，姿色也颇为不凡，一副秋波眉有那秋水之柔，一对垂泪眼令人自带三分怜意，五官精致小巧，秋水伊人之样便是如此，墨发如云，珠钗翠环，更衬的南康郡主绝色姿容。

“南康这番给老夫人行礼了，愿老夫人福寿安康。”

“好好好，起来吧起来吧。”顾若素端出一副端庄得体的长辈模样，慈爱的说道。

“老夫人怪罪，南康有事情来迟了，特来给老夫人赔罪。”

“赔什么罪呀，不用赔罪，谁家没点儿事啊，正常正常，来来来，快把你身后的几个孩子介绍给我瞧瞧，瞧着可真俊美。”

“老夫人真是客气了，我家的这几个儿郎哪里比得上老夫人家的儿孙来的优秀呢？”

“来，你们三个快上来，给老夫人见礼。”

三个少年依次上前来顾若素请了安，顾若素也十分慈爱的叫了起，还依次都夸赞了他们，但明眼人却看得出，顾若素瞧着是一碗水端平，但其实，顾若素那眼睛可却是一直盯着齐澜瞧呢，但这怪不得顾若素，那齐澜生的确实好看，连最清心寡欲的谢家老三媳妇都忍不住多瞧了齐澜几眼，心下直呼［好儿郎好儿郎，好玉好玉。］

齐澜生的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容，宛如清明上河图中的美男子，让人瞧了便觉得清风拂面，令人心旷神怡。

皓白的额头，修长的眉毛，眼神如繁星点点，仿佛能够穿透人心，让人不敢直视，鼻梁高挺，嘴唇微启，流露出一股君子尔雅之气。

他的脸型线条似女子一般柔和，但又不失男子气概，颔下的下巴，棱角分明，为他平添了几分坚毅。整张脸，宛如天工所制的佳作，令人怦然心动。

他的身姿如同一棵高耸入云的云杉笔挺，枝繁叶茂，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感受那强大的生命力。

他的肌肤洁白如玉，线条流畅而不失力量感，仿佛是天神降临人间。他那一身红白相间的衣裳，鲜艳夺目，与他气质虽未一致，但却是给他平添了几分生气。

齐澜举止投足之间，尽显良好的家教，如同芝兰玉树，令人陶醉。

齐澜之美，不仅仅在于外表，更在于其行为举止之间所透露出的那一份温文儒雅。

他那一举一动，仿佛都能够照亮整个世界，令人不禁将注意力全转到他身上。

他就像那兰花一样，不仅美丽，还散发着一股清香，让人心醉神迷。

“郡主家的孩子们个个都是人中龙凤，行为举止也是让人赏心悦目，可见郡主家真是家教有方。”海氏出口夸赞道。

“海大娘子谬赞了，我这些侄儿孩子至今都还未某得一官半职，还需要好好学习呢，此番带他们也是仰慕谢家书香门第，想让他们过来长长见识。”

“坐在咱们老夫人身边的可是海大娘子你的女儿，生的可这是标志玲珑，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可见谢府家规良好。”

海氏面上略有些挂不住面子，宋氏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开口道：“郡主娘娘想来是认错人了，这是我们谢家四爷的嫡长女，叫意华的，才回京不久呢～”

“谢家意华见过郡主娘娘，见过齐二爷，商大爷。”意华从顾若素身边站起身，规矩的行礼说道。

“免礼吧，免礼吧，你瞧着就是个心灵手巧的贤德丫头，难怪咱们老夫人把你放在身边呢，便是我瞧了也是欢喜。”

“多谢郡主娘娘夸赞，小女当不得这夸赞，小女有今日，都是祖父祖母还有各位伯伯伯娘叔叔婶婶父母双亲还有各位长辈们的教导。”

“老夫人你这孙女当真是懂规矩，嘴也甜。”

“我这小丫头也就是嘴巴甜着，最爱哄我，实则呀，是个小皮猴子，郡主莫要嫌弃了才好。”顾若素打着官腔。

“哪里的话，谢家的孩子定是十分出众的，先前谢家大姑娘的贤德之名整个京都都知道，可听闻老夫人你先前也是一口一个皮猴子叫着，可见老夫人你实在是过于谦虚了。”

“对了，说到谢家大姑娘，我们家那位婆婆先前回家祭祖回来时，倒是遇着了谢家大姑娘和官人去寻礼，攀谈了一二，谢家大姑娘颇为思念老夫人和海大娘子呢，对了，谢家大姑娘还特意提到了说自己有个亲妹妹，生的是花容月貌，且即将及笄了，不知到底在哪儿呢？”南康郡主颇有深意的说道。

