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蝶恋花歌舞坊照起了红烛和红灯笼,来来往往的男人都聚集在了楼下,手里或拿着美酒,或搂着一把柳腰,脸色红晕的站在舞台边,痴迷的盯着舞台上那被刚被壮汉们抬上来的那一顶被红色帷幔层层围住的牡丹千工“花轿”。
待谢好安等人听到动静,往舞台上看时,只见十二个身着妖艳华服的美艳女子手捧花篮子登场,婀娜多姿的站在了花轿身边,待她们将手里那擦了金箔的花瓣肆意的全都洒落在这舞台上之后。
突然,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众人的目光齐聚向那花轿,只见一只缠了百花铃的纤纤玉足从那红色的帷幔中轻轻伸了出来,众人纷纷瞩目,很是期盼那娇娘的出场,但只听红色纱幔内传来了一声银铃般的笑声,那女子又俏皮的将玉足收了回去,让所有在场的男人觉得分外有趣,百爪挠心。
“这娇娘倒是有趣,不是个守规矩的。”
“这话说的倒是文雅,你是想说这姑娘像个妖精吧。”
“妖精?生的好看的是妖精,若是不好看吗,那只能是妖怪了,哈哈哈~”
“差已差已,所谓大精小怪哈哈哈~”
舞台下的男人们肆意评价着娇娘,甚至有些过分的,还说了好些的污言秽语,听得这坊里的姑娘都不禁皱眉鄙夷,而在二楼的谢意思和谢意华听了,更是想直接骂人,那谢意思天不怕地不怕的,直接从屋内拿了一块橘子,直直的扔到了那开黄色废料玩笑的男子头上,说道:“你吃点橘子吧,堵上你的嘴!”
“嗨!你是哪家的人!懂不懂规矩!少教啊!你!”
“怎么,我谢好安的小辈什么时候还要轮到你来教了,少教?我看你才是少教,蝶恋花早有明文规定,不得口出污言秽语,怎么,是谁给你的胆子,敢破坏这坊主的规矩了?”
“不敢,不敢,都是误会,误会。”那男子瞧见了谢意思一旁的谢好安,心下暗叫倒霉,只得连连赔罪,但心下却是暗暗不爽。
台下正在说污言秽语的那些男子们,瞧见了这一出,都默默的噤了声,生怕下一个敢怒不敢言的是自己。
这些个杂碎们噤了声,场面却还是热闹非凡,只因那蝶恋坊内的歌舞琵琶妓,不知何时又起了新曲,台上那十二花侍,纷纷放下了花篮,围着那鲜红花轿,拿着彩袖,翩翩起舞,直舞到挂在杨柳树梢照到楼心的一轮明月低沉下去;歌女清歌婉转,直唱到扇底风消歇。
几舞罢,那十二花侍渐渐退场,台上的烛火也渐渐黯淡,最终归于黑暗,众人纷纷发出疑问,而随即,蝶恋坊的天井忽然打开,盏盏彩纸糊成的彩灯从空中升起,似百花绽放繁星满天般耀眼,舞台之上洒入月光和彩色的烛光,映在花轿之上。
只听,乐声三声急促,急转弦一过,那花轿便有了动静,只看那花轿顶忽然向身后倒去,众人更是疑惑,却看那花轿似升降台般缓缓升起,一红衣女子便从那升降台上缓缓出现。
在场所有人,不分男女都不禁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看那红衣女子看上去不过二八年华,一袭鲜红色用各色琉璃彩石所衔接而成的露腹衫裙穿在了她那如雪般白洁,如玉般温润的身上,从肩头一直到腰腹和小腿处,一朵又一朵的艳丽曼殊沙华化在了她的身上,曼珠沙华不知为何,不但栩栩如生且在那光辉的照耀之下,隐隐有光泽闪过~
那娇娘的面上带了一顶金丝和宝玉所编织而成的面纱,只看得见一双不同于常人的异色双瞳:那对异色双瞳在月色的映照下,显得越发的妖冶。
那娇娘的左眼似深邃的绿宝石玛瑙般惹人注意,右眼却是淡淡的棕色,虽不如绿宝石玛瑙般耀眼璀璨却又似琥珀奇珍般让人陶醉。
这双不同于常人的眼睛,让在场所有的人都感到了惊奇,他们生来大富大贵,并非没有见过那些个胡姬和混血儿,但,这娇娘的这双美目中就好像有着彩色的光泽在眼波中不断流转,他们只盯着她的眼睛,就好似被一个漩涡,深深地吸引了进去。
虽然,他们还没有窥见这娇娘的全貌,但他们却好似已经被其美貌所摄,甚至越陷越深再也无法自拔。
娇娘轻笑一声,满头的金银便随之响动,随后,又从花轿之中拿出了一把红色的烧槽琵琶,玉手轻拂,铮铮声便随之响起。
那娇娘在那巴掌大的升降台上,便怀抱琵琶,一边跳着要求极高千娇百媚的绿腰枝,一边又用自己的玉手反弹琵琶着弹着传说中的“梅花颂。”
西域的舞蹈与中原的乐曲奇妙的在那娇娘的手中融为了一体,娇娘的舞蹈是细碎的舞步,伴着虽动作而起繁响的铃声,轻云般慢移,旋风般疾转,舞蹈出乐曲之中的离合悲欢,飞袂拂云雨,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飞去逐惊鸿~
