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登身死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上蔡和下邳,李通惊得差点从马上摔下。
他飞快跑回议事帐中,看着挂着的堪舆图,不由得哀叹一声,眼看着曹军针对江东军部署的大部分防线既然崩溃大半,若援军再不到来,上蔡不足一千的兵马也难以抵抗江东军的继续前行。
满宠已出城去求援议郎曹仁,曹仁驻守颍川一带,是距离最近的援军。
如今许昌周围县城皆有人心纷乱,以为曹军有官渡之急,时常有吏民叛逃之举,而汝南等地的接连失守,更让许昌汉廷的大小官员多有不安。
李通只觉压力甚是深重,而孙权攻下广陵后,江东军锐气已无人可挡。
而另一边的射阳县,伏波将军之子陈肃收到父亲陈登的噩耗,悲痛万分,几次哭晕在榻。
而身边的县尉赵成却劝道,“如今公子还是不是痛哭之时,将军夫人和嫂夫人如今尚在广陵城中,江东军向来不仁。
若公子不立刻带兵前往夺回广陵,只怕将军夫人和嫂夫人清白难保,嫂夫人腹中尚有公子血脉,如何能受人凌辱?”
陈肃闻言,心中恨意大增,“大丈夫于世,上保朝廷,下护家民。孙贼安敢如此欺辱我陈家之人。”
而孙权其实并没有对陈家的女眷做什么安排,只是将人全部圈禁在一处,由乔玮来做安排。
乔玮其实并不是很忍心将这些女眷当做物品一般赏赐给下属,于是便问了那些女眷自己的意思。
愿意改嫁的就改嫁,若不愿意的也不强求。
但大多数被充没的女眷,家中都是男子已然战死,有些带着子女也并没有太多的谋生手段,改嫁对于她们来说,才是在这个乱世之中活下来的办法。
乔玮就将愿意改嫁的女眷让周谷带走了,只有少数几个女眷不愿改嫁,乔玮只好让人送出了军营,放回家去。
只有一名钱姓年轻妇人既不愿意改嫁,也不愿意离开军营。
乔玮觉得奇怪,“那你想如何?”
“我想带走公爹的尸首。”
“谁?”
“伏波将军、广陵太守陈登。”钱氏自报门庭。
乔玮一开始并不清楚她说的是谁,但无论是谁,尸首也早已烧尽了,钱氏要非得要的话,恐怕也只能抓一把还没烧干净的碎骨头或者骨灰给她了。
钱氏听见尸首已经集中焚烧了,咬着下唇,眼眶通红,“挫骨扬灰,孙贼你们安敢如此!”
乔玮对她的情绪表示理解,毕竟对于古人来说,即便是死后,也要保留全尸以存留最后的一份体面和尊严。
对于钱氏来说,陈登是家人,但对于乔玮来说,陈登是敌人,她没有必要为自己的敌人留有什么情面。
因为在战场上的双方,从来没有双赢,只有你死我活的厮杀和生死搏斗。
乔玮看着她隆起的小腹,心中本还带着几分怜悯,但如今却也只剩下冷淡的语气,“如果今日赢的是广陵军,难道你还能为我江东军的将士们保留一份死后的尊严吗?”
乔玮是亲眼见到过战后的士兵们,为了争夺军功,会毫不犹豫地从敌军的尸首上,割下他们的右耳、鼻子或者头皮。
若将他们的尸首烧毁是不肯保留死后尊严,那么那些从尸首身上割取肢体的行为,不也没有为他们保留全尸,这就仁义了?
钱氏不由得语气一噎。
乔玮让幼烨将钱氏的身份告知一下孙权,看看如何安排,很快幼烨就带着孙权的答案回来了,“公子言说,若是钱氏不愿改嫁,就直接没入军姬营。”
钱氏听到这个答案,哪里肯!
她连改嫁也不愿意,如何肯没入军姬营,成为将士们可以随意召唤的女人。
她忽然朝着乔玮冲过去,乔玮一个翻身便躲开了她的撞击,幼烨立刻将人反手控制了起来。
钱氏还在大喊,“我夫君很快就会来为我们报仇的,你们孙贼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你们枉顾性命,惨无人道。”
她狠狠朝着乔玮啐了一口。
乔玮只是漠然地看着她,“生在这个时代,人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战场之上,谁都没有所谓的正义。”
战事只要一起,没有谁敢说自己站在绝对正义的一面,所谓的正义也都掺杂着自己的私欲和利益。
否则军事家也就不必玩什么“师出有名”的把戏,曹操也不必始终拿捏着“挟天子以令不臣”的旗号,即便有许多不便也不肯放手。
面对战争,每个人都想要活下来,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书写胜利者的史书,才能言说“正义”之名。
至于有没有好下场,乔玮想不到往后,只想过好眼前,她将钱氏的话告诉了孙权,“我也问过边鸿,就是原来陈登的偏将,如今是季弼的偏将,他说陈登有一子名为陈肃,半月前陈登派他前往射阳代他巡查粮仓。”
这边坐实了钱氏的话,陈肃只要得知了广陵沦陷的消息,定然会立刻举兵来攻。
二人正说话间,却听见甘宁一路疾跑来报,“将军,哨兵探得东北方向,有军队在靠近,上头打的是‘陈’字的旗号。”
乔玮和孙权立刻明白过来,应该就是陈肃了。
“多少兵马?”
“大约有一千。”甘宁迅速回答,“距离我方大约还有五百步的距离,有大约三百左右的轻骑,弓箭手和步兵紧跟其后。”
重骑兵通常对于马匹也会穿戴一定的战甲,而轻骑则没有,所用铠甲也更轻便,主打的就是灵活机动。
孙权入城还不过五日的功夫,城墙上的各类器械还未能布设全备,而陈肃对城内情况必然最是了解,选此时来急攻,也是看准了孙权还未能在广陵城中站稳脚跟。
乔玮跟着孙权上了城墙,果然轻骑已然逼近城墙百步的距离,手中持的弓箭和……乔玮瞧着像是小酒坛之类的东西,身后的冲车也紧跟其后。
孙权立刻擂起战鼓,周泰立刻得令,迅速组织弓弩队上城墙。
广陵郡属于徐州,广陵城也并非治县,按照汉代的礼制要求,城墙的高度也不能超过五米,按照现代来计算,也就是两层楼的高度。
轻骑兵轻易地将坛子丢上了城墙,坛子落在地上,迅速炸碎开来,顿时城墙上火花四溅。
乔玮惊呼,“是酒和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