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音渺渺。
天间的异象渐渐消散,白昼隐去。
夜风拂过灵界。
各地的百姓才从这奇异中回过神来,纷纷向着天空叩拜。
同时点点星光也宛如灯火从夜空中飘落,落到一些人的身上。
“谢仙人赐星火..”
“神仙保佑!”
“拜见上清无象法主..”
跪拜间,各朝的虔诚声从地面上涌向天际。
一些人掌心内也浮现了之前的星光。
拥有资质者,皆有星光在身,但其中并无邪者。
这些人,是有资格去往兴山拜师。
这也是宁郃想着恒宗主身为正道中人,于是就以之前的云雾之法先帮他筛选了一下,帮他挑选了一万名预备弟子。
不然真让恒宗主自己去挑,去传法天下,再去逐个挑选有灵根入修行的弟子,这都何年何时了。
至于这一万名弟子能不能拜进宗门内,能不能被恒宗主收为弟子,这就是另一说了。
并且这万名得到星光的人,当看到掌中只有自己能见到的星光以后,也知晓自己等人可以去往兴山寻仙。
但他们也隐约知晓,自己等人只是有资格,或许届时还有其他的考验。
可都不妨碍他们此刻叩拜。
哪怕是没有星光的人,也是向着天空继续祈祷。
并且他们是看不到星光的。
这也是宁郃为了保护这些星光之人,以免他们被一些心怀恶者害死。
毕竟真当面对求仙的机缘,难免会有心怀叵测之辈。
或许这些恶者会想着杀死星光之人,自己就会有仙缘。
至于星光之人要是自己言说、炫耀,那这星光能不能被人看见的意义就不大了。
哪怕是直接神魂传音,或是别的,这都一样了。
只要喜欢炫耀,最后惹来贪念之人,继而被人杀害,那就是命里该有此劫。
而在天空中。
恒宗主见到众生跪拜,又见得星光全部落下之后,也向着天门避去,没有接这众生之礼。
看似是恒宗主境界不高,又不是天地善封的山河众城神官,是经不得众生这一拜。
实则他接了也无事。
但他心境上过不去,因为他觉得这法是宁仙的法。
被风吹来的声音中是‘上清’。
众生拜的人,是宁仙。
所以一向英明的恒宗主自然是心思通透,知道有些法可以借,可接解,但不能接。
像是宁仙这般天地清气都要时刻围绕的仙者,恒宗主心里是十分敬重与钦佩的。
并且宁仙还帮他筛选出来了有灵气者。
这恩他都不知道怎么言谢,又怎么敢接属于宁仙的众生之礼。
他思索着,也没有耽搁什么,就赶忙回往五洲,准备一边让副宗主建仙宗与隐匿阵法,一边早些通知自己宗门内的弟子,让他们早些过来。
也随着恒宗主的离开。
小灵界内的众生见得天上再无仙者与异象后,又拜了大约千息,才有小部分人先后站起身子。
沉默了半晌,他们才开始和相熟之人,或是和自己家人,小声交谈之前的仙人一事。
虽然紧张与激动的气氛还在,但渐渐的随着交谈的人越来越多,这交谈的声音也是慢慢在扩大。
之后越来越多的人也逐渐站起了身子,开始和身旁的人激动议论。
只是灵界各朝内的众生聊来聊去。
话题只有两个。
第一個就是‘上清法主’。
但是他们聊起宁仙后又不敢多言,很快这个话题就没人敢提起。
二就是恒仙宗的仙者,在‘兴朝的兴山’建宗。
他们说起这个事的时候,很多人都把目光望向了西境的兴朝方向。
兴朝的百姓,则是把目光看向了兴山。
就算是不知兴山在哪里的百姓,也会根据旁边众人的目光,知晓了那里就是兴山方向。
同样他们也知晓一件事。
就是有缘者可去,无缘者寻而不得。
但不管能不能寻到,不少人还是抱着碰运气的意思,想要去瞧瞧。
至于谁是有缘者,他们也不知道。
虽然刚才有人高喊着‘谢上仙星光’‘星火’一次。
可是之前听到的众人,都在激动的叩拜,哪里会大不敬的四处打量。
而如今有星光的有缘者,当发现众人看不到星光,也不知道是自己以后,大部分都是悄悄的远离了人群。
但在距离兴朝五千里外的丰朝。
仰县内,刚才还在跪拜的众人,如今正聚在一起聊着谁是有缘者的时候。
却有一位有星光的汉子,颇为炫耀的向众人喊道:“有星光的人是有缘者!”
