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暑气已经因为连日的狂风和骤雨中暂且缓缓消退了,天空明净,万里无云;湖水澄明,生灵万物清丽。
暂且散去了暑气的青州大街上人来人往,而郊外的茂密的丛林之中也多了许多玩耍的少男少女。
丛林的一池清溪之中,身穿雪白的衣裳,生有雪白的头发和青玉一样的嘴巴的鹭鸶,它们成群地在清澈的溪流之中捕鱼,美丽的身形倒映在清澈的溪水中。突然,一个简朴的鱼叉从天而降,与他们争夺溪水中的小鱼,鹭鸶他们因为受惊而飞起,背衬着碧绿的山色,向远方飞去,那洁白的身影,宛如朵朵梨花飘舞在晚风之中。
这样的美丽景色,难得的没有引起刚刚捕鱼的少男少女的注意力,只听一个少女懊恼的声音忽然从溪水旁响起:
“大哥!你怎么回事啊!连条鱼都抓不上来!你看,鱼全跑啦!”约摸着十二三的谢好答,穿着荆衣麻布,手里持着一个鱼叉,气鼓鼓的跺脚冲站在溪水里的谢好问说道。
“我知道啦……你这个小丫头不要这么聒噪,着急,不就一条鱼吗!简单的很!”谢好问一边说,一边就缓缓的逆着溪水,往刚才鱼叉所在的地方行去。
“小妹,抓鱼这个事情你竟然指望你大哥,你还不如指望你四哥哥我呢。”此刻才十三四岁十分精瘦,像只串天猴的一样的谢好家笑着站在溪边说道。
“就你,你还想嘲笑大哥,你也不是大半天都没有抓上一条鱼~还有,我都说了,你就比我大一点点,咱两也差不多高,我才不认你这个哥哥呢,我是你姐姐!”一心想要有个小弟可以使唤的谢好答叉着腰说道。
“切……爹说了,大一刻钟也是大,我比你大了一岁多,我才是你哥哥……你有本事,你让爹,从外面抱一个小弟弟回来呀~”谢好家一边挽起了自己的裤腿准备下溪,一边说道。
“哼!我告诉你,前两天我可是找了卦摊的霍大爷算过的,霍大爷说了,我这辈子一定会有一个血脉相连的弟弟的~你们几个就慢慢等着吧~咱们爹长得那么好看,有了我们几个,还跟小年轻似的……还真的……就保不齐……还真能给我找一个后娘来……”
“小五!胡说八道些什么呢,越说越没有边际了,这种事情也是可以随便说的吗……你是觉得,爹养我们几个还不够累吗?”
“就是,小五,一点儿也不懂事,回去的时候,你就去把爹桌上的孝经抄个十遍。”谢好远和谢好学先后说道。
“你们!你们怎么这样啊!说好了,爹生日,一起来给爹抓鱼当生日礼物的,你们抓不到鱼就算了,现在还想要罚我,是什么道理啊!”
“大哥!你看二哥和三哥!”谢好答非常识时务的向全家老大谢好问求助道。
“你这丫头,刚刚不是还嫌弃大哥我抓不到鱼吗,怎么现在说不过老二和老三,就来找我的帮助了~”谢好问嘴上是疯狂调侃自己这个妹妹,但转头,却就对谢好学和谢好远两兄弟说道:
“你们两个人,别欺负小妹了。有空和自家小妹妹计较,还不如给我好好抓鱼,抓不到鱼,还一天没有读书,爹要是知道了,肯定是要生气的。”
“就是就是!你们两个人就知道欺负我!”谢好答笑着说道。
而谢好学和谢好远看着自家小妹这“狗仗人势”的模样,无奈的相视一看,随即说道:
“知道啦,大哥,我们肯定不会欺负小妹了。”
说完,兄妹五人便继续投入了他们的抓鱼大计之中。
但谢好问和谢好学还有谢好远三个压根就没有过抓鱼经验的人,想要抓鱼,那是谈何容易,再加上这条溪流常有鹭鸶前来捕鱼,所以,兄妹五人,抓了半天,直到了那大太阳都出来了,他们带来的鱼筐还是空空的,而他们的肚子也是空空的……只有汗水……此刻如雨水般,从他们的鬓角两侧滑了下去……
“抓到了!抓到了!”就在所有人又渴又饿,忍耐力俨然到了一个顶峰的时候,最有抓鱼经验的谢好家忽然叉到了一条又大又肥美的大雨,随即,谢好家如获至宝的举起他的鱼叉,大声的向周围说道。
众人纷纷朝谢好家看去,果然,谢好家的鱼叉上有一只又大又肥美的鱼儿正在扑腾,而那条鱼的鱼鳞此刻甚至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发出了七彩的光芒!
