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在唏嘘,同时也有点佩服葛爷爷。
几千条人命,在葛爷爷这种人物眼中,根本不值一提,就因为这些人破坏了大明江山的根基。张天突然有些好奇的问朱元璋道:
“葛爷爷,当皇帝都要这么狠吗?”朱元璋笑笑,看了一眼脸上稚嫩,嘴唇上已经有细细毛发硬茬的张天。“嗯。”
朱元璋点头,“为什么带兵打仗,将军却能眼睁睁看着无数儿郎死在自己面前不动容?慈不掌兵。”
“为政也是一样,你纵观古往今来,有哪个皇帝是心慈手软的?不是咱不想善良,是江山社稷容不得你善良。”
“你心软放了几个蛀虫,后果会是什么呢?北宋庆历年,范仲淹主张变法,富弼、韩琦等枢密院高层参与其中,明明是富国强国之路,为什么最后失败了?”
这段历史,张天很熟,他脱口而出道:“因为范仲淹先生触动了许多大士绅大官僚的利益,尤其是‘修武备’更是触动了文人的根基,所以许多人开始弹劾范先生。”朱元璋点头,问道:“那你觉得范仲淹失败的根源是什么?是那些反对派吗?爷爷肯定的告诉你,不是!根源根本不在这!”
“在这個王权为上的年代,决定权永远在皇帝手里,咱告诉你,是宋仁宗皇帝无能,是他软弱!是他不够强硬!”
“大宋都那副德行了,还踏马在乎文强武弱?他不是傻子,能做到皇帝的,没几个是傻子!”
“咱告诉你,归根结底就是因为仁宗皇帝不够自信,软弱,心软!见不得他下面一群文官在他面前嚼舌根子,所以他罢免了范仲淹、韩琦、富弼……”
评价宋朝皇帝的时候,朱元璋脸上那深深的不屑一览无余!
这是一个强硬朝代的皇帝,对软弱朝代皇帝的天生优越感!
朱元璋揉了揉张天的脑袋,“小子!告诉你,做皇帝要有一往无前的信念,要有坚持自己的自信!要有如纲一般的铁石心!”
“当你认为自己的施政策略是对的,谁反对你,不要心软,将其杀了!咱都皇帝了,没有人是不能杀的,天下众生,皆你手中棋子,如何利用,在你自己。”霎时间,一股睥睨众生的气势,在葛爷爷身上萦绕。
这些话,直接刺穿张天的内心,仿若那弹指间摧毁天下众生的权力欲望,在自己眼前回荡,令张天忍不住深吸口气!
原来这就是皇权吗?张天心潮澎湃起来。
不过张天还是有些疑问,他看着朱元璋道:“葛爷爷,那如果洪武老皇上真动了淳安和宁波大批量官吏,文人不会出面阻挠吗?”朱元璋笑了笑:“会,但他们不敢!”“为啥?”张天不解。
朱元璋道:“因为皇帝能拿捏住他们,要拿捏住文人,不必全部掌控,人太多了,会累死你,那么你该怎么做?你只要将带头的那个,给捏在手中就行了!”
张天挠挠头:“这话怎么解释?”
朱元璋道:“譬如现在大明文人的代表是谁?山东曲阜人,孔门衍圣公孔讷。”
“你知道这孔讷的身世吗?”张天摇头:“不怎么了解。”
朱元璋笑着道:“咱和你说说……哦,对了,听说你今天和孔讷起了冲突?”啊?
张天惊愕的看着葛爷爷:“这你也知道吗?才发生不久的事,您都能清楚?”葛爷爷这能量这么大啊?
张天有些心悸。
朱元璋则随口道:“咱关心你啊,所以很多人都愿意把你的情况告诉咱,当然,这不重要。”言语一变,朱元璋道:“孔讷这个人,或者说孔家这门人,他们没什么道德底线。”
“宋朝的时候,他们为官,宋朝灭亡了,到了元朝,他们还是为官,而且他们的官阶品级都很高。”
“为啥?”
朱元璋询问张天。
“为什么孔门从春秋一直延续到现在,没有皇帝动他们?”张天沉默深思,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朱元璋道:“因为历朝历代皇帝,都要指望他们去约束天下文人一张嘴。”
“大孙,格局要大,不要主观就去恶意厌恶他们,那不是你这个层面的人该有的想法。”
“你现在要想什么?任何人在你面前,你第一时间该去思考,这些人对你有没有作用!”