“星光?”
“你怎么知道?”
“你是有缘者?”
众人一奇,一同向汉子望去。
他们目光中有不解、有好奇,亦有贪婪,更有羡慕、妒忌。
仿佛这汉子只要说自己有星光,那么一些人就会想尽办法的瞧上一瞧,或者是干脆抢夺过来。
要知道,仙人可没说不能抢。
说不得这就是测试他们的身手与本领?
只要抢过来,说不定也能去?
贪图仙缘的人,为此事已经找了各种合适的理由来说服自己。
但更多的人想到这是仙家赐法,继而只有羡慕与嫉妒。
只要这汉子承认自己是有缘者,那他们会想办法和这汉子拉近关系的。
只是这汉子看到自己还没言说时,曾经熟悉的街坊邻居就变得千奇百怪以后,继而心里一个激灵,却是吓得不敢言了。
实在是此刻身前李叔着急的询问,旁边那孙兄弟讨好的眼神,还有那远处几位大商急迫与耐人寻味的神色,以及四周更多人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以后,这一副街坊邻居的百人图在这惨白月色下有些太过渗人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传说中的百鬼夜行。
可是不言不行。
他最后只剩装作打趣的大笑道:“都是一个县里的,闲着无事和你们开个玩笑,你们想想看啊,我要是有缘者,我哪会说出来,你们说是不是?”
“唉?”大部分人神色一滞,好像是这么一个理。
有好东西,肯定要藏着掖着了,莫说大家还只是街坊邻居,又不是至亲。
“去你的..”还有人怒骂出声,是真信了这汉子开玩笑。
也有些人没有没说话,只是看着汉子。
“你们这开不起玩笑。”汉子也是笑哈哈的再扯皮几句后,又佯装打哈气,“天晚了,我就先回去了,再不走,怕你们收拾我。”
话落,汉子就慢慢悠悠的走了。
但众人中也有的聪敏人反应过来,觉得这汉子有问题,说不定真知道什么星光。
不过此时人多,倒是不好行事。
就算是抢过来,也可能不是自己的。
很可能自己怎么抢来,别人就会怎么抢去。
于是等夜色再深。
知晓汉子家所在的两位年轻汉子,就偷偷的去往另一条街,想要确切的探一探。
这条街的西边,正是汉子住的地方。
不大的院落,就汉子一人,倒也方便动手。
只需要悄悄的翻进去,然后一人捂着嘴巴,另一人刀子一比划,什么就知道了。
但两位年轻汉子来到这里以后,却发现旁边的角落里亦是有几个人在蹲着。
同时院里的房屋中也有三人出来。
他们手里还明晃晃的拿着兵器,
他们三人是从院墙上翻过去的,并且和院外蹲的人是一伙的。
只是三人此刻却一脸怒火。
在月色的映照下,刀身上也干净一片,看似没有得手。
也不待院外的人询问。
三人中的一位壮汉,一边朝正门走来,又一脚踹开门上的木挡道:“果然有问题!那小子跑了!”
“跑了?”院外的几人也是一愣,又看了看才走来的两名年轻汉子后,他们也没有去管这二人,就齐齐进院里查探,想要亲眼看看。
那两人却没进去。
等几息这些人出来,他们也是摇了摇头。
可此刻屋顶的上方却忽然传来‘哗啦’声响。
他们听到泥瓦被踩动的声音,一同向着上方的屋顶望去,本以为是那汉子逃到屋顶上了,却没想到又是另一伙人。
他们来的比前两伙人更早,本想来个后手,却没想先手都没。
也在众人发现不对的时候。
那汉子如今已经跑到了县外五里,又强忍着半夜的瞌睡,在附近驿站买了一匹骏马,准备多跑个百里地。
但除了汉子这边是一时炫耀的说出来,继而狼狈的出县。
在另一处千里外的县内。
一家书院外。
却有两位书生一同在夜色下出门,并坦诚了各自都有星火。
这也是他们之前在后院里收拾行李时,继而相互探寻间,发现各自都是有缘者。
因为有缘者也看不到其余人的星火。
不过在此刻。
两人是坦诚的。
其中一位年龄较为年轻一些的书生,一边背着肩膀上的行李,一边看到街上无人后,还压低声音,向着另一人问道:“李兄,你是要回家告知一声,还是直接去往兴朝?”
