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朝使团进入匈奴大营,冒顿早已得到了刚才路上发生的事。
在匈奴人野蛮般的注视下,被允许进入大帐的苏立、白羽以及一个翻译踏进了这座与汉家风格迥然不同的草原大帐。
一踏入匈奴大帐,一股热浪引面扑来,就见到正中间,一个火堆熊熊燃起,炙热的火焰使得整個大帐温度骤升,大帐两旁坐着呈簸箕坐状的匈奴贵族,各个梳着匈奴小辫,披着厚重的匈奴外袍,右领左衽,他们不断用短匕首割着面前被烤熟的羊肉,然后仰头丢入嘴中,细细咀嚼,然后把玩着匕首,看着三个汉人。
大帐正中央,匈奴大单于冒顿高坐,一双眼睛如同鹰隼般锐利,其身材魁梧,斜躺在蒙着兽皮的王位之上,左手撑着左下巴,右手端着黄金酒杯,一口一口的大喝,旁边的侍卫抱着酒缸,一看冒顿伸手,酒杯空了,就添满,一股野蛮的王者气息向着苏立等人扑来。
但是苏立和白羽丝毫不慌,隔着火堆,苏立向着冒顿行了一个拱手礼,大声道:“大汉王朝皇帝特命出使匈奴国,使者苏立,见过匈奴国大单于。”翻译也跟着苏立行礼,但是后面的白羽却站得笔直,一动也不动,一点都没有行礼的样子。
冒顿等了一会儿,见白羽还是没有行礼,饶有兴致的对苏立问道:“听闻你们汉朝承袭至周朝,传闻周朝自诩礼仪之邦,一直都看不起我们这些周边位居苦寒之地的人,怎么如今你们连礼也要废除了?难怪到了你们汉朝这一代,如此孱弱!”
“哈哈哈!”周围的匈奴贵族大笑不止。
苏立没有回答,白羽却回答了:“苏先生行礼,是代表大汉出使匈奴国,是对于一个可以与大汉同等交流的国家的尊重,但是我白羽是军武之人,如今我们两国还在交战,并没有停战,未闻有交战双方决战未明,而一国之将领向别国主君行礼之事!”
“哈哈哈!好,果然是一个骁勇之士,本单于早就听闻汉军中有一大将,名白炜,前段时间,截断我大军追击刘邦的人就是他,本单于十分欣赏这种勇猛之士,但见你年纪轻轻,应当不是白炜吧!”
苏立这时插嘴回道:“此乃我大汉修武侯白炜将军之子白羽。”
“果然啊!雄鹰的孩子怎么会生出弱雏,本单于最爱猛士,如果你们父子肯投靠本单于,将刘邦交给我,本单于承诺,以右贤王之位回报之,如何?”
白羽声音平稳道:“多谢大单于美意,然忠贞之士,不事二主,华夏之人,不改右祍,从小穿华服夏装,穿惯了,穿不了兽袍左祍。”
“小小汉人,竟敢看不起我匈奴,大单于,请让我与他决斗,看看是匈奴人厉害,还是汉人厉害。”一个匈奴贵族起身对着冒顿大声道。
但是冒顿知道白羽武力超人,匈奴军中恐怕还没有能稳定力压他的人,万一败了,自己可就丢脸了,于是说道:
“好了,我们草原有句话,朋友来了有美味的马奶酒,豺狼来了有弯弓和猎刀,如今汉人向我们求和,岂能这样肆意妄为,丢我大匈奴的脸面。”
那匈奴贵族狠狠的重新坐回原位,冒顿又道:“既然汉人的大皇帝让你来求和,就上前近些吧!一直被火焰挡着,一点都不好说话,近些吧!看看你们的皇帝能给些什么条件。”
让苏立近些,说明经过一系列试探,冒顿已经认可了苏立和汉人的实力,初步接受了汉人能够与匈奴人谈条件了,不再轻视。
苏立听完翻译的话,准备绕过火堆,进到冒顿前方,原本白羽也想要跟上,但被两个旁边的贵族起身用身体挡住,双方一时剑拔弩张,白羽准备用强,但看到苏立摇了摇头,便冷哼一声,持枪站在原地,几个匈奴贵族见到白羽不再向前,也冷哼一声,回到座位,继续吃肉喝酒。
原本匈奴人让白羽将武器留下,但白羽说:“苍鹰能够失去自己的翅膀吗?苍狼能够失去自己的利爪吗?你们要想从我这里卸下武器,除非打得过我。”
被白羽用一句草原的谚语一哏,匈奴人也没有什么脾气,跟白羽过了几招,没一个可以站起来的,最后冒顿只好传令允许白羽持械入帐。
苏立来到冒顿之前,又一次行礼道:“尊贵的匈奴国大单于,此次我前来并不是求和,而是为了双方的未来,和谈。”
冒顿咧着嘴笑道:“有什么区别吗?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匈奴人将汉人打败了,这就是事实!”
苏立摇头道:“不同,求和是战败国已经被战胜国打败,而战败国向战胜国乞求和平,所以要接受战胜国的一切条件;而和谈,是双方相持不下,都无法奈何对方,为了避免双方更大的损失,为了今后,所以相互交流,以达到双方都满意的结果。”
冒顿闻言直接道:“那你们就是求和了,因为我们匈奴人已经打败了你们汉人,说罢,汉帝想怎么让我们退兵!”
“不然,是和谈,不是求和!”
冒顿生气了,大声质问道:“狗屁和谈,就是求和,你们汉人已经败了。”
“是和谈,不是求和。”
冒顿简直要气炸了,但是见苏立古波不惊的神情,为了王者的威严,压着脾气道:“你如此戏谑本单于,就不怕本单于杀了你?”
