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蕊她们说她病得很重,向来性情温和的皇帝舅舅也愁云密布,惩戒了不少人,这件事就成了一道宫廷禁忌。
至于发生过什么,舒窈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李明寂见她神情懵懂,就知道她并未想起当年的事。他微微一笑,主动结束了话题:“往事不必再提,郡主,我该走了。”
见他故作轻松,舒窈的眼里不由得多了几分同情。她只是有个糟心的父亲,可童年依然幸福,不像李明寂,爹不疼娘不爱,长这么大还要被嫡兄欺负,自己的钱不够用,还得靠卖画攒些银子花。
看在他对她好的份上,等舅舅回来,封他个官好了。反正李明寂有才华,舅舅又喜好书画,让他去当个宫廷画师,似乎也不错?
舒窈绝不承认自己只是贪图李明寂的美色,想把他带到皇宫去。
回过神来,李明寂已经将食盒收好,向舒窈微微欠身:“明寂先行告退,请郡主稍安勿躁。”
那件外衫还披在舒窈身上,青年只穿了一件单薄长袍,是典雅清隽的月白色,腰身劲瘦,以玉带收束,让舒窈想起青岩斋里影影绰绰的青竹。
她“唔”了一声,态度不咸不淡。
李明寂走出几步,复有回头,轻轻唤她:“郡主。”
舒窈困得很,上下眼皮打架,抬起头迷迷糊糊地看着他:“做甚?”
青年眼眸低垂,掺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深意:“我很快便会回来。”
*
京郊。
宁安寺下有一片山庄,为雍帝所有。雍帝下午便抵达京城,只是尚未进宫,而是去宁安寺祭拜永宁长公主,在山下的山庄暂住一夜,明早再回到皇宫。
雍帝刚从宁安寺回来,想起已故的长姐,神色悲恸,叹道:“不知道窈窈现在怎么样,在秦阳侯府住的好不好?”
他去的时间实在巧,本以为能碰上窈窈,哪知道住持告诉他,华羲郡主中午便走了,此刻应该早就回到侯府。
身边的内侍张胜道:“陛下放心,秦阳侯是郡主的亲生父亲,他自然不会亏待郡主。”
雍帝没说话。
他想起前几天接到舒窈的信,小郡主语气平常,只挑了些趣事说,似乎看不出什么异样。然而雍帝了解她的性子,她若心情好,肯定什么都往信里写,只报喜不报忧,怕是当真遇上难事,心情郁闷。
但愿只是他多想,皇后与张胜说得不错,雍帝心里还是希望小郡主与秦阳侯解开嫌隙,重修旧好。
回到寝屋,雍帝换上寝衣,站在窗前赏月。透过窗户,看见门外人影绰绰,似乎围着不少人。
雍帝开口开口唤道:“张胜,怎么了?”
没过一会儿,便见张胜推开门,解释道:“陛下,门外有人求访,应该是过路客。我担心惊扰陛下休息,便让他明日再来。”
雍帝性情宽厚仁和,闻言便是一笑,“既然是深夜来访,恐怕是有什么要事,让他进来吧。”
张胜皱着眉头,只有道好。
走廊上点起灯笼,侍卫从暗处现身,守在雍帝身侧。雍帝走出房间,看见一位身着月白长袍青年站在门外,撩起衣袍对他一拜:“草民李明寂,见过陛下。”
青年嗓音温醇,泠泠如珠玉,像是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文雅公子。但他衣着朴素,看起来又不像出自富贵人家。
“免礼,”雍帝来了兴趣,笑道,“李明寂,你如何知晓朕歇在此处?”
真是稀奇,那些大臣估计都不知道他已经回到京城,这青年是怎么知道的?
“草民白天访问宁安寺,看见寺中戒备森严,猜测有贵客到访,问了寺里的师傅,才知道是陛下,”李明寂温和一笑,“不过,今夜贸然到访,是为了华羲郡主。”
“窈窈?”雍帝讶然,“她怎么了?”
倘若是舒窈,事情就解释得通,舒窈当然知道他在宁安寺下有处山庄。
“郡主与秦阳侯起了争执,如今正在侯府祠堂。”
祠堂?!宗祠是府中重地,若不是大事,不会贸然打开祠堂大门,雍帝脸色骤变,表情已经变得不好,“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李明寂道,“草民还带了一个人,也与郡主有关,如今正在门外等候。陛下见到他就知道了。”
雍帝沉声道:“带朕过去。”
“陛下不妥!”张胜急忙拦住他,“此子的身份还未查明,如何得知是郡主的安排?陛下,不如先让暗卫去一趟秦阳侯府……”
雍帝宽厚的嗓音已经带了几分帝王威严,“张胜,朕身边还有护卫,能出什么事?李明寂,带朕过去。”
张胜只有道好。
他暗暗看了李明寂一眼,总觉得这陌生青年十分古怪,那绝不是一个年轻男子该有的眼神,让张胜身后莫名发冷……
李明寂迎上他的目光,只是轻轻一笑,不慌不忙地走出院门。
……
“郡主这么爱哭,”男人咬着她的耳垂,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狎.昵,“是水做的么?”
唇即将覆上的这一刻,舒窈吓得睁开眼眸,眼前是黑漆漆的祠堂,她裹着李明寂的外衫,居然睡着了。
想到刚才自己梦见什么,舒窈就恨不得钻进墙缝。梦里她抽搭搭哭了半天,那男人居然还俯身吻她脸上的泪珠,夸她哭得好看,还说那种话……
无耻!下.流!登徒子!臭流氓!
等她抓到这登徒子,她一定要亲手绑了他泄愤!
舒窈被梦境气得不轻,抱着外衫生了半天闷气,闻着衣服上清淡的熏香,心情才慢慢平静下来。也不知道李明寂熏了什么,还挺好闻的。
这时,有人推开祠堂的门,舒窈揉揉眼睛,看见春蕊大步跑来,将她抱进怀里:“郡主!奴婢终于见到你了!”
她的身后,跟着一脸焦急、眼睛红红的松针,还有几位眼熟的宫人,是雍帝的内侍。
舒窈惊喜:“舅舅回来了?!”
“陛下刚过来,现在正在奉春堂呢,”春蕊笑着道,“郡主,您快随我来,这秦阳侯府谁爱住谁住,定不能让您再留在这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