朱元璋的每句话,都蕴含哲理,这是张天为什么一直乐意和葛爷爷呆在身边的原因。
张天点头,没打扰朱元璋。
朱元璋则继续道:“孔门这些人也是一样,他们能约束住天下文人,这就是他们存在的价值,也是朝廷养着他们的价值。”
“你方才问,皇帝杀这么多人,文人们会不会说洪武皇帝嗜杀,会不会说国之好杀,必亡国也,会不会在民间掀起一阵渔轮,如果渔轮高了,会不会出现叛乱……”
张天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
朱元璋笑笑:“想法不错,但咱告诉你,锦衣卫收集了许多人的秘密,包括孔门衍圣公!”
“咱告诉你个秘密,你听着,这对你有用。”
“孔讷是孔门五十六代传人,但他们的身世却成谜。”
“在元成宗时期,孔讷的的祖先孔思晦还不是孔门的正支,而是庶出。后来他们使用手段,将孔门正支孔思诚一脉扳倒,对外宣布他们才是孔门正支。”
“总结而说,孔讷并不是孔门的正宗传人,这是他不为人知的秘密,也是皇帝能绝对掌控他们的根源!”
“所以咱皇帝即便想血洗,想杀人,都能稳住天下文人那张嘴,非但如此,孔讷还会给皇帝洗掉不必要的污点,现在,你明白了吗?”原来孔讷还有这些秘密在身上,难怪葛爷爷说皇帝绝不会惧怕文人。
孔讷这身份,就是掣肘他的命根子,他不可能放弃这尊贵的身份,所以就一定会被皇帝掌控!
有了这些人存在,许多白的能变成黑的,黑的能被他们说成白的!
诚如葛爷爷说的那样,这是他们存在的价值!
张天一时间难以消化,葛爷爷给了他太多的新认知。
社会法则也好,人情世故也罢,还有控制御下等等,这些,都在今晚被葛爷爷一一说了出来。
张天需要去吸收,好好的吸收,好好的学习!
同时孔讷的这层秘密,他也要给握住了,这些都对自己日后有莫大的作用!
“水凉了,我给你换一盆。”
张天这才想起来葛爷爷还泡着脚呢。葛爷爷大喇喇的笑着:“不必啦。”他拿着毛巾擦了擦脚。
葛爷爷小腿上,几条蜈蚣一样扭曲狰狞的伤疤赫然在目。
张天瞪着眼。
朱元璋随口道:“打仗留下的。”
张天痴痴的道:“葛爷爷,你……真上战场啊?我以为你吹牛呐!”
上次葛爷爷给自己送刀的时候说过他上战场的事,张天没当回事。
现在看到这些长长的伤疤,张天突然有些愧疚。
“那时候只有上身有半幅铁甲,腿上什么都没有,人家轮刀子过来砍到了这了!”说着,葛爷爷在大腿外侧指了下,“这是一个疤,是人家用长枪戳的。”
葛爷爷说的轻描淡写,可是其中的凶险却不言而喻。
张天有些关心的问道:“疼么?”
朱元璋笑着道:“疼个屁!那时候只要能保住命,还在乎啥疼不疼?活着就行。”
“咋样小子,打江山难不难?”张天用力点头:“难!”
朱元璋呵呵笑着,眼神有些深邃的道:“可是守江山更难啊!”
“咱不希望别的,只希望后来者,不要忘了他们先辈建功立业是多么的凶险,多么的艰难,咱希望后辈们不要出几个不孝子,毁了祖宗的基业功勋!”
朱元璋唏嘘一番,大手拍在张天的肩膀:“这是咱为啥喜欢你的原因,孝顺,懂事,骨子里带着一股子霸气,最主要的,知道疼咱!”哈!
张天挥挥手:“我这完全是为了报恩,你忘记啦,是你给了我活路咧。”
“是吗?”朱元璋笑着。
哪有什么恩,是需要用一年时间无微不至的照顾,用一年时间默默伺候咱这半只脚入土的老头儿?
你娃子的品质如何,老头子又不是瞎子!
谁对咱真心,谁想投机取巧,老头子这双招子,看的清楚!“爷。”
门外,蒋瓛轻轻敲着。
张天嗯了一声:“啥事儿?”
