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念索下。
宁郃选择图录地图里相对较好的路程,一路先向着最近泠城方向行去。
泠城边界距离梁城有六百里,是去往吴江方向中的城界。
只是这地图说到底是前朝的记载,距离如今有几十年的历史。
使得宁郃未动用神识,而是单纯的靠地图标记去走时,才发现这些路如今都成了杂草众生的荒郊野外。
只能偶尔见到几位同样依照老图行走的商贩,或者百姓。
以至于在七日清晨。
宁郃闲闲逛逛的走了五百里,才走上了正规的官道,来到了泠城的地界。
再往前走了十里。
途径泠城边界上的宛县。
在野外露宿一晚的宁郃,闻着饭菜的香味,先停下了步子,走进前方的宛县,选择了一家县边上的早餐铺子,要了一碗小米汤粥。
此刻品着粥米的清淡香味。
宁郃也不由掂了掂袖袋里的钱袋子,这几天因为没经过有人烟的地方,倒是省下了不少钱财。
再加上茶摊开了大半个月,被自己经营的一直都不错。
如今除了有约合的小碎银子以外,还有六百二十九枚铜钱。
如果长此以往,自己的茶摊一个月差不多能赚二两银子。
吴朝内寻常的捕快,月俸也就这么多。
只是看似挺赚钱的,都媲美吴朝的铁饭碗。
实则用水、茶叶、摊位都没要钱,没那個成本。
否则单轮这个茶叶,选县里差不多的清茶,再给足给量的,不是单单放一两片茶沫子,一碗差不多就要约合一文多了。
每日去山林里找个干净的小溪、或是去几里外的村子取水,也都是个麻烦事。
再加上荒郊野外的,万一遇到豺狼虎豹与山匪抢劫。
风险是很大的。
宁郃也是接触此行,才发现古时的野外茶摊不是那么简单。
而等品完小米粥。
宁郃看着店铺上标的价钱,取出了两文。
这粥钱倒和自己的茶钱一样。
再次向着宛县内走。
宁郃把目光望向了这条街上的钱庄。
自己拳头一包的铜板,有些太多了。
干脆拿五百文,在官家这里换成半两银子,方便携带。
而各地的钱庄,都是官府所开,去里面换金银,是不需拿手续费的,方便一些百姓把铜板兑换成更为容易携带的金银。
但要是单纯的存钱,或者保管财物,是需要按照物品的价值,交上一定比例的保管费用。
类似唐朝的‘柜坊’。
这也就是古代一些大员外喜欢把钱财放在自己家里的部分缘故。
宁郃通过杂谈游记,倒是知道吴朝的不少事。
等走进钱庄。
宁郃望着里面三个类似当铺的柜口,也选择靠左的走了过去。
店里的伙计看到客人进来,也是笑呵呵隔着实木栅栏招呼道:“这位大掌柜,您是来存物件,还是兑银票?”
“换一些银子。”宁郃从怀里拿出了装有五百文的钱袋子,通过栅栏的缝隙递过去,“五百文。”
听到只有区区五百文,看似不符合大掌柜这个称呼。
伙计脸上的热情也没减,因为平日来,换金子、换银子、换铜子文钱的,多了去了。
但叫一声‘大掌柜’是准没错的。
于是等他接过袋子,依旧是说了一声,“大掌柜,您稍等,我先点点。”
话落,他就打开了袋子,仔细看着这些铜板的印字。
检查完一个,就用手边的细绳,穿着过检的铜板。
再一百个打一个节,成为一贯。
不一会,他数完五贯钱,放入旁边的钱柜里。
又从另一个钱柜中取出一块银条。
钱庄的伙计多年接触银子,倒是熟能生巧。
他灵活的使用一把裁剪,在银子上比划了一下,就剪下了一小截。
在盘子上一称,比半两多一点点。
不由得他心里算了算,就看向宁郃问道:“大掌柜,您再添五文钱,还是我给多余的刮下来?”
