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德贵妃私下调整了宫女太监的俸例？”皇后坐在景仁宫的正殿之上，旁边摆满了最近对不上账的账本。

“是！”艾香凝色道。

皇后看着这些账本，再对比艾香说的话，有些沉色道：“以前，但凡需要调整的事项，德贵妃都会汇报到本宫这儿，这次，倒是自己做主了……”

很明显，皇后语气不悦。

艾香给皇后倒了一杯解暑乌梅汤，安抚道：“德贵妃许是一时忘了。”

“忘？之前她怎么都记得？”皇后冷声道。

艾香不得不说出皇后的担忧，“娘娘，您是觉得德贵妃不把您放眼里了？”

皇后看了一眼艾香，旋即觉得这华贵的景仁宫也变得黯然失色了，眸子无光道：“外界都在传本宫身子越发孱弱，这无疑是给了德贵妃做下此事的野心呐。”

艾香向来觉得皇后镇定，可现在，哪还有什么镇定可言，全都是被逼疯了的惴惴不安，惶惶不可终日……

“娘娘，您是担心——？”艾香低声道。

皇后苦涩一笑，连艾香都看得出来，可见，德贵妃这昭然若揭的野心实在是太明显了。

“之前盛妃还能分一分权，如今，倒是真让德贵妃独掌大权了……”艾香不由得叹道。

皇后看着这不少的账本，头又开始疼了，“单是这里面的错处，就已经能说明问题了！”

艾香瞧着这些账本，才算明白皇后为何要亲自来算。

“让内务府的严宏斌来一趟景仁宫！”皇后索曜仪吩咐道。

接着，便是皇后好一通的查看账本。

约莫一个时辰后，严宏斌躬身走了进来。

“严宏斌参见皇后娘娘！”

索曜仪没有直奔主题，而是看向艾香，“艾香，给严大人赐座。”

原本以为只是稀松平常例行询问的严宏斌这才警醒起来，更为恭顺也更为小心的回道：“多谢皇后娘娘。”

说话空档，严宏斌悄悄瞥了一眼皇后神色，倒不像是日常询问，不免心头打鼓，琢磨着到底什么事儿……

“严大人做内务府总管多久了？”索曜仪声音渐沉。

严宏斌不明所以的谨慎道：“回皇后娘娘，臣已做了内务府总管八年。”

索曜仪似有深意的喃喃道：“嗯，八年……确实不短。不过，本宫怎么觉得严大人越来越松懈了呢？”

严宏斌一听这话，那可是立马坐也坐不住了，随即起身，走近索曜仪身边，谨肃跪地，沉声道：“还请皇后娘娘明示！”

看到严宏斌如此神色，皇后索曜仪稍稍倾了倾身，眼神落在桌子上的一捆账本上，说道：“你看看这些是什么？”

面对传来的呵斥，严宏斌那是一百个疑惑，赶紧跪着往前挪至桌边，一本一本的查看皇后凝视的账本。

这掀开第一页之后，严宏斌便眉头紧锁，看着每一处做了标记的地方，严宏斌原本还算镇定的神色慢慢出现了紧张局促，手也不自觉发抖……

直到所有账本看完，在这大热的天儿，竟然惊出了一身冷汗，一阵心底泛起的寒意不由得让他整个人都抖得厉害，“臣有罪！”

“啪！”索曜仪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有罪？你这是以权谋私！欺君罔上！”

这时的严宏斌吓得一个激灵，赶紧叩首，否认：“臣真的不知怎么会这样啊……”

索曜仪早已在心里盘算过几遍，于是，镇定自若的指责道：“你不知道？你作为内务府总管，岂会没有核实过德贵妃的账本？她克扣、中饱私囊、徇私舞弊，你是怎么审核过的？亦或者是你也是她的同谋？”

面对如此要命的指控，严宏斌说什么也不能再认啊，连连否认道：“臣忠心耿耿，一心为皇上，就算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有异心啊！还请皇后娘娘明鉴！”

严宏斌的一番言论，皇后自然是明白的，不过，眼下，她可是需要一把刀，重新助力自己掌权的一把刀，若是这严宏斌识时务者为俊杰的话，或许还能留下一条退路。

“那这些要本宫怎么相信？”皇后的手指轻轻的敲击了下账本。

严宏斌就在皇后凝视的眼眸中，渐渐明白此事的关键了。

这些账本是德贵妃出具的，放在以前，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儿，哪个领导不需要打点？哪个领导的人不需要巴结？别管是以什么方式，只要大差不差能过的去，最主要的是皇后签批了，便随着去了。可眼下这些账本最大的问题就是——皇后没签字！

领导知晓并签字，这叫汇报，也是福利！

领导不知晓也未签字，这叫逾越，也是偷财！

眼下，皇后抓着这个把柄开始问罪，便是说明皇后要拿此事做文章呢。

这么一想，严宏斌立马明白了问题重点：皇后欲处置德贵妃！

这下，变成了严宏斌面前的一道选择题，选择德贵妃，那他就要一己承担所有责任：选择皇后，他或许还能保住自己的富贵荣华。而到底选择哪一个就要严宏斌自己判断哪一方势力对自己更有利。

皇后索曜仪静静的看着严宏斌，这压迫感和无力感深深地拉扯着严宏斌，试图想要从他的面色上看出一二。

左思右想之后，只见严宏斌叩首道：“启禀皇后，对于德贵妃的这些账本，是臣失察之过，愿意接受一切责罚！”

直到这时，皇后索曜仪才算是微微放下了悬着的心，“既然是你失察之过，那理应由你去汇报皇上。”

严宏斌错愕的看着皇后，只觉得今日的皇后实在是太过于谋算了……

“臣——臣遵旨……”严宏斌一头锅从天上来的苦涩之色。

索曜仪看着神色绝望的严宏斌，轻声安抚道：“你放心，只要你认真去做这件事，本宫可以保证你家中的妻儿会得到妥善照顾的。可若是有其他想法，那就只能——”

严宏斌品着索曜仪的话，脑海里突然想起那句话：一山不如二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