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男主直接给这些人露了一手。
张天也没有所谓的君子远庖厨的说法,就是在自己的灶房之中整了起来,没过多久四菜一汤便是弄出来了,张天给朱元璋拿了一瓶酒,两爷孙就这么喝了起来,而卡扎莎公主还有邱湘,两个人则是吧唧吧唧的吃着饭菜。
朱元璋政务繁忙啊,这虽然有内阁的帮忙,但是很多事情还是要他亲自处理的,所以这经常跑过来张天的家中,自然也是要处理政务的,他将奏疏给拿了出来。
他一边喝着小酒,一边看着奏疏。
第一封奏疏是来自淮北的。
淮北这些日子过的不好,在经历水灾之后,现在又在经历雪灾,可以说算得上是多灾多难了,不过这大明一直都是如此的,一直以来大明都在经历小冰河时期,不然的话大明,甚至很有可能要超过大唐的王朝时间。
淮北亳州府上疏:因今岁天灾横至,索性无多百姓伤亡,治下粮食勉强多日,然明年或恐让百姓增添负担,臣斗胆叩请陛下,免除两府百姓夏税。
张天看完后,对朱元璋道:“此乃彰显天威之事,可免除百姓赋税。”
朱元璋笑着点头:“对!”
“之前咱仅仅让你简单批个可或者否,现在你尝试着,将自己的想法,在奏疏上写出来!”
“尝试着,如果真让你批回复,你该怎么写。”张天听完以后,他也是点点头。
以前老爷子也教自己批过几封奏疏,不过那时候,都是一些简单的,浅尝辄止的。
张天只要简单的批是否就行,从没有批过自己的意见。
老爷子让自己大胆放手的去批,但张天知道,这种国家大事,自己还是不能乱来。
他先在旁边的宣纸上,试着写下自己的意见:即命镯其税,着户部给事中核淮北旱灾之地百姓人口,免除夏税,以安民心,以显天德。
汝等牢记,不可好大喜功,不可瞒报灾情,以彰政绩,此数十万人口生计大事,若有纰漏,汝等愧对百姓,着以谨记于心。
“老爷子,你看可否。”张天询问。
朱元璋还在嚼着玉米,随意瞥着头,看到张天先在宣纸上试着写出意见,不由点头道:“家国大事,不可马虎,你此举很不错,让咱来看看。”
朱元璋伸着头过去,看完之后,脸色愣了愣,不可思议的抬头看着张天,道:“好小子!你这批的老练至极,比咱都不相上下!好!批的不错!这些日子,没少看书?”
张天点头:“老爷子给我送来的两本政书,我都快看完了。”
嚯!
好家伙,有毅力!
朱元璋很满意,点头道:“继续批,直接在奏疏上批!出啥事了,咱顶着!放心的批!”老爷子喜笑颜开,面色红润,显然高兴极了。
张天将方才的话原封不动的搬运到淮北府的奏疏上。
然后继续看着下一封奏疏。
这是一封来自关中西安府的,也是雪灾之事,不过却是都察院弹劾上奏的。
“臣,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史林上陈陛下,今有蓝田县县令与地方豪强士绅瞒报天灾,私吞田产,掩盖真相,欺瞒今上,其罪之大,无可饶恕。”
左佥都御史上书的奏疏洋洋洒洒很多,核心点就是蓝田县令和地方士绅联手,欺骗皇帝,瞒报天灾,迫使百姓将肥沃田产,转让给大地主大士绅。
大明的土地兼并,在这封奏疏上,张天可看到冰山一角。
原来所谓的土地兼并,这里面,还有许多文章,以前张天对土地兼并的理解,只是干巴巴的四個字,现在真实的触碰到这些肮脏的手段,利用天灾人祸去侵犯百姓利益,他稚嫩的脸上,还是忍不住浮现一抹怒气!
朱元璋见张天神色不对,不声不响的侧目看过去,看完之后,淡淡的道:“这样的事,在国朝屡见不鲜,你第一次见,难免有怒,杀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冰冷的一席话,却仿佛带着浓浓的杀意朝张天席卷而来!
朱元璋手指有节奏的敲着案牍,淡淡的道:“这些年,咱皇帝杀了太多这些人了,不是弑杀,是不得不杀。”
“然而怎么杀,都杜绝不了这种情况出现,每逢天灾,总会有人试图想着怎么发财,却从不想想怎么去给百姓便利,怎么力所能及的帮衬百姓,要是都如淮北府那般免税,咱难倒不同意么?”
“一群国朝蛀虫!就是他们在啃食着大明江山!不杀,不足以立朝廷之威信!”老爷子言语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淡漠和冰冷。张天叹口气道:“堵不如疏,一味的杀,是杀不绝,得找个约束的机制去管理才成。”
渐渐的,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在张天脑海中诞生。
朱元璋看着张天欲言又止,道:“你说罢,有啥想说的,说说看。”
张天点点头,对朱元璋道:“既然这些贪官污吏杀不完,那能不能尝试着提前预防?”朱元璋来了兴趣,眯着眼道:“继续说说看,怎么个提前预防法?”