苏立没有任何表情的行礼道:
“首先,我并不是在戏虐尊贵大单于,是基于一定的事实,所以才敢说是和谈,而不是求和。另外,我并非不怕死,怕死乃是人之常情,我今天前来,是因为有比死亡更怕的东西,此外因为匈奴的一系列举措,匈奴的名声在汉地已经可止小儿夜啼,我既然主动要求出使,大单于也应当知道我怕不怕了。”
冒顿对这种不怕死的人也是无奈,但对于苏立的话又实在是感兴趣,于是说道:“你先说说,什么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呢?”
苏立突然昂首道:“尊严,自己的尊严,国家的尊严,民族的尊严。就如同大单于你,若是有人要您丢弃您身为大单于的尊严,才能坐上大单于之位,请问,您愿意为之?”
冒顿被戳中了,直言道:“当然不能,要是身为大单于,还要委曲求全,这不仅会丢到本单于的尊严,还会丢掉我匈奴人的尊严,本单于宁愿死,也要守护大匈奴的尊严,长生天在上,为证。”
其他匈奴贵族听了也是气血激愤,纷纷对着冒顿表忠心道:“谁要是敢冒犯大单于,请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谁要是敢践踏莪们大匈奴的名号,我愿意与他在长生天的见证下,只留下一个。”
冒顿见因为苏立一句话,这么多大臣贵族向着自己,很是受用,于是对苏立更和善了,道:“屠耆,你既然说是和谈,那就给本单于说说,为什么是和谈,又怎么个和谈法?”
苏立道:“首先,我们双方虽然交战多场,但都是小战,各自的实力都没有损耗,所以并不能算我方战败,毕竟我方地大物博,还有无数后援力量,没有一蹶不振。”
“可是你们的大皇帝被本单于困在了上山,怎么能不算战败?”
“我们的皇帝陛下的确被困在了上山,但是那只是陛下心系军中士卒,不愿意独自丢下将士们逃命,要是陛下真的想逃,凭借白炜将军的保护,陛下会逃不了吗?”
见冒顿沉默,苏立又说道:“姑且算陛下不逃,你们也顺利的夺取了陛下的性命,但是我们在长安城内还有太子,太子能马上接替皇位,跟你们匈奴接着作战,而且还会因为杀父之仇,举国上下对你们匈奴群情激奋。
试问大单于是否有信心接受一个拥有几千万人口的国家,每年对你们的攻打?就算你们能接受下来我们的攻击,但是长年累月下来,那么你们也一定会实力大损,而被你们匈奴压制的东胡人等以及被你们赶走的月氏人就会卷土重来。
到时候,南有大汉的猛烈攻打,西有月氏人的不断侵略,东有东胡人的连连骚扰,请问贵国能够坚持多久?我们诸夏有句古话,鱼死而网破,但是就这样下去,依照我看,汉匈双方,汉朝多有膏腴之地,而匈奴人皆是苦寒之地,到时候鱼死而网不一定破。
看天气,今年的冬天比往常要冷得多,要是你们与我们在这里消耗,我们汉人能够承受百万人、两百万人、甚至三百万人的损失,那你们匈奴人呢?能承受得了这部分大军全军覆没吗?真要到了那时候,我的预言都要成真了。”
冒顿犹豫了,他知道苏立说的有些道理,但是如果就这么走了,什么也没有捞到,回去不得被族人骂死,于是说道:
“屠耆说的固然有道理,可是如今我匈奴人占据优势,你们汉人处于劣势,且你们的皇帝也被我围在了山上,这是无法抹除的事实,任由屠耆说破了天,今天你们汉朝不吐出东西来,我们匈奴人是不会走的,至于是和谈还是求和,只要你们给我们实质性的东西,任你们怎么说吧。不然我们就将你们的皇帝掳走,再和你们谈条件。”
苏立知道这些匈奴人没看见好处是不会走的,于是说:“陛下知道匈奴国久居北方,气候寒冷,故而有些地方没办法种一些作物,导致你们经常粮食短缺。
所以特意准许汉匈双方的交界处设立互市,你们可以拿多余的东西,比如牛羊马等牲畜或毛皮和我们换粮食,这样我们双方就不用发动战争了。
你们来我们汉朝不就是想要这些吗,如今我们开放国土,和你们互相交换,不用流血就可以交换到双方都需要的东西,不是皆大欢喜的吗?”
一旁的匈奴贵族交头接耳,大部分已经十分同意这个提议了,毕竟能够不费力就得到想要的,谁愿意刀口舔血啊!
冒顿冷言道:“不够!”
苏立无奈道:“这样,两国签订盟约之后,为了支援北方处于苦寒之地的盟国,我们汉朝可以每年向大单于送一定数量的粮食和布帛。”
冒顿心中已经有些满意了,毕竟这些“礼物”是独属于自己的王庭的,不需要和其他部族分享,之所以不同意,是想要得到更多,而苏立也开始了据理力争,双方在具体的数量上不断争论。
争论一直到了晚上,冒顿也是很疲惫了,苏立也是口干舌燥,实在搞不懂这些蛮夷怎么对于多少这么计较。
冒顿开口道:“今日也很晚了,大家都先去休息吧!明天再议,屠耆,你和你的使团也先在我军营中暂时住一晚吧!”
苏立行礼道:“多谢大单于。”匈奴贵族也一个个向着冒顿右手扶左胸,行礼后退下,冒顿也赶往自己的大帐,里面自己的阏氏正在等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