蒋瓛道:“葛爷爷拿来的账簿,送来啦。”啊?
张天迷茫的看着葛爷爷。
朱元璋似笑非笑:“皇帝给咱个任务,查假的事你告诉咱的,可不能做甩手掌柜,咱累了,你年轻人,多担着点。”
张天:“……”
应天府外面银装素裹。
白色的雪花,在微弱的灯光下,不断从天空飘落。
院子内的植被,都裹上了一层美轮美奂的雪景,美不胜收。
铜烛上的蜡烛火苗窜的很高。
张天端坐在太师椅上,书上上陈列着许多账簿,各州府都有。
朱元璋手里握着茶杯,享受的躺在一旁胡床上,腿脚用厚厚的棉褥子裹上。
葛爷爷风湿病,见不得雨雪,张天给他腿脚上加了两层被子。
朱元璋眯着眼,哼着不知名的凤阳花鼓曲子。
张天则一脸认真的翻着账簿。
这不是什么难事,但碍于量多,所以张天需要一本一本去查。
没多大功夫,朱元璋掀开被子,走到门前,将门开个缝隙。
冷风吹进来,书桌上的火烛摇曳,张天才意识到葛爷爷下床。“开门窗干啥?这般冷的天。”
朱元璋笑道:“傻小子,门窗哪儿能关严实?屋内烧着炭火,都是炭毒,不开点窗,还不闷死啊?”
张天头也不抬道:“那就用无烟煤取代就好了呀。”
在这个时代,一般人要取暖,富的人烧炭,而贫贱者,只能烧柴。
碳木炭烧制起来虽然费时费力,却因为它燃烧较为充分,不会产生太多烟雾,因而很受富户的青睐。
而柴火就不同了,只一烧,顿时烟熏缭绕,且还需贫民出城去采伐,看似便宜,其实费的心神也是不少。
张天现在条件不错,盐山那边供应的充足,每个月都有许多白银入账。
所以大冬天的,家里自然用木炭取暖。
不过木炭有个致命缺点,含硫量太高,吸入过多会致命。
张天寻常也没太关心这问题。“啥是无烟煤?”
朱元璋有点不解的看着张天。
无烟煤和平常的煤炭不同,一般的煤炭,会产生大量的烟雾,且因为杂质太多,含硫量高,烧起来,就形同于是毒烟,在后世,人们常用的蜂窝煤和煤球,其实都是需要精炼的,俗称洗煤。
只是在这个时代,想要洗煤,工艺上的难度太大,几乎没有任何可行性。
古人之所以没有大规模的使用原煤,正是因为这个道理。
不过,无烟煤不同,无烟煤的含硫量极低,虽然燃点高,不过这不算什么难题,最重要的它燃烧无色无烟,且燃烧的时间较长,是极好的御寒燃料。
不过无烟煤也会挥发出一些二氧化硫以及一氧化碳之类的致命气体,好在含量不高,经过一定的加工之后,便会洗去大半,而且这个时代的建筑,并不是密封的环境,所以无烟煤这点气体,几乎对人体产生不了多少危害。
张天愣了愣,搁下手中账簿,回头看着葛爷爷。“你不知道啊~~?”
朱元璋道:“咱就没听过啥是无烟煤。”
张天解释道:“就是黑色的那种小石块,能燃烧很长时间,没有毒烟,还能取暖,葛爷爷您不知道吗?”
朱元璋笑呵呵的挥手:“扯淡!世间哪有这种神器?要真有,咱大明子民还至于被冻死吗?”