张天道:“譬如独立于都察院之外,再设一部,专门负责监察天下吏治,肃清吏治清明。”
朱元璋沉思一番,道:“怎么设置,设和职权?”
张天道:“都察院可风闻天下,大到贪腐谋反,小到官吏作风,一经发现,便可上陈。”
“咱试着设一个专门只是负责监察吏治的衙门,以其监督官吏贪污腐败。”这种设想,就和后世那种廉政公署差不多。
朱元璋继续问道:“他们有处置之权?”张天回道:“当有,因此才能震慑地方官吏。”
朱元璋闭目沉思,张天则小心翼翼看着他,补充道:“当然,这衙门不是说建就建的,还需要许多肱骨大臣商议。”
朱元璋却是睁开眼,压着手道:“不错!”张天一喜:“老爷子也认同?”
朱元璋没好气的道:“我说你不错!敢想敢做,敢于推陈出新,这是好事儿,守旧的思想要不得,有了只会退步。”
“但咱来问你,你说的独立于政体之外的衙门,是不是取代了都察院?他们也有执法权,是不是也取代了三法司?”
“按照你的设想,这衙门内部是不是还要配备卫所兵以为缉拿之事?”
“常言说,宋亡于冗官,你此举若是设下来,朝廷的官吏体制会渐渐扩充。”
“宋人也是这么想的,遇到问题,就想着多设衙门,枢密院替代兵部,三司分财权,乃至于兵部、户部等各衙门养了一批闲人,生生的将大宋给吃垮了。”“宋朝经济如此繁绕,饶是如此,都因为冗官问题逐渐灭亡。”
“你长说以史为鉴,那么如果咱大明也开始效仿旧,多设各种衙门,分散原本衙门的职掌,现在看起来没什么,久而久之,官员推诿,养闲白供等等一系列问题就会滋生。”“你,考虑过吗?”
朱元璋若无其事的盯着张天,随口便是结合宋史,将当下国体给分析的一针见血。
张天有些惊愕的张开嘴:“这个么…~…”他没考虑过。
诚如他自己想的那样,很多事,他看起来都不错,甚至在后世,也都实践之后可行。
可要是放在大明,依旧与国体不符。
“咱皇帝杀贪官不错,但尽管如此,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无脑一锅端,贪可以,但不要伤害百姓利益,干吏和贪官,其实你葛爷爷更喜欢贪官。”
“啊?”
张天挠挠头,有些狐疑的看着老爷子,“你不是说最恨贪官?”
朱元璋笑着道:“不一样,咱说的贪官,是会来事的贪官,咱捏着他们的把柄,很多咱们不愿意做的事,可以让这些人来做。”
“为上者,你要思考的是如何制衡,这个朝廷,并不是水至清无鱼才是好的,水浑一点,你才能制衡到那些清官干吏,若是不然,一加独大,皇权还有何威信可言呢?”张天恍然大悟:“倒是这个理。”
朱元璋有些深邃的道:
“大明的官,很珍贵,不要乱设,你得要让那些读书人们,知道为官是多么不容易,咱国朝严控科举,能考中进士的平均年龄都在三十岁以上,为何?”
“不经困难,不过世事,他们如何知道百姓之难?如何知道大明的官不易?只有这样,他们才肯珍惜!”
“官,是权贵,是高高在上的,是百姓可望不可即的,是一跃龙门的,是争相追逐的,不能随便给。”
最终目的是啥?”
张天顿时道:“皇权更加至高无上!”
朱元璋哈哈大笑:“可不是么,就是为了让他们对皇权敬畏,对官权都如此敬畏,那么皇权这个高不可攀的东西,百姓怎么看?一定是敬畏到骨子里!”这就是封建制度!
在老爷子的三言两语中,已经将天下阶级分析的淋漓尽致!“好。”朱元璋言语一变,道:“咱再说正事。”
“你说在地方上设置廉政他们,他们该听谁的?”
“自然当地布政司。”张天脱口而出。朱元璋眨眨眼,“这不是自己骗自己吗?”
张天愣了愣,瞬间想明白了,对啊,要是听当地布政司的,那这部门和摆设有啥区别?
可要是听皇帝的,那不就是另一个锦衣卫部门吗?
“好吧。”张天叹口气,他知道自己刚才的想法又是拍脑门想出来的。
朱元璋笑了笑,嚼了口红薯,说道,“不过,你说的那句,用制度用国法约束,咱很是赞同。”
他有些感怀的道:“你说的不错,靠杀是不行的,你葛爷爷杀了这么多人,也有一些是错杀的!”
朱元璋眼眸中带着几分唏嘘,可也只是片刻,随后那双眸子便再次无比坚定的矍铄起来。张天似有所思:“既如此,何不设考成制度?”
“嗯?”朱元璋不解:“什么叫考成制度?”
