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范婶子,提了这么大一根猪蹄,今天家里有啥喜事吗?”
几个邻居大妈看到梁母提着沉甸甸的猪蹄,纷纷笑着打趣。
“啥喜事不喜事的,路口地摊上买的,说是自家养的猪,跑山上给摔死了,价格比市场里便宜了一半呢。家里也好久没开荤了,也该给孩子们补补营养了。”
听她这么说,几个邻居大妈也一蜂窝的往巷子口跑。
生怕慢了就捡不着便宜了。
梁母哼着小曲儿,喜滋滋的回家了。
跟沈红梅闹架那事已经过去七八天了,也没法院或者公安局的人来找她,这让她确信这事翻篇了,这才舍得花钱买上一根大猪蹄给自己压压惊。
这段时间,她担忧的吃不好睡不好,人都消瘦了一圈。
加之女儿现在也有了工作,开始往家里挣钱。
这桩桩件件都让梁母心情舒畅。
烧上一大锅热水,把黄豆泡上,再将肥滚滚的大猪蹄处理干净,用柴刀剁成小碎块。
家里嘴巴多,要是肉剁得太大块,一人一块就没了。
剁完肉,黄豆也泡得差不多了,一起倒进大锅里,加上水和老姜放煤炉子上炖。
要一直炖到晚上,炖得猪蹄耙烂,黄豆粉糯,嗦一口肉就化在了嘴里。
嘶。
梁母猛咽了一口口水,拿上钥匙锁上门,准备去幼儿园接孙子孙女放学。
一出门,就看到几個邻居围在一堆炫耀各自买的肉,个个笑得脸跟朵菊花儿一样。
梁母也凑了上去。
左边的周大娘买了一整扇排骨,右边的李大姐买了十斤肥五花,对门的刘婶子买了一个猪头和五斤猪板油。
梁母看得津津有味,跟自己买的一样乐呵。
唠完肉的事,一个邻居大妈忽然问起梁克安的亲事。
“你家克安相看了这么久,一个都没成啊?我看啊,你也别太挑剔了,克安都这把年纪了,家里又是这个光景,能有姑娘肯嫁过来就不错了。”
邻居也是好心规劝,可在梁母听来却是无比的刺耳和扎心。
老三梁克安是她举全家之力,好不容易才培养出来的大学生,一度是她的脸面和骄傲。
在梁克安大学毕业前,谁不羡慕她有个能干又有出息的儿子。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梁克安一直没娶上媳妇,大家的羡慕也都变成了嘲笑和议论。
梁母老脸挂不住,忿忿不平的把几个相亲对象全都挑了一遍刺,出于报复心理,着重提了沈红梅打过胎这事。
不是不准她说吗,她偏就要说!
“……你们说说,这样的儿媳妇,你们肯要吗?反正我家是不会要的!”
都是一群当婆婆的中老年妇女,代入角色,对于沈红梅这样的相亲对象自然同仇敌忾。
听着邻居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谴责数落,梁母心里舒服了。
她还不信治不了这个破鞋。
以后她就在背后偷偷的讲,就不信姓沈的能拿她如何。
正想着,一辆邮政自行车停在面前。
“范文素,挂号信!”
梁母不识字,收了信顺便让邮递员帮她看看是谁寄的。
邮递员瞄了眼信封上的寄件地址,回了句“法院寄的”就骑上车走了。
梁母被法院二字给砸懵了。
“范婶,法院咋会给你寄信啊?”
“嘶,你该不会是惹上官司了吧?”
梁母脑瓜子嗡嗡的响,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
见她不吭声,邻居索性从她手里拿过信准备拆开。
等梁母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奉城人民法院传票……案由,侵害他人隐私和名誉权纠纷……”
一个好事者将传票内容念了出来不说,还念得特别大声,周围呼拉拉就围上来一群吃瓜群众。
“我看看,咋回事啊?”
就这样,对梁母而言犹如催命符一样的法院传票,被辗转于各个人手上。
梁母又气又急,一口气没提上来竟急晕倒了。
……
等梁母醒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
一家人都收到消息全都请假赶回了家,上幼儿园的孙子孙女也被接了回来。
孙子孙女尚不懂事,更不知道家里的变故,正没心没肺的在院子里嬉笑玩耍。
梁家三个儿子,以及梁喜玲,兄妹四人挤坐在梁母的屋子里,愁云惨淡的。
两个儿媳妇则在逼仄的小厨房里忙活午饭。
梁喜玲率先发现梁母清醒,“妈,你醒了?”
闻言,原本愁眉苦脸的三个儿子齐唰唰往床上看去。
梁母想起昏倒前的事,连忙坐起来,“信呢?”
梁老大朝靠墙的掉了漆皮的旧立柜努努嘴,“在那呢。”
梁母连忙拿过信,递给梁克安,“克安,你快看看,这信上写的啥?”
梁克安没接信,信上的内容他已经知道了。
不仅他知道,整条巷子的街邻四坊都知道了。
他妈因为乱嚼舌根要吃官司,他现在都没脸出门。
梁喜玲忍不住开口:“妈,沈红梅真把你告了,这下完了!”
梁母如遭雷击。
她焦急的看向老三梁克安,“克安,陈良不是帮着求情了吗?她咋还要告我?她咋能出尔反尔呢?”
梁克安根本回答不上来。
因为他不确定陈良是不是真的有帮他求情,他这些天一直没联系上陈良。
梁家老大道:“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咱们还是先帮妈找个律师吧。”
梁母不死心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妈,我们就算有再多法子,也抵不上您这一张厉害的嘴。”
梁家大嫂跨进屋门,语气带着浓浓的讥讽。
梁家二嫂紧随其后,“妈,您都一把年纪了,咋嘴就把不住门呢?”
换作平时,两个媳妇敢这样跟梁母说话,梁家三个儿子早出声了。
可今天,三人都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一声不吭。
他们对梁母同样心存埋怨和不满。
明知道自己惹上了官司,还不知道收敛,张着大嘴巴跟街坊说三道四。
现在好了,都知道他们家因为嚼舌根要吃官司,不知道外头有多少人看他们家笑话呢。
梁母心虚辩解道:“我哪晓得她真把我告了,这都啥破世道啊,说真话的要被治罪,她那种破鞋反倒被法律保护,真是没天理。”
一家人都被梁母的无知和愚昧气得肝疼。
可又不能真的就不管这事。
梁家老大瞅着梁克安,“克安,要不,你再去找沈红梅说一说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