她的琴声有似天外惊鸿,正所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此刻人们的目光全都被那娇娘狠狠吸引住了,他们无暇品尝手中的美酒,欣赏身侧的美人儿,一心便被那蒙了面的小姑娘儿迷了心智~
一舞停罢,那曲声便也随之停下,那娇娘笑着便在众人所有的注视之下跳下了花轿顶,众人纷纷害怕这美人儿受了伤,但却看那娇娘稳稳当当的落了地,还向所有人行了一个礼。
短暂的沉寂之后,蝶恋花便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掌声和叫喊声,男人们纷纷从自己的衣袖之中掏出了一把又一把的银票,不要钱似的洒在了舞台之上,此刻,白花花的银票好似一朵又一朵的白玫瑰花瓣,在为娇娘惊艳的舞蹈谢幕。
娇娘却好似并不在意这些金钱一般,只看她优雅地向台前走来,玉足无情的踩着一张又一张百额千额的银票,,她一步步走向前,灯火下的影子显得她更加的妖娆妩媚。
走到台边,她便盈盈坐下,优雅地接受着男人们的赞赏和热情。她用柔美的眼神和妩媚的姿态,让在场的男人陶醉其中。
男人们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人,个个口干舌燥,想要伸手去摸摸她,抱抱她,但却都被那美人儿巧妙的躲过,随后,蝶恋花的人儿便立刻出动了许多的人,围在了舞台周围,阻止着即将陷入癫狂的男人们。
“娇娘今夜起拍价,一万两!”一直躲在暗处的蝶恋花坊主,看到这群男人如痴如狂的状态,不禁高兴的一笑,随即立刻拿出了铜锣,叫拍道。
“我出一万两!”
“我出一万五千两!”
我出二万两!”
“我出五万两!”二楼的一名客人派了一个小厮在看台之上高喊了一声,众人纷纷忍不住嘶了一声!
那可是五万两啊!怎么就有人这么快把这价格抬着这么高!上一回那号称百年难得一遇的如霜姑娘,也不过才拍了六万两而已啊!
但很显然,这场拍卖并没有终止与区区的五万两!很快便又有人喊道:
“我出六万两!”
“我出六万五千七百两!”
男人们此刻当真是疯了魔,他们已经顾不得是否会让自己倾家荡产,只知道,当他们看到台上的娇娘在听到有人出了六万两的价格后,缓缓的将自己身上所穿的轻纱脱了下来!并扔向他们的那一刻!他们便疯了!他们彻底的疯了!
“我果然没看错人,没有辜负我将这丫头从火中救出。”那蝶恋坊的坊主坐在顶楼之上,笑着对身旁的管事说道。
“是,主子您目光如炬!一眼儿便看中了娇娘这颗好苗子!这会才刚开始拍卖,竟然已经拍到了整整七万两!”
“自然,我身为男人,自然最懂男人,若想让这些男人花钱如流水,必定要明白,男人最为下贱,又当又立的道理。
他们呀,白日里喜欢那些端庄守礼的大家闺秀,到了晚上儿,却又喜欢来咱们这寻娇娘这般如同妖精样儿的女子~”
“是是是!主子你说得对!”
“呵,你这嘴倒是会说话,记着,今夜娇娘拍出去以后,三个月儿不准让娇娘接客,只许娇娘每隔十日戴着面纱到这台前,跳一舞,明白了吗。”
“啊!?为什么啊,主子……这娇娘儿可是咱们的摇钱树啊……若是如此,和清倌人又有何区别呀……”
“哼……怎么你是在质疑我的话嘛……男人……往往是得不到才是最好的,你且听我的便是,若是在多嘴多舌,我倒是不介意,将你也一块儿同如霜一样拿去喂我的白虎儿。”
“是……奴才遵命,奴才不敢……”
位于蝶恋花的这一对主仆最终就着娇娘的后续发展达成了共识,他们也最终将目光继续投向了舞台之上,此刻的竞拍显然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已经有人将价格狠狠叫上了整整十万两的白银!
“我出十一万两!”此刻,只看二楼的一间包厢出了一个人,已年近七十的模样,身材消瘦,白发苍苍,满脸的老年斑,但一双眼睛似毒蛇,看的人们内心直发麻,一身锦衣华服,十分贵气。
看那老人家用如毒蛇般的双眼在台上扫视了一周,随即说道:“在下荆州郡公孙自喜出价十一万两,不知何人还敢与我竞争啊!”
原先还在台下激情叫价的众人忍不住在此刻噤了声,内心都在骂道:“老不死的!又是他!钱不够多,就敢以权压人!要不是因为你是当今皇后的亲父亲!当今太后的亲哥哥,我们才!不会让着你呢!糟老头子!坏的很!”