“直接去往。”李兄也是小声道:“不止是我等有缘人,如今去往兴朝者中,肯定也有许多抱着撞运气的人。
于此,我等就算是着急赶往,也没有人会怀疑我二人是有缘人。
但要是过一些时日,一些人心火下去以后,这就不好说了。
很可能咱们走在路上的时候,只有你我二人,这就太过显眼了。”
“李兄大才!”这书生一拱手,决定跟着李兄一同去往。
同样,这位李兄所想的也不错。
因为就在此刻。
一些朝内的大世家、大官也是纷纷意动,想要派人守住各个入关之口。
甚至有的大世家家主还一时心血上头,不仅喊来家族众人,并且还调动家族中不少高手,准备去查一查城内的人,然后抢夺一些星光。
只是还没等这些家主动手,就被一众亲人给劝下来了。
虽然他们也想抢,但想到这是仙家亲赐的有缘者后,他们不想死,更不想猜此物是不是真的有能者即可得之。
一时间,在各种猜忌下,灵界也算是风平浪静。
但若是从天空中望去,会看到各朝内都有人赶着夜路。
毕竟距离兴朝最远的覃朝,两者距离足有三万里。
这还没算中途的山川与河流绕行。
所以这肯定是要早些去的。
不过好在这个天地内的灵气浓郁,让一些马儿也是格外壮实。
像是用于朝廷向各城传信的顶尖官马,能日行两千里。
好一些的骏马日行千里也不在话下。
曾经就有一位游侠算过,也亲自试过,若是财力好上一些,又在路上的马厮、驿站经常换乘,始终骑着精力充沛的骏马。
那么一个月多一点,就能从最远的覃朝,赶到兴朝之中。
但一路行下来,人也会很累。
可好在夏至距离冬初还有四个多月。
且也在灵界众多有缘者与寻常百姓、高手、分别用远超以往的大价钱买好骏马,或借租骏马,继而向着兴山行去的时候。
十日后。
在五洲中州。
被誉为五洲美食第一城的客城高空。
宁郃等人也来至了这里。
正好界主一事落,那就来品尝一番西周仙者一直推荐的美食城池。
也是此刻,从天空中望去。
宁郃看到客城也如西周所言一般,城内不仅全是店铺,城外也尽是土地田野。
远处小平原上还放养着各种家畜,不时有人整理粪便掩埋,作为肥料。
再远一些,是环绕四周的河,不少人在那里捕鱼、钓鱼。
这条河又开了几条渠道,串联城外的土地。
远远望去,面积是要比庆县要大上二十几倍。
四面八方也尽是往来的车队和行人。
要不是这城外、城内的官道非常宽阔,足够供十余辆马车并行,怕是这横纵来往中早就挤成了一团。
宁郃观望间,也和玄门主等人一同隐匿身形,落于城内。
此刻又闻了闻空气中的气息。
相较于庆县空气中的美味,这里则是一种说不来的清甜味道,像是开胃点心,闻起来会让人食欲大振。
循着味道,宁郃看向了前方,那里有一颗红叶青果树。
地面上每隔百丈,都有这么一颗。
味道是来自于上面的青果。
这果子圆圆的,其上也散发出清甜的味道,驱散了空气中各种作料混合的奇异香味。
并且果树旁还有人值守,防止往来的行客摘取上面的果子。
同时,玄门主看到宁道友打量果树,则是笑着说道:“这果子夏初开始结,那时满城便会飘香。
但城内是禁止摘果子。
直到秋中,城里的各家掌柜和官差,会一同把果子摘下,熬成果浆,一部分卖给往来行商,一部分留作店里用。
但亦是等秋中摘果那日,熬果浆的这三个月,满城又飘荡着另一种似野蜂筑巢的香蜜味道。
等这三月过后,季节快到入冬。
各户会取城外圈养的家畜,油炸年货,再随进年货的商队来往,亦是油香味飘荡百里。
直到年后。
初春到夏初的几月,没有果子,没有果浆,没有油香,但方圆百里内的大料成熟,各户研磨,满城皆是香料辛辣,拿一块没味的饼子在城里吃,都能吃出上好的五香饼味道。”
“一季一香。”宁郃瞭望四周高兴的行人,路边各色的小吃摊,“果然如西周道友所言,五洲录众道友所绘,客城不愧为天下第一食城。”
“只可惜大厨不行。”西周则是一笑,虚指前方的一家二层酒楼,又看向众人道:“整个城内的大厨,都不如咱们玄道友,但既然来了,还是要品一品客城当地的手艺。”
话落,西周又示意玄门主打头阵。
玄门主可是这的常客。
玄门主也略施一术,显现了众人的身形,但又让四周来往的行商与行客忽视了自己等人。
随后向着前方的酒楼内走进。
小二见得宁郃等人来至时,却是稍微观望几眼后,把目光放在了玄门主身上,
“玄爷您来了!这有一年没见了!”