“郡主娘娘若是寻我们家意思，可去那马球场上瞧瞧，正和我们家六爷儿一块组了队，打马球呢。”宋氏看着海氏那脸色，赶忙说道。

南康郡主瞧着马球场方向看去，果真，两抹红衣正在马球场肆意驰骋，好不快活，南康郡主收回眼，笑了笑说道：“意思姑娘倒是活泼灵动，颇有几分咱们老夫人少年时的模样。”

“多谢郡主夸赞，我这女儿啊，从前是和她小叔一块长大的，难免亲厚些。”

“原是如此，挺好挺好，谢家六爷颇有前朝名士之风，想来谢家姑娘也是颇有才气。”

“噗呲～郡主娘娘真是有所不知，我们家意思啊，跟着我这小叔子，别的倒是没学到，只学了一身的……”宋氏正准备添油加醋，却被顾若素给打断道：“我这孙女啊，才气倒是算不上，但倒是和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学了一手的好字，但字有千种写法，也不知道郡主会不会喜欢，若是有机会，找这小丫头，给郡主娘娘写上几个看看。”

海氏听见了自家婆婆这番话，那差点成了猪肝似的脸色才慢慢缓了过来，瞧着形势大好，赶忙发挥了自己的社交技能，和南康郡主攀谈了起来，然后，又赶忙让乔妈妈去喊那“不肖女”回来。

“小叔叔，小叔叔！快把这玉佩给我！”谢意思又拉着谢好安一块儿赢了一场马球赛，此刻的她，穿了一身焰炽色的牡丹绣纹骑装，面上带着灿烂的笑，好似一颗小太阳般耀眼。

谢意思欢欢喜喜的从马背上爬了下来，接过了谢好安手里的玉佩。

“给你，给你，真是的，你个主人家的姑娘，还非要打马球拿这些东西，你看大嫂坐在那上面的眼光，差点就要把你和我给吃了。”谢好安宠溺的说道。

“切～我娘就是好面子，面子值几个钱啊，再说了，马球场上本来就是你强我弱的斗争，又不是什么官场，谁该让着谁啊～开心才最重要，再说了，我这可不是为了我自己，我这是为了翩然，翩然的弟弟过些时日就要行弱冠礼了，本来一切东西都准备好了的，但翩然那个混蛋姐姐，竟然为了帮人，把自己儿亲弟弟行冠礼要用的玉佩都给当了，真是晦气。”

“冠礼要用的一切事物若我没记错，是要在行冠礼的几年前就要开始着手准备了，每一样都是极为讲究，若是当了，几乎可以说是根本找不到什么合适的替代品，你那手帕交娘子的姐姐连这个都不懂？”

“哼！懂什么呀！小娘养的没有规矩呗。”谢意思不屑的说道。

“还好～翩然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咱们咱们祖母准备的彩头里这一块红玉双福玉佩，说是倒可以拿来一用，只是吧……”

“只是，你那手帕交和他的几个兄弟姐妹皆是骑术不精是吧，所以就来求了你，想让你来想个办法……你呀，这种事情都得拉上你小叔我，胡闹～”此话，谢好安说得颇有几分无奈和宠溺。

“还有，你们这些小孩儿太胡来了，真以为随便赢块名贵的玉就能拿来给冠礼，病急乱投医也不能是这个办法。”谢好安语调一转，一针见血的指出谢意思和那个叫做翩然的姑娘的“单纯”。

“啊……那小叔……我们应该怎么办……”

谢意思也觉得自家小叔说得有几分道理，但正欲继续讨论下去的时候，就瞧见了自家母亲身边的乔妈妈正向他们这边走来，谢意思心下暗道不好，赶忙说道：“坏了，乔妈妈来了，小叔叔，我先溜了啊，我去找翩然了！”

话都还没说完，谢意思赶忙拿着马球杆跑了，徒留谢好安无奈的留下来替她收拾残局。

“乔妈妈，乔妈妈你这是着急去哪啊。”谢好安拦住人说道。

“六爷安好，老奴奉了大夫人的命，寻咱们家姑娘回去呢，南康郡主领了人来，说是去见见呢。”

“见什么见什么呀，不就是齐二郎他们几个嘛，我与他们都是私交甚好的，回头想见容易的很，不急于一时啊。

再说了，今儿可是马球会，打马球为主～意思这丫头今儿也就是打打马球，惹不出什么祸的，你和大嫂嫂都放宽心些，来来来，乔妈妈，和我走，走走走。”

“可是……可是……六爷，我们夫人说了……”乔妈妈十分不甘的被谢好安拉着走，嘴里还在嘟嘟囔囔的想去拉走谢意思。

谢好安自然知道这乔妈妈的执着，但还是十分尽心尽力的做着谢意思的坚强后盾，连哄带拽的将乔妈妈又给拉了回去，那乔妈妈瞧着都到了贵人面前了，自然也不敢再扑腾，只好是悻悻的跟着谢好安回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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