“不劳烦了。”宁郃笑着从袖口里又拿出了五文,放到了伙计的案前。
伙计略微一检查,把银子递出去,“您的银子,收好。”
宁郃接到银子,看果真没有收对换钱的意思,便向着伙计道谢一声,就出了钱庄。
而也在宁郃继续向北行去时。
在距离宛县的一百二十里外的一处深林中。
正有一只筑基有成的黑熊精,像是迷路一样在林中打转。
但要是让外人看去,就只有一位一米九多,膀大腰圆的壮汉,他手里还提着一个大袋子。
这是黑熊精四百年前妖法筑基时,所领悟的化形之法,所化的人身。
他此刻正从布袋里拿出皮薄馅多的大包子,轻轻咬上一口,满手都是流油。
不过片刻,他就把这四十多个包子吃完。
又不舍的看了看油袋子。
再瞧瞧手掌上的流油,嗅着上面的香味。
眼见深林中四下无人。
他又鼓动妖法,包裹住了几个指头与袋子,把这流油如数吸入口中。
这般他才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并且他想到自己即将去往的泠城庆县,那里有更好吃的小笼包子,更是满怀期待。
至于哪个方向才能去往庆县。
他看了看四周都差不多的树木,才发现自己转来转去,不小心给转迷路了。
但这都不是问题。
他在附近转了一圈,瞧见远处林道上有一位背着篓子的农夫,就抱着问路的心思,化为了一阵黑风,向着那里吹去。
同时。
这位正在赶路的农夫,也忽然看到前方诡异的闪过一阵黑烟,随后黑烟中出现了一位身穿兽皮大衣的壮汉。
“妖怪?!”农夫见到这怪异一幕,不由想起山里多有精怪的传说,一时心里一阵发凉,被吓的脚步难以移动分毫,只剩愣愣的待在原地。
他没想到今日只是上山采一些药材,就碰到了传说中的妖怪!
黑熊精见到农夫惊恐,也是尽量放平声音道:“那汉子莫慌,在下并不是山野强匪,只是想问你一些事情。”
黑熊精说着,看到农夫愣愣的也不敢说话,于是也不等他应声,就询问道:“敢问庆县在哪个方向?”
听到询问,又见这妖怪迟迟没有动作。
农夫颤抖的抬起胳膊,尽量压下心里的恐惧,指了指西南的方向,“大..大仙..庆县在那边..约..有二百多里地..”
“多谢。”黑熊精咧开大嘴,露出自认为的笑容,又化为了一阵妖风,向着农夫涌来。
农夫看到这妖怪仿佛要吃人的一幕,是吓得紧闭双眼,又感知到胸口被什么敲击了一下。
谁知妖风环绕农夫一圈,便随之离去。
“我没死..”农夫好半天发现自己没事,才颤抖的睁开眼睛。
当看到妖怪不在。
他就慌忙的朝着山下跑。
但跑着跑着,他就发现自己胸口的衣服内侧袋里有东西。
一摸袋子,从中掏出了二两金子。
他才知晓刚才那妖仙朝他飞来,是给他金子的。
等想明白这些,他向着四周连连躬身道谢。
随后,他也不敢多待,就继续小跑着下山。
说不定等他回去以后,‘山中遇妖被赐金’的奇谈,就会在当地传开,或者几年后成为哪本杂谈中的神异趣事。
至于别人信不信,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而那黑熊精得到具体位置以后,也一路出了林子,身体裹着妖风,顺着最近的官道走。
一步四五十米的距离,加上妖风作为障眼法。
黑熊精经过路上的行人,行人也只是感到一阵忽如其来的风声吹过。
就这样,黑熊精一路越过歇息的行商,越过赶路的百姓,也越过了一位腰间挂酒的白袍书生。
但同时。
宁郃感到一股妖气从身边掠过后,倒是望向了妖气的来源,是前方一只正在奔行的妖修。
身上没有香火气,八成是与自己一样的散修。
宁郃来了兴趣,也瞬息间缩地成寸,跨越了半里的距离,轻而易举的追上了他。
“道友神行法精妙。”
宁郃出现在黑熊精旁边,样子像是寻常行走,却能跟上黑熊精的神行之法。
“哪里哪里!”黑熊精忽然听到有人赞叹他的术法,是高兴之余,一边依旧目光望着前方,躲避着可能出现的树木,一边好似并没有发现身旁多个人,完全是下意识的忍不住自夸道:
“我自开灵智到如今,修行了五百年。
其中四百年便是钻研这神行法门!