他高兴的喊了一声,认识这位出手大方的老爷,随后又赶忙向宁郃等人招呼道:“五位爷,您请!请!”
小二一边高喊着,一边热情的引路。
宁郃也跟着玄门主等人向着二层雅间行去。
等分别坐好,点完菜,小二倒茶离开。
西周则是又看向宁郃道:“宁道友,这里可是有一秘闻,这秘闻如今也只有我和玄道友知晓。”
他说到这里,还看向了云鹤等人,“客城咱们是来过几次,但这家客栈,几位是第一次来吧?”
“正是。”云鹤露出稍有兴趣的样子。
“什么秘闻。”宁郃看向西周,也没推演。
棋道人也望了过来。
苍山也是看看西周,看看玄门主,不知这二人有什么秘密。
西周则是看向玄门主,觉得这事还是正主来说的好。
玄门主看到宁道友与众人望来,则是不好意思的笑道:“我之前和西周道友来这里喝酒时,曾告诉过西周道友。
这也不是什么秘闻,而是此店的祖辈与我有些渊源。”
玄门主说到这里,也不由露出回忆之色,“八百年前,这客城还未有今日奇景的时候,城里有一家酒楼名为‘久’,是我闲暇时开的。
虽然我当时只有如今的五成厨艺,但那时的客城也是小城,所以我所开的久楼在此城内也颇有名气。
只可惜,在七百五十二年前,此朝发生战乱,我也有事在外游历多年。
等我十年后再回来时,久楼早已分为了三家。
又在六百年前,新朝又乱起,这三家在外躲避战祸。
直到多年后回来,只剩两家还在。
且在四百年前,客城开始满城种香料与果树后,名气尽显,生意越来越好之后,因一些矛盾,这两家却又分为了八家。
今日我等所在的这家,就是其中八家之一。
但最近这二百年来,我偶尔来询问这里的小二与掌柜。
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菜品传自哪里,更不知道自家店面的渊源。
只知道是祖上传下来的,却不知他们所言的祖上,是八百年前跟着我的一小厮。
他们见我,是要叫我一声太祖。
也是,八百年过去,店名换了多次,店也分了多家,又经战乱遗失一些书谱,谁还能记得这些事。”
“但玄道友记得。”西周一笑,又问道:“还有一件事没问过你,也是忽然想到。
我刚才听那小二唤你玄老爷,两年前和你来这里喝酒时,也听另一人喊你玄老爷。
难道你这二百年来,偶尔来做客的时候,都是用玄老爷的身份?
一直用这个身份,加之你容貌不变,他们都没有怀疑?”
“我自然是隐藏了。”玄门主摇头道:“可也不算是隐藏,因为正如道友所言,莪一直是用玄老爷这个称呼。
只是二百年前,我第一次来时,在这家店看来,我是一年轻模样。
一百五十年前,我是一老汉模样。
一百四十年前,我又是中年模样,好似那老汉的孩子。
往后,亦然。
如今,亦然。
他们只知道我是玄家人,却不知道玄家只有我自己。”
“有趣!”西周大笑,“道友一人演了一个二百年来的家族,这倒是可以取成一个戏谱,就叫‘玄老爷化仙,二百年来一人化十人,探自家弟子的后世老店!’”