天气越来越寒冷,现在虽是初冬,但京畿附近已经有农庄受了灾。
朱元璋每每批到这些奏疏,心都在绞痛。
张天笑了笑:“有的。”
朱元璋伸着脖颈,反驳道:“没有!”张天无奈,也不和葛爷爷争辩。
古人认识世界还不全面,在这方面,张天比葛爷爷多了千年的智慧,不过也懒得和葛爷爷多说。
经过刚才小插曲之后,张天便继续开始翻阅账簿。
有些地方官府的账簿是有问题的,但大部分吏治都比较清明。
朱元璋悠闲的躺在胡床上,身旁放着一些风干的果脯和一碗热茶。
啧啧。
朱元璋眯着眼,偷偷从腰口掏出酒葫芦,眯了一口,说不出的舒爽。
这些年他年纪越来越大,尤其到了冬天,批奏疏也越来越费心费力。
现在看到自己的大孙帮着自己分担,心里比啥都要高兴和放松。
没多时,朱元璋又起来,去让邱湘准备了鸡汤来给张天补身子。
又没多久,又给张天端着果脯和热水放在一旁。
老头儿走来走去,但每个动作都透露出对大孙的浓浓关怀。
爷孙两批账簿到子夜。
朱元璋才对张天道:“好啦,先看这么多,早点睡,没啥事能一口吃个胖子,慢慢来,不着急!”
张天点头:“成。”
张天伸着懒腰,捶着酸胀的后背,感慨道:“皇帝真辛苦!”
“我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看了这么久,都有些受不住,皇帝该多累呀!”
朱元璋眯着眼道:“可不是么?人活着哪有不累的?你说皇帝累,可那些春夏秋冬都要做农活的百姓呢?他们比皇帝累一千倍一万倍!和他们比,这点累算着什么?”
张天认同的点头,他想了想,便走了出去。
没多时,张天去而复返,端着一碗羊奶走到朱元璋身前,伸手道:“给我。”
朱元璋:“啥?干啥?”
张天没好气道:“你以为偷摸着喝酒我没看到啊?不是和你说过少喝点酒吗?”
“把这热羊奶喝了,早点休息。”
朱元璋瘪瘪嘴,不情愿将隐藏在腰口的酒葫芦掏出来递给张天。“咱一把年纪了,喝什么奶?”
老头嘴硬,说着便将一碗羊奶干完了。“好了,早点睡吧。”
张天将厚厚的被子给葛爷爷盖好,将书桌上的账簿整理好,然后吹灭蜡烛,走到门口,微微开了点门缝和窗缝,一切做完,这才离去。
朱元璋咂摸咂摸嘴:“呵呵,有心的娃子!啧!咱想不到,老了还能这么享受?哈!”
翌日一早。
雪停了,南直隶一片银装素裹。
张天早早起床,蒋瓛在院子里扫雪,张天让邱湘去买了两笼汤包两笼肉包回来。
粥是他自己在煮。
等朱元璋起来,刚好可以吃早饭。
朱元璋这一夜一早,像吃了蜜一样。
昨晚来的阴云气色,也全部消融在老来有倚的幸福中去。
昨夜的账簿,朱元璋一大清早便让蒋璈抱着回宫。
大明宫的天还蒙蒙亮。
傅友文依旧保持早起早当值的习惯。
刚走到皇城,远远地就看到雪地中,蒋瓛抱着账簿回来。
傅友文心中一咯噔。
老爷子昨晚……又在张天那里过夜了啊?
究竟谁啊!老夫研究了几天,把皇室成员都快想烂了,都没想到这张天有可能是谁。
他也试图想过张天会不会是朱元璋收的义子?
可葛爷爷这样子,压根就是朝着接班人的方向去培养的,义子能接班?
用屁股想都不可能啊!
就在傅友文发愣的时候,蒋瓛已经走了过来。
“唉,傅大人。”
蒋瓛招呼了一句,抱着账簿随傅友文来到户部。“这些账簿您可以封存了。”
锦衣卫指挥使的话依旧很少,这个执掌,注定了蒋瓛不是多话之人。
他说完,便转身走了。
但傅友文分明看他手上还拿了三本账簿,而且他去的衙门,好像是……都察院!
傅友文忍不住打个寒颤。
该不会……又查出假账了吧?
天呐!这才一夜,又查出来三个地方!
等等!
傅友文身躯一震,老爷子那查账的法子,莫不是张天指点他的吧?
越是这么想,傅友文就越是觉得有可能!
要是不然,陛下怎可能突然开窍了?
这也太神奇了吧?
那小子究竟用了什么办法,能如此高效的看出假账来?
傅友文眼神有些错愕,咽了咽口水,自言自语的道:“这两人真的太可怕了!”
“这样看下去,似乎还有许多人要杀!”
嘶!真是可怕!
现在州府地方官的命运,可都掌握在那小子手上了啊!
傅友文面皮抽了抽。
也不知道陛下现在啥心情,恐怕脸黑的能吃人了吧?