“哇!四哥!你好厉害啊!不愧是张渔户的女儿的关门弟子呀!”谢好答站在岸上开心的拍拍手,随即,毫不客气的就把自家四哥正在追街上张渔户家女儿的事情说了出来!
随即,谢好家红着脸就嗔怪的看向了谢好答。
谢好答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随即讨好似的笑了笑。
但好在,他们的三个兄长此刻并没有在意自家四弟的感情问题,所有的注意力此刻全都被谢好家手里的鱼给吸引了过去!
“厉害呀!四弟!你好好加油!”
“没想到四弟你还有这个本事!四弟好好加油!咱们今天能不能给父亲送上生日礼物,估计都靠你了!”
“四弟!你真是太棒了!”
“……”
“……”
谢好问三个人对谢好家一顿好夸,直夸的谢好家脸都红了,只得把自己埋到水中继续去抓鱼~
也不知道是不是谢好问等人的夸奖有神奇的作用,还是谢好家确实对于捕鱼这件事情别有天赋,自从谢好家抓上了第一条鱼以后,谢好家犹如神助,那鱼叉上的鱼是一条接一条,那鱼也是一条赛一条的肥美!
随着谢好家扔上岸的鱼越来越多,谢好答的小嘴逐渐越长越大,几乎可以放下一整颗鸡蛋,而“毫无天赋”的谢好问、谢好学、谢好远三人,则是最终选择放下鱼叉,上岸帮助谢好答一起收拾谢好家捉上来的鱼儿……
“大哥、二哥、三哥、小妹,这些鱼够了吗?”谢好家捉了不知道多久的鱼,直到确实累的气喘吁吁的时候,谢好家才意犹未尽的收了手,随即问站在岸上的四人。
“四哥,够了够了!你这打的鱼,多到都可以拿到集市上去卖了吧……我都要数不清这有多少条了……”岸上的四个人点头如捣蒜,随即,最先回过神的谢好答说道。
“是啊,四弟,辛苦了,快上来吧,这些鱼,也实在是太多了,说不准,咱们几个人都背不回去了呢。”
“……”
“……”
兄弟几人后而也回过了神,一人一句,一边七嘴八舌的说着,一边又默默地将这些鱼儿用草绳给连接了起来,背在了自己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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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红色的落日渐渐隐没在了西边,青州城内的各个酒家,也逐渐散去了喧闹变得安静,将多余的鱼放在街上卖换了银钱,又用这笔银钱买了二两肉和一些白面的谢家五兄妹,难得兴高采烈的往家的方向走去。
“大哥,你说,爹要是知道,我们知道他的生日,还要给他过生日,他会开心吗?”仗着家中四个大哥哥疼爱而独自拥有了一整串完整的糖葫芦的谢好答笑着说道。
“也许吧……毕竟,我记得爹爹还挺喜欢吃鱼的……”谢好家说道。
“会的吧,父亲不是一直希望我们几个早点长大吗,能够帮父亲过一个生日,是不是也代表我们长大了呢。”三哥谢好学抢着回答道。
“父亲应该是会高兴的,但是我觉得,若是我们以后,可以通过科举,或是别的办法,从而有了一番作为,父亲应当是更会高兴的……”谢好问说道。
“大哥还是喜欢想这么长远,想这么长远做什么呀,做人,就应该要活在当下,这个世道这么乱,科考,可未定是唯一的好出路,还不如我们几个一起去投军,真刀真枪的得到些什么呢!”