西周说到这里,打趣的看向了玄门主。
玄门主却是露出思索神色。
包括宁郃与云鹤等人也是思索。
等几息过后,众人对视一眼。
云鹤先是赞叹道:“妙,此戏有趣!但需要一老生,才能演出此戏出彩之处!”
“同观。”宁郃也等着这戏开演。
玄门主亦是点头,但又出口言道:“但演这角的老生,应该我来选,因为这戏谱是出自于我。
当然,此戏也有西周道友之功,西周道友也可以为此戏一角选人。”
“我是认识一位,人在北州,远了些。”西周望向飞升之地的方向,“不如明年我等回北河城,让北河城的孟家戏坊演?
孟家班子里的班头我认识,他们戏班演什么都能演出七成神,在东州里也是一绝了。
要不,戏谱给他们?
让他们无戏时先练着?”
“好!”玄门主点头,他每年去北河观霞,也和诸位道友一同观过孟家班子的戏,觉得孟家班子绝对可以。
虽然孟家班子才在北河城出名十年,但一套班子的底子是扎实的。
于是这事就敲定了。
随后在等待上菜的时候,玄门主也开始写谱,其实也就是自身经历。
化神仙者的神魂强大,洞察分毫,能完全回忆起八百年前的细微记忆。
云鹤等人也围了上去,看了几眼,觉得这种细微分毫的描写,却是比平日里的戏谱要精彩多了。
前提是演出来。
这不需要法力,是需要对人物的理解。
云鹤等人可是听了千年戏,对此道研究甚深。
等片刻谱子写好。
玄门主把谱子交到西周手里。
宁郃也望了望,看了看这‘一人化十’的戏谱。
虽然自己平日买游纪的时候,里面也有不少出名的神鬼捉妖戏曲。
但那些只是遐想,肯定没有一位仙者写出来的惟妙惟肖,毕竟是自身经历。
要是再能演出来个九分,少说是名传北河城附近千里。
西周接过戏谱,再一瞧这完本,也是笑着应道:“等回去的时候,我就给孟班头,相信孟班头见了,绝对会爱不释手。
说不得,不用咱们出钱让班子演,班子还会出钱买咱们的谱。
我看,这谱子少说十金!”
“是我的谱。”玄门主点明了一下。
西周是毫不在意的收到储物内,“那也是我出的主意。”
而也在众人打趣几句,随后菜品上来,众人开始品尝这七成菜品的时候。
在数百万里外的梁城境内。
西境、徐城。
面容中年、一头乌黑头发的衡大侠,正在和一名妖修于城外散步。
只是走着走着。
妖修却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好似担心什么。
衡大侠见了,却是笑着道:“羊兄是担心我去山下学堂?
我已经说过许多次了,我有意去吴朝西境外磨炼武艺,周游各朝,等圆满之后,再回我朝开武运司,效仿林界那般传武。”
衡大侠说着,感受了一下自身。
自从两年前与南关少侠一别,他之后闭关两年,于三月前已经筑基大成。
又在一月前偶遇这位妖修,听说山下学堂一事后,亦全然明白了历山传闻。
只是他才闭关出来,他真无再次闭关之心。
而听到衡大侠回答,妖修心里却是一个放松。
因为当日他们遇见的时候,衡大侠见他是妖怪时,那可是手段狠辣的比划了一下。
之后当知道他不是坏人,那更是要好好的比划一番。
于是妖修觉得以衡大侠这样的性子,没事就打的架势,这要是去往山下学堂里,这不得一天就被诸位道友杖打出来?