傅友文刚整理好账簿,才走到值庐门口,远远地,就看到朱元璋背着手,哼着小调,正在朝宫门走去。
傅友文使劲揉了揉眼睛。
那是皇上不错吧?
是啊!
可是……可是老爷子,似乎在……在哼曲儿?
卧槽!
傅友文看惊了,为啥,老爷子心情会这么好扮?
这好诡异啊!
这哪里像个皇帝,这分明是个晚年早起溜达的幸福老头儿……
张天送走葛爷爷,知晓葛爷爷公务忙,所以很自觉让葛爷爷早早走了,走之前叮嘱他路上滑,莫摔了。
等葛爷爷笑眯眯的离去。
张天才在想一个问题。
天气这么冷,长期烧炭木也不是办法,葛爷爷在宫里衙门办差,恐怕更是冷的刺骨。
他记得,南直隶好似有无烟煤在史册上出现过。
这么想着,他将廖家兄弟叫了过来。
这对兄弟在南直隶军中当过差事,应当对南直隶的地貌有点熟悉。
“大人,咋了?”两兄弟好奇的看着张天。
张天询问道:“你哥两见多识广,在南直隶有没有见过无烟煤?”廖家兄弟一脸迷茫,纷纷摇头。“哦,就是那种黑的,小块山石。”
廖家兄弟一脸迷茫,张天则继续和他们说无烟煤石块的形状和特性。
两兄弟若有所思,最后廖镛道:“好似在上元县有这么一块山,不过那山似乎难以长出庄稼粮食,主家卖了许久,都没有卖出去。”
“嗯!就是那儿!”廖镛笃定点头道,“那上面的山石和少爷你形容的很像,整个京畿,好似只有那么一片山头。”张天喜出望外。
这种无烟煤主要分布在山西一带,张天记得史书上南直隶出土过无烟煤,不过最后被洪武陛下给囤了过去。
也是在洪武末年,这种无烟煤便开始大肆应用余寻常百姓家户。
“带我去看看。”张天眉宇一挑,喜不自禁。
廖家兄弟挠挠头,却也不知道少爷要做什么。
上元县有山曰卧牛山,因山的形状如同老牛盘卧,故而得名。
张天带着廖家兄弟来到卧牛山下。
山上都是雪,白皑皑一片。
张天让廖家兄弟铲了几楸,便弯腰扒拉起石块,石块看上去乌黑发亮,张天定睛望去,顿时喜上眉梢。
这不正是无烟煤么?!“走!去找主人家!”
廖家兄弟也不知道少爷究竟在做什么,不过两兄弟对张天是绝对服从的。
没多时,他们来到上元县的一家府宅前。
廖家兄弟禀明来意之后,张天便被府上管事领着进厅堂。
远远地,就看到厅堂内有两人在谈论着什么。
等张天进去之后,他愣了愣。
对方显然也愣住了,眼神有些凌厉的盯着张天。
这不正是孔讷孔夫子么?
那卧牛山,是孔讷的?张天抱拳:“打扰了。”
才转头,坐在孔讷旁边的胖商贾便道:“且慢!”
“小郎君,你不是要来买山的么?”嗯?
张天回头,定睛看着胖商贾道:“卧牛山,是您名下的?”胖商贾笑呵呵的道:“正是。”
话音落下,孔夫子便对胖商贾恼羞成怒道:“你什么意思?方才不是说好了,无偿赠送与老夫,让老夫投入教育事业吗?”
“这卧牛山又长不出庄稼,你增援给老夫,老夫办了书院,便能培育出许许多多大明读书人,届时大明读书人都会感恩于你,岂不妙哉?”听着两人对话,张天明白了。
原来这孔夫子,是打算白嫖人家的山啊!
胖商贾听完,尴尬的笑笑:“孔夫子您误会啦,误会啦!在下是想无偿赠送的,但人小郎君来买山,在下也不能没有待客之道是么?”张天看了一眼胖商贾。
他哪儿不知道这人什么打算。
这是要看看自己给的价格如何,价格合适,就不要脸皮卖给自己。
价格要是不合适,那就赠送给孔讷,博个好名声。
反正那山也长不出庄稼,还不如在读书人心中留个好名声呢。
这胖商贾算盘打的倒是很响亮!
