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起土器跟别国的不大一样,官爷可否将它交由我来制作?”
工官一听,手上的图纸被他宝贝似的按到胸前。
“你……你行吗?要不,我还是找一些老木匠吧,我知你是个人才,才思敏捷,但这個工程可再耽误不得了,眼下就剩十日不到了。”
总之一句话,嫌她太嫩,手艺太差。
但她脑子好使,所以他把拒绝的话说得稍微委婉些。
早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想法的郑曲尺,直接说:“老木匠看不懂我的图。”
既然她选择自己动手,就不可能再画傻瓜版本,上面的专业术语跟尺寸标注全都只有她自己看得懂。
工官不信邪,于是找来了雷工、青工跟监工长佐证。
而他们在传阅一圈后……都一脸懵逼状态。
那个裹了条线的圆圈是什么,定滑轮又是什么?
青工羞愧:“这、这个我也……”
雷工眼睛都快贴上去了:“妙、精、高啊。”
就是看不懂它是个啥?
监工长眉头皱起,愤愤将图纸还回去,不满道:“别闹了,让画这样式图纸的木匠做就行了,你来奚落玩耍我们做什么?”
工官闻言没解释,而是一脸无奈地看向角落当壁画的郑曲尺,妥协道:“是啊,一开始就让她干就是了,现在还得了一身埋怨。”
郑曲尺倒一点不意外,她躬了躬身:“多谢工官信任,那我先去忙了。”
等她走后,好像刚刚才反应过来的雷工、青工跟监工长惊呼:“这图纸是她画的?那这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用?”
——
郑曲尺第一时间就跑去挑选木头了。
最后选来选去,她挑了花梨木,它木硬结实且不容易变形。
“咔咔!呲呲!”
拿了合适的木头,接下来自然就是裁木。
她力气大,锯木不费力,等把木头锯到合适的长短,她才拿鲁班尺精确画线,等她把多余的部分都锯掉后,才娴熟的开始刨木。
前世,她对门有一户老木匠,天天看着他花样炫技,做出一件件巧夺天工的木制品,那时她就迷上了。
后来去拜师,一路学到大学她依旧兴趣不减,于是就选择了土木工程,还选修了机械类专业。
老木匠曾说,当木匠,一定得有一颗精益求精的匠心,对精品的坚持和追求,还得心揣永久造福世人的理想。
她记下了,从此在专业上,她一丝不苟且孜孜不倦。
她也希望,她能够做到老木匠所希望的那样。
只可惜她的终生理想才刚刚大展宏图,就穿越到了这个战乱的世界。
而在这个世界,她的第一个作品也即将诞生,它也重燃起了她的匠心之魂。
它会是她郑曲尺递向这个世界的第一张名片。
——
郑曲尺一旦认真工作起来,基本上就是没日没夜。
工官担心她一个人太勉强,就叫了几个老木匠来帮她,郑曲尺这一次没拒绝,因为时间太紧,她需要争分夺妙。
这头忙起来,连吃饭都是叼一口菜馍馍,边吃边吭哧狠干。
上辈子她长得高,她可以饱一顿的饿一顿,但这辈子不行。
她不能不吃饭,她可不想一辈子都这么矮!
刨出的木榍跟雪花一样,飘得她满头满脸都是,一块块粗糙的木料就被她抛光光滑。
时不时有人停驻在她旁边,被她干净利索的干活身影所吸引,也都好奇她旁边堆积的那些木头,是拿来做什么的。
两天时间,郑曲尺总共只体息了三个时辰,靠着几个老木匠打下手,终于完成了局部部件的打造。
她又花费了近半天时间,用精湛的技术将繁杂的木材接连到一起。
当夕阳斜辉落下时,她跟刚拼好的起土机站在一起,一人一器像被渡了一层金沙似的,熠熠生辉。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摸上木头上的篆刻:邺国,郑曲尺造。
她笑了。
黑黑的小脸,露出的笑靥,竟如同朴实的宝石绽放璀璨,光芒耀眼。
高处,宇文晟一袭黑袍猎猎,神傩面具下神情莫测地站在那里。
蔚垚跟王泽邦伴其左右。
“将军,她还真做出来了!而且你看,它是不是跟巨鹿国那个起重器好像挺相似的,就是没有那么大。”蔚垚咋舌。
王泽邦却像找到证据一样,愤然道:“她果然是巨鹿国的工匠,不然她怎么会做巨鹿国的器械!”
宇文晟眼底闪灼着掠夺、侵吞的色泽:“无论她曾经是哪一国的人,以后都只能待在邺国,成为我宇文晟的人了。”
王泽邦眼见将军疯意上头,只能努力给他摆事实讲道理:“将军,这绝对是陌野的阴谋,他知道我们邺国求才若渴,就故意放出这么一个强大的诱饵来钩住我们,万一桑瑄青跟陌野里应外合……”
“你以为本将军会怕他?”宇文晟面具下红唇弯起:“他会用诱饵来勾人,难道我就不会将计就计?”
蔚垚跟王泽邦一听,对视一眼,还能这样反操作?
“做、做出来了?!”工官冲出来,惊叹地望着这辆起土器。
郑曲尺颔首:“嗯,不过还得试一试。”
“好,好。”
因为时间紧,郑曲尺没有采用滚轮设计,暂时只能靠人工搬抬,以后她再添置进来。
来到壕沟前,郑曲尺给他们示范该怎么用。
这个长的一头是装容器,放进深沟里,等容器装满之后,另一头就拉绞绳子将它吊起来。
等吊上来后,用转盘移动方向,停在指定的位置上,一松拉绳,它就会自动将泥土倒了。
这一整个过程简单轻松,基本上一个人力配备就行。
“起土器一次性能够装三四百斤土,一个人就能干十个人以上的活,并且它还可以用来灌溉田地,高层建筑搬运石木等等。”
这起土器竟有这么多用处?
众人激动地全围上来,好奇打量,也有人尝试了一下,果然器械代替人力之后,效率大大提升。
这头郑曲尺被工匠们簇拥,赞叹连连,争先询问起土器的妙处。
而另一头的河沟村,桑大哥正愁眉不展地担心着营寨里的青哥儿。
忽然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包围住了茅草房,桑大哥怵然一惊,却见这落魄又寒酸的地方,竟来了一个身披斗篷的俊美男子。
他扯下帽子,抬起一双漆黑的眼,却如一潭深水直淹没得人无处喘息。
“这里,是桑瑄青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