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离忘记了如何反应，只是扭过头，愣愣地望着顾含章。

方才顾含章的话让她大为震撼，她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想法是什么，如果她没有猜错，他应该是后悔不该同意那所谓的一年后两人和离。

有了不舍，亦动了心。

可是，前世成婚那三载都没有将这个人的心捂热，如今这仅仅接近三个月的时间，就能够让他动心。

真的可能吗？

朝离神色淡淡，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气。

“后悔也没有任何意义，君子重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世子答应我的事，自然应当做到，到了约定的一年时间，我会离开侯府。”

不可否认，今生的顾含章比前世更令人心动，但朝离已经不敢再去奢望他的感情，前世那三年的苦恋已经让她痛不欲生。

能够重活一世，避开前世那些悲剧，她已经心满意足。

未来的路如何走，她其实也没有一个确定的方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避开顾含章最好的结果。

顾含章沉下脸，目光透着一股寒意。

“你就没有半分留恋？”

闻言，朝离眸光一冷，眼中森然一片。

并非没有留恋，而是前世太过留恋，一直都不愿意放弃，舍不得，所以才会遍体鳞伤。

“世子，我当初全心全意爱你，你没有给我半分回应。所以，我放弃了，放下了对你的执着，也让你逍遥自在，世子心里不这么想吗？其实我要感谢世子的，是世子教会了我，感情真的不是一味地付出就能够有回报。”

朝离的声音很平静，哪怕两个人现在面对面，她也没有丝毫担忧，说出了心里话。

“还有机会，我们可以重新开始。”顾含章忽然又道。

朝离闻言轻笑出声，“重新开始？顾含章，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重新开始了。”

顾含章默默起身，坐在软榻上，望着朝离平静的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还是朝离头一次轻唤他的名字，很好听，却有一种莫名的心酸。

明明以往她也没有唤过，可刚刚那瞬间，顾含章心中忽然涌起些许疼痛，又好似恍若隔世。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

“为何如此，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为何不能重新开始？”

顾含章皱眉，他不相信那个满眼都是他的女子，现在会变得对他毫无感情。

成亲那日他的确是有些误会，以为朝离在耍欲擒故纵，以退为进的手段，但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已然发现，原来朝离是真的已经放弃了他。

顾含章很难接受她的放弃，认真了解过对方后，他才知道自己动了心，不愿就此放朝离离开侯府。

如其实他无耻一点，可以强行留下朝离。

然，他不屑做这种事，这只会让朝离越发想要离去。

朝离缓缓坐起身，眼中满是真挚。

“世子，我已经不是那个满心只有你的人了了，人总是要越来越稳重的。除了你以外，我还有母亲，还有外祖父，舅舅。我猜测世子可能也不是对我动了心，不过是觉得心有不甘而已。”

“所以啊，世子，此事无须再提，我们就按照新婚夜那日的约定，一年之期一到，我们便和离。但还是要感谢世子，如今我占着这个世子妃的身份，还做了一些事。接下来，或许还有用到世子妃身份地方，我娘那边也需要我处理，就先给世子说声谢谢了。”

朝离还是觉得这么短的时间动心不可能，三年都没焐热的心，哪里能如此容易就热了？

所以在她看来，顾含章只是男人的劣根性在作祟。

我爱你的时候你不屑一顾，我不爱你了，你又觉得不舒服，好像差了点什么。

人的心会痛，也会一点点失望。

顾含章站起身，双手缓缓背在身后，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合欢花树。

忽然，他轻笑一声。

“你心里对我还有感情，并不是完全没有爱，朝离，一个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与我重新开始，没关系，以前是你等我，现在换我来等你。”顾含章轻言。

如果不是分别，他也不知道朝离在他心里留下了那么重的痕迹。

朝离望着顾含章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她从未想过顾含章竟然会对她说出这么一番话，要是换做前世，她一定会和开心。

倘若没有母亲的愤然离世，没有陆修远的惨死，她们的孩子也好好的，中间没有沈涟漪这个人，还有整个侯府的人对她那些不屑的态度，顾含章没有冷眼旁观，或许她们可以重新开始。

但这一切的一切，让朝离做不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这些都是事实。

母亲和陆修远的死与顾含章无关，孩子也是她自己不小心没能保住，他还给她服用了天香豆蔻，所以不能怪顾含章。

可最痛苦的，莫过于在她最难过的时候，顾含章陪在沈涟漪的身边，她想要依靠时找不到人，这才是她最大的心结。

“不必等我，世子，我早就已经放过你了，也请你，放过我吧。”朝离很坚持。

不亏不欠，各自自在。

顾含章转过身，看到了朝离眼中的痛楚。

“此是容后再议，还没到一年的时间。你这几日身子不适，就先休息，我去书房。”

话落，顾含章没有等朝离回答，径直转身离开。

走到屋外，顾含章忍不住深呼一口气。

成风的话也不是完全正确，他刚才说出了心里的想法，但好像也没有什么用。

这么看，成风还是不太行。

顾含章并未回书房，而是走到了合欢花树下，静静地站了许久。

朝离透过窗户看到了顾含章，但并没有说什么，心里筑起的那道墙并没有因为顾含章的话被推倒，她依旧坚持。

哪怕就像是顾含章说的那样她心里可能是没彻底放下他，却也不能成为她与顾含章继续在一起的理由。

覆水难收，破镜难圆。

恍惚间，朝离倍感疲惫，困意上头，没多久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的她，梦回了前世临死前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