张天也懒得废话,开口道:“一百三十两,合适我就……”
“合适!”
胖商贾想也不想的道:“非常合适!”
“你!”孔讷气咻咻看着胖商贾,“老夫今日委身过来,已是给你这贱商面子,你竟如此不识抬举!”
胖商贾被骂了,也不生气,准确的说,是不敢生气。
他哪儿敢得罪孔夫子,只是赔笑道:“小人也要吃饭,也要吃饭的,夫子见谅见谅,要么你出一百两,我卖给您?”
孔讷憋着气,脸色羞红:“读书清贵之事,孕养天下文人的国事,竟被你和铜臭挂上关系,孺子不可教也!”“
哼!一百两是吧?”孔讷一脸不屑,话还没说完……“两百两。”
张天站在原地,淡淡的开口。
胖商贾脸色更喜:“孔夫子,这……”厚颜无耻!
两个厚颜无耻之辈!
尤其这小子!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和蓝玉呆在一起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简直不是东西!
孔讷指着张天怒道:“你没听老夫说什么吗?老夫在造福大明文人!”张天气定神闲的道:“可我在造福大明百姓。”
孔讷无语了,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这是多不要脸,才能如此大言不惭啊!
张天本来对孔门的影响还可以,不偏不倚,但听了葛爷爷说出关于这群人的无耻勾当,他也释然了。
大家大哥别说二哥,都不是什么好鸟。“哈,拯救黎民苍生是吗?”“郎君好志向!”
“就是有时候,人会为了自己的自大付出代价的!”他狠狠剜了一眼张天,转身拂袖就走。
南直隶那么多文人央求老夫开书院,今日你却从中作梗,来日老夫就看看你如何在文人眼中立世!
老夫就看看,你如何抵挡住天下文人的谩骂和羞辱!
老夫就看看,你还如何在应天呆下去!
老夫要让你知道,大明文人可不是这么好招惹的!
“嘁!没钱还来装什么逼。”张天声音不大,却恰好被孔讷听到了。
他差点没一个踉跄摔在门槛上。
他胸口起伏着,努力憋着一腔怒气,好,好一个少年,好一个没经过社会毒打的臭小子!
孔内已气得发抖,脸唰的一下,白了,冷哼一声,踏步而去!
张天付了钱。
两百两白银,自然是大赚特赚,胖商贾还傻呵呵的乐着,他也以为今天遇到智障了,他也以为自己赚了。
人就是这样,你认为别人是智障的时候,别人也是这么看你的。
孔讷气咻咻的来到国子监。
他并非国子监的属官,这些日子却时常来国子监。
至于原因,便是刘三吾重新解说了圣人之言,重新解说了关于道德经上的治国名言!
这种颠覆性的学术研究,自然少不了孔讷这种大儒。
“孔夫子气色不佳,怎么了?”刘三吾远远地,就和孔讷打着招呼。
孔讷冷笑道:“遇到一个不知好歹的小东西,妄想造福天下黎民苍生……呵呵,此事且不提。”
孔讷说了一声,便好奇的问刘三吾:“刘夫子,此篇道德经的思想,已然成熟,已经可以推行于世了。”刘三吾脸色一喜:“好!”
孔讷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刘夫子,你现在可以说说了么?你当初说,提出这种学说的不是你,是另有其人。在老夫看来,能提出这种颠覆性治国理论的人,实乃经天纬地之人,现在可否说说此人究竟是谁了吗?”
“老夫真是佩服此人的才学,能用另一层更加妙不可言的学说,去解释治大国如烹小鲜,此开辟思想之人,老夫甚为佩服也!”当初刘三吾将道德经中的另一种学说告诉孔讷,孔讷简直惊为天人!
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在合计商讨,重新定夺《道德经》的意思,并且打算推翻原先的理解,将这种新思想发行于世。
孔讷知道,一旦这种新思想被推行,那么提出这种学说的人,一定会名垂青史!
他很羡慕,所以想结交一番。
刘三吾摇摇头:“是非成败都未可知,一切等推行之后便是了。”“若是推行成功,老夫一定将此人介绍给孔夫子认识。”
孔讷笑着道:“那好!有老夫牵头,天下文人势必会接受此学说,刘夫子且放宽心便是!”刘三吾抱拳:“孔夫子高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