张天道:“譬如一年一京察,两年一外察,每一次负责考成的团队,都从朝廷中抽取,具体是谁,谁也无从得知。”
“以此来监督和考察流内京外官,流外吏目杂役。考成及格者,继续为官,若政绩昭然者,可升迁,若不及格者降级问罪。”
朱元璋双眸倏地一亮,缓缓地垂下头,沉默片刻,便抬头道:“这个法子,到是大有可为!如此一来,朝廷所负担的成本也不高,还能起到威慑的作用。”“々好!这事咱记在心里,赶明回去讨论一下。”
对张天的建议,朱元璋每一个都在认真聆听,好的采纳,不好的也会给张天说说究竟哪里不好,为什么不好。
他并不是一味的否决和同意。
朱元璋没对任何人这么细心过,这是真在将自己一身本领毫无保留的教给张天!
家国大事,没有一个是简单的,稍有不慎,万劫不复,朱元璋不得不谨慎。
张天也能感受到老爷子的善意和宠佞,心里像吃了蜜一样,尤其被老爷子夸耀赞叹,更是有种莫名的成就感。朱元璋笑着道:
“不要得意,继续批奏疏,还有这么多。”张天点头。
案牍上确实还有许多奏疏,他便继续批下去。
有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就直接批红过了,有些大事,则需要斟酌之后才能决定。
最难的一种,便是需要张天去做决策的政事。
这是目前最困扰张天的一种奏疏,也无比复杂。
譬如有辽东指挥使请求朱元璋在辽东开设茶马贸易,以大明茶叶、丝绸等物购置后金女真人马匹。
在这个冷兵器时代,马匹的多少就是国家强盛的标志。
朱元璋有些不解的看着张天:“此策,有什么需要思考的?茶马贸易换取异族健硕马匹,辽东指挥使这条陈很有建设性。”
张天摇摇头道:“此茶马互市看起来我大明是能得到无数战马,但此举无外乎也给女真人打开了对广袤财富土地的贪婪大门束。”
“恐日久之后,会生出异心,若是他们作乱造反……”
到明后期,就是这群女真人,控制了整个北方,然后开始入侵中原。
归根结底,就是茶马互市引起来的灾祸,大明眼看女真越来越强,于是关闭了和建奴的茶马贸易,这导致女真人开始主动攻击大明边塞。
最终导致大明亡国,野猪皮统治汉人的局面。
不过朱元璋却不以为意道:“无礼而侮大邻,贪愎而拙交者,可亡也。此部落虽小,若敢无礼,必亡之,何须担忧?”
“此条陈留中,待朝会商议罢。”张天点点头:“成吧。”
这就是张天和老爷子执政理念的冲突,不过张天现在也没能力去改变什么,只能点头附和。
他们现在这两个人还真有一副笼中对的模样。
和旁边的邱湘和卡扎莎两个人,则是在小声的谈论着一些关于镜子之类的事情,女人爱美是天生的,女人对这些事情事物并不太上心,政务之类的东西对于他们来说确实是没有太重要的。
和张天和朱元璋两个人,则是聊得不亦乐乎,对于他们来说这可是国家大事,更别提朱元璋他本身还是当今的陛下,乃是大明的皇帝,
而张天更是朱元璋视为皇储皇太孙未来的皇帝的人物,他们所讨论的事情,那就相当于是一个王朝的走向!
而在这时天空之中,已经开始飘起了雪,南京今年的雪来得特别的早。
雪花漫天卷地的落下来,仿佛是鹅毛一般,纷纷扬扬,,轻轻的落在房顶上和他们主要是在屋内吃着饭菜聊得火热,和外面的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时候朱元璋才说道:“今年的雪来的真是时候啊。”
雪来了,天气自然也就阴冷了,张天去自己的书房之中拿出来一张,被子盖在朱元璋的背上。
“葛爷爷下雪了。”
“是啊,下雪了。”
等到朱元璋离开了之后,卡扎莎则是表示今日要在这里留宿,表示今天的雪有点太冷了,要和邱湘一起睡,一下子就是让邱湘脸都发红了,因为他从没有告诉过卡扎沙,她早已经是和张天睡在一张床上,哪怕张天并没有要她的身子。
难道要三人同床?
张天听到之后一下子也是眯着眼睛,他就这么看着两个漂亮的大姑娘。
难道说还有这种好事?
上辈子从没有实现过的梦想,难道这辈子就要实现了吗?张天随后便是把这个龌龊的想法给抛弃在自己的脑海之中,这种事情可不能说出来,自己想一想就行了…
:“咳咳。”
张天说道:“卡扎莎公主,你可是波斯国的公主啊,在我这边留宿传出去怕是不好听吧,本官这里还庙小。”
卡扎莎听到之后,差点就说你们大明的陛下早已经是把本公主许配给你了,还有谁敢乱说话呀,不过这种事情还是不能乱讲的,毕竟朱元璋之前给过他一个眼神,让他不要乱说朱元璋和张天的关系,所以身为波斯国的公主还是明白这一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