众人都在内心暗骂这老不死的,也不断的为这倾国倾城的娇娘感到惋惜,但却没有人再敢出口与这糟老头子竞价,不为别的,就为了他的两座靠山,那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两位女人!
久久无人叫拍,就连那蝶恋花的坊主都以为事已成定局,准备抬手叫停,却忽然听一个声音从那糟老头子的对面传来:
“我出二十四万两!”
此声瞬间引起了骚动,众人纷纷抬头看向声音的出处,只看谢好安带着陈蟜还有梁六郎,昂首挺胸的站在了看台之上,(谢意思和谢意华已经被谢好安给敢回屋里啦!)神色骄傲,铿将有力的说出了这句话。
“谢家小子!”那孙自喜气急败坏的冲谢好安喊道。
“喲!这不是荆州郡公爷嘛!好久不见好久不见!我还以为郡公爷您还因为上回国祭失仪,在宗庙里面壁思过呢!没想到,原来郡公爷您在这啊~”谢好安笑着说道。
“你……我得了太后恩典,自然早就出来了……倒是你……怎么在这里……还与我抢……还跟这些下等人一块儿竞拍女妓!成何体统!”孙自喜没想到,谢家小子这般不给他面子,他上回国祭吃醉了酒,搞砸了祭祀,险些被御史弹劾的丢了性命,好在靠着自家女儿和妹妹才幸免于难,只削了爵位,罚俸三年,在宗庙思过作为惩罚……没想到……这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跟他爹爹一样讨厌!
“我?!我本来就是个顽固子弟啊,京都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不在这里还在哪里啊?”
“成什么体统,我本来就是个没体统的人,拍个花魁一夜春风不也是人之常情嘛……
不过我呀~这种事情也只是偶尔为之~哪比得上郡公爷您啊,老当益壮~日日都能在这舞坊里见到您的身影~
只不过,也不知道你府里的那些个专职男女房中疾病的太医什么时候能回太医院复命呢~”
“你!我可是你的长辈!我的事情你休要插手!”孙自喜一下子被人戳中了隐痛,气急败坏的说道。
“那是自然~小辈我哪里敢插手啊~小辈我和您啊,各自拍各自的~反正,你和小辈我竟然都喜欢这美娇娘,那就价高者得呗~”
“你!你哪里来的那么多钱!莫不是你父亲贪污!”
“唉,六郎,咱们刚刚还说孙郡公爷老当益壮呢,怎么这记忆这么不好啊……”
“唉,好安兄,咱们多体谅些,孙郡公爷雄风到底不比当年了~”
“好吧好吧,我体谅~”
谢好安和梁六郎一唱一和的将孙自喜贬的一文不值,随即,在孙自喜生气发飙的前一刻,谢好安才说道:
“郡公爷啊,虽然吧,我爹没钱,可你莫不是忘了,我还有个娘啊~我娘还不能有钱了?我娘可是出身皇商~”
“皇商又如何!皇商就能这么有钱了?!”
“自然,天下漕运三分,我外祖父家可就占了两分~”
“你……你有钱也不应该花在这些风花雪月上,应当拿去赈济灾民才对!你这是!白读了那么多圣贤书!”眼看谢好安的钱来路正道,污蔑不成,孙自喜便又准备了这套说辞,以一副长辈口吻教训道,逼迫谢好安放弃与他争抢美人儿。
“我的钱,我娘给的,我乐意~不劳郡公爷操心了,郡公爷有空还是多关心自己的身子吧~反正啊,今日,我与这娇娘一见如故,定然是要入洞房的,若是郡公爷还认我是自家子侄,不妨就让让我吧~”谢好安十分不要脸的说道。
“呵!我出二十六万两!”孙自喜喊道。
“我出二十六万零一两!”
“我出二十七两!”
“我出二十七万零一两~”
“你,你!你当真以为就你有钱不成,我出!二十八!”
“我听说郡公爷你的封地这三年连连歉收,已三年不曾交过赋税,还向朝廷申请赈灾款项了,二十多万两,应是郡公爷您封地五六年的赋税了吧。”陈蟜忽然开口打断了孙自喜的话道。
“这与你何干!”
“陛下前日刚钦点我彻查朝廷贪污一事,自与我相关,但孙郡公爷也不必担忧,只要您的收入合理,那我也是无法威胁你的。”
“你……我们走!”孙自喜被说的一阵心虚,他真是不知道,不过一个姑娘,这谢好安怎么就像抽了风一样非要与他抢!也不管他家的名声!还拉上陈蟜这个活阎王给他做靠山……
而在场的所有人也是有着如此的疑惑,虽说谢家如日中天,但也没必要得罪这皇亲国戚孙自喜啊……莫不是脑子坏了……还是皇后地位不稳固了?
所有人的猜测五花八门的,但始终没有人能够猜中谢好安的心思,也没有人能够明白,为什么就连陈蟜这样刚正不阿的人儿也要帮谢好安的忙……
而其实,真正的原因只是因为……这娇娘乃是谢好安等人的故人,甚至可以说,娇娘,乃是谢好安的血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