“……”
“……”
“你们一个个的,除了二哥三哥,说的都是些什么啊……我问你们的是父亲会不会因为我们通过劳动得到了鱼,又通过劳动,得到了金钱,换了好吃的来给他过生日而开心……你们一个个说的……却都是一些光宗耀祖的事情……”谢好答十分嫌弃的看了看自己这几个“志向远大”的哥哥说道。
“罢了罢了,我问你们,还不如等会直接去问爹爹呢,今日是爹爹的生日,我们给爹爹过生日,满不满意,爹爹自己说了算……”谢好答走在最前头,想了片刻,随即说道。
“既然如此……那等会妹妹你就去问问爹爹吧,反正,咱们全家,也就你敢直接去问爹爹了。”
“那是自然,我可是爹爹唯一的女儿,爹爹自然要疼我多一些~”
“对了,大哥二哥,我们今日都在外头捕鱼,那家里的布置谁来弄呀……好歹是个生日,光秃秃的不布置……是不是也不大好呀……”
“放心吧,你二哥我一早就把事情托付给了齐司他们了,齐司他们办事,你就放心吧~”谢好学说道。
“那就好,还好有齐司哥哥他们,要是都靠你们几个不靠谱只想着光宗耀祖的……爹爹的生日那估计的是手忙脚乱得了……”谢好答一边加快步伐往家的方向走去,一边继续调侃道。
如今的谢好答虽然家境贫穷,但这嘴上的功夫可一点儿也不“穷”,早已有了日后那“舌战群儒”大战“婆婆”的那份潜力。
而谢好答的那几个兄长,不知道是因此被谢好答戳中了自己心中的那一点儿小心思,还是因为疼爱这个妹妹,不想与她计较,一路上那都是任由自家妹妹对他们说这说那的,根本不出言反驳……
谢家五兄妹走回家的这一路上,因着有了谢好答的存在而并不冷清,直到兄妹五人回到了谢家的大门前,才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谢家五兄妹看了看身后的天色,约莫着自家父亲此刻应当是到家了,故而,不约而同的都噤了声,轻手轻脚的走进了谢家的大门。
谢家的宅子并不算大,几乎一眼就可以望到头,谢家五兄妹进了门,四处张望了一番,便确定了自家父亲此刻还没有回来。
“咦?这么晚了,怎么父亲还没有回来呀?”
“是啊,父亲寻常这个时间应当是回来了,何况,今日是他的生辰,虽说父亲是不大在意的,但祖父和祖母总是会在这一天给父亲准备一碗长寿面,所以,父亲总是会回来早的呀?”
“是啊……怎么家里的蜡烛都没有亮啊……就连祖父祖母那屋子的蜡烛也没有亮……”
“……”
“……”
就在谢家兄妹五个人接连发出各种疑问的时候,齐司忽然气喘吁吁的从门外跑进来,气喘吁吁的说道: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快随我们四处去找找谢叔叔吧!”
“啊?找我父亲?!我父亲怎么了?”
“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谢叔叔今日去码头上做工,好像被一个姑娘给强行掳走了!”
“啊!?不会吧!光天化日之下,怎么有人敢劫色啊!?这是谁告诉你的呀!不会是有人在开玩笑吧!”
“应当不会!这是掳走了谢叔叔的那个姑娘派人来说的!”
“什么!是哪家的姑娘!?耍流氓还敢这么理直气壮胆大妄为的来通知我们的!”
“那个仆人说,他是顾家的!是那个青州首富皇商顾家的顾!”
“什么!那快去报官呀!”谢家五兄妹异口同声的说道。
“现在衙门已经落钥了,要报官也得等到明天了,但我大哥听闻顾家今日开了宴席,想来那个狂徒也在那里,所以带着谢祖父和谢祖母赶过去了!”
“特意让我在家里等你们,等你们和我们一起同去要人呢。”
“好!事不宜迟,那我们赶紧走吧!”
说完,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就往青州顾家赶去,殊不知,此刻,他们心心念念的谢汝卿,正被迫换上了一身喜庆的红衣,被困在了一处庄子内,与绑架他的那名女子斗智斗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