需知,既然修道,那往后很有可能会碰到难以避免的战祸。
一手保命的手段,还是当先要紧的。
就算是打不过,咱也能跑过。”
“此言在理。”宁郃看到这黑熊精有些意思,好像一生都在钻研逃跑之道,也不由笑道:“若是依道友之言,修行界多有灾祸,那神行之术确实必不可少。”
“那是!此法在这百年内已经为我躲了两场争斗!”黑熊精得意点头,一边躲避着前方的树木,一边也非常佩服自己的远见。
就算是平常用来赶路,也是不错的。
这位道友夸自己,是夸对了。
但..等等?
这位道友?
什么时候自己旁边多了一位同行道友?
也在此时。
他忽然反应过来,后知后觉的发现有人在跟着他,并且直到现在交谈了几句,他才猛地醒悟过来。
这使得他顷刻间知晓,这来人绝对是道行高深大修士!是他万万不可及的!
很可能是此地的山神!正统的神官!
于是刹那间他心中一紧,停下了脚步,语气迅速像是吐豆子一样,慌忙向着同样停下的宁郃道:“上仙且慢动手!
小妖修行五百载,多数皆在山林采药,就算是去往人间,也是用药材换取钱财,从未作恶!从未祸乱乡里!
今日来此,也只是借路而行!
请山神大人明鉴啊!”
宁郃看到他突然停下,又好像误会了什么,倒是笑道:“我并不是山神,只是一介散修。
你我在路途中偶然相遇,浅聊道法而已。”
宁郃说到这里,又感知了一些此地的灵气动向。
不少灵气都是慢慢向着远处山脉涌入。
“山神正在闭关。”宁郃瞭望远处的山群,“道友倒不用担心山神会镇压你。”
“当真?!”黑熊精看了看气质淡然的宁郃,觉得此言不似有假。
可能是这位道长认识山神,才知道山神的动向。
但无论怎么说,通过之前赶路问话一事,看似这位道长的道行比他高上不少,让他无从察觉。
于是他还是带着敬意的先拱手行礼,随后才放松般的笑道:“唉,道长刚才忽然出现,可是把我熊有金吓得够呛!
我还以为是碰到了此地的山神大人。
却未曾想,道长与我熊有金一样,皆是散修。只是道长看似是最为艰难的术法筑基,道行太高,让我看之不透。”
他说到这里,一边惊叹宁郃的术法筑基,一边又是一叹,“我曾听一位道友说过,此山山神是人族善封,而我身为妖修,今日这般又无意闯入,等回过来神,已经进入了山神的地界。
这样一来,难免会让山神大人误会。
还不如悄悄的一口气跑过去。”
黑熊精解释着,像是说给山神听,也像是说给身为‘山神好友’的宁郃听。
这样一来,若是山神大人往后追责,说不定这位气质随和的术法道长,还会为他开脱几句。
他可不想惹上什么麻烦,不想得罪人族神官,更不想得罪修天地灵气的术法修士。
他只想安安稳稳的平淡一生,再尝一尝各地的大包子。
同样的,宁郃也看到了他怀里揣有一个油布袋,里面还有些许妖气与香味传出。
黑熊精看到宁郃目光,也害怕道长误会什么,便也拿出袋子解释道:“这袋子不是装生人,而是装大包子。”
黑熊精说到这里,还比划了一下包子形状,“虽然我身为妖族,但不是没有去过人族的酒楼。
自从我四百年前化形,我就经常采摘药材。
之后在城里卖完药材,我都会去酒楼里买些大包子,再听听茶楼里的说书戏曲。”
话落。
他为了证明他有钱,不是说谎,还又从袖口内取出十二两金子,以及一些碎银,约莫有八两。
都是他这几年内攒下来的,全是实打实的真物,而不是术法幻化。
等拿出来这些。
他又指了指庆县的方向道:“我此次一行,也是半年前在外游历时,于路上遇见几位行商,听他们说,庆县里好吃的最多。”
“确有此事。”宁郃也想起游记上的记载,知道黑熊精应该不是说谎。
因为庆县的小吃,在泠城地界内确实是出了名的。
此行路过庆县,定然也要去尝尝。
而黑熊精看到宁郃肯定他的说辞,一时也高兴道:“道长若是顺路,不妨一同去瞧瞧?那里的小笼包可是一绝!”
言道此处。
他看向宁郃,是希望有位同行的吃友。
宁郃看了一眼黑熊精手里的金银,对此不置可否。
既然有大户同行,那自然是欣然同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