莫说如今有小天地内的下界之才。
衡大侠这一副打生打死的样子过去,那就有点太影响学堂的形象了。
可要是在外,那就没事了。
但他却不知道。
相较于五洲修士更喜欢的清净,衡大侠却更喜欢快意恩仇的江湖。
他觉得拳走刀剑,更适合自己的法。
且自己一直打不过的南关少侠也曾言,‘解开所念’。
传说中的宁仙,留于山下学堂的法言为‘法无高低’。
于此他觉得只需要按心中所想即可。
这法不分高低,也不分去处。
衡大侠非常受用,也一直将宁仙的话引以至理。
如果此刻有位元婴真人在此,就会发现衡大侠虽然未去学堂,但却完全悟了心中之法。
那用不了多久便可筑基圆满,金丹可期。
只可惜这位妖修不懂,反而只是暗自庆幸衡大侠没有去往学堂一行。
于此。
就此别过。
衡大侠又带上了他的五名徒弟,一路西行,准备整合更多的武功秘籍。
也准备等到筑基圆满时,再去会一会吴江楚县的南关。
又听那位妖修羊兄说,下界飞升的众人之中还有不少武学奇才。
那自己寻法路上遇见时,也得会一会。
看看这下界之才有何奇异。
而也在衡大侠去往西边王朝的路上。
时刻三日。
梁城内。
这日早晨。
胖墩墩的张护卫,就带上一早来寻他的何掌柜,一同去往了城南的大牢。
皆因今日是何公子出牢狱的日子。
但本来,说是两个多月就可以出来。
刘大人和良大人也意是如此,没有过多为难。
毕竟说到底,人没伤着。
但何公子在牢里不知道具体的时间,又不让人探望,继而再被关了一月半后,他心神动荡与怨恨之下,在牢房里辱骂了两位大人。
骂,‘这一件小事,为何如此对待他?’
于是,这两月成半年了。
这倒不是刘大人与良文吏小心眼,而是觉得这位公子还没认清自身的错。
就因此事。
良文吏念着那枚价值一金的玉珠,更念着和何掌柜有这一枚价值一金的玉珠交情,继而不为玉珠,也得为玉珠的交情中,于是良文吏还特意去牢房里骂了何公子一顿,想要点醒他。
骂道,非得等到把人砸死,才算是大事?
那到时候自己可不会这样和和气气的关他,而是一顿毒打后早砍头了。
届时,自己这骂,他那骂,也都骂不出来了,因为没这机会了,就只剩他爹在刑场外哭丧了。
当然,自己这珠子更是没了,但这话是不能说出来的。
于是。
当良文吏该骂的骂,该不说的不说以后,也让何公子一下子安静了。
同样,在四月后的这天。
何公子被关的半年后。
此刻。
张护卫带着何掌柜来到牢狱,跟着狱卒走到最里面,就见曾经风光无比的何公子,此刻正在牢房里沉默的坐着。
他身旁还有一堆干草,是从石床铺垫上抽出来的。
如今他正在尝试编着一件草衣,是个细致的针线活。
张护卫一瞧,还心里一乐,觉得何公子不愧是家里做布匹生意的,这虽然编的歪歪扭扭,还不结实,但也能看出是衣服样子。
但张护卫不知道的是。
这正是何公子每日打发时间的乐趣之一。
除此之外,他就是和新来的囚犯闲聊几句,或是狱卒偶尔带来城里的什么消息。
让外人看来。
就是这半年来,何公子没疯,但是变沉默了,好似不为任何事所动。
只是当此刻他看到自己父亲和张掌柜过来,且狱卒也在笑着打开牢门时。
何公子却喜极而泣,连连高兴大呼,没有一点往日来沉默阴柔的气质。
毕竟这是大喜事,他每天都盼望的出狱事。
若是此刻还沉默不已,那狱卒都以为这位何公子真被关疯了。
“请。”打开门后,狱卒也虚引这位公子哥出牢房,心里更是期望这位小公子莫来了。
毕竟在这半年中,好几个草垫都被他拆来做四不像的衣物了。
但说到底是何掌柜的儿子,张护卫的好友,加上两位大人也没说过用刑。
狱卒自然也不敢说什么,反而经常给公子送新草垫,以防牢里潮冷,把身子骨待坏了。
可要是寻常犯人。
这犯人敢拆自己送来的草垫,还敢做什么破草衣,拆完还敢理直气壮的问自己要。
那自己都敢把他打成草垫,再铺到这石床上。
不然真以为这牢里是享福的,也真以为自己是个送草垫的。
这位狱卒也是有脾气的。
只是张掌柜当面。
狱卒是笑呵呵一边护送,一边言道:“掌柜慢走。”
“不送不送。”张掌柜亦是笑呵呵的摆摆手,又挡着何掌柜视线,不着痕迹的给狱卒塞了二两银子。
狱卒更高兴了,钱到手了,也不送了。
何掌柜不知张掌柜送了多少,但知道是送了,且如今还陪自己接人,于是也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五十两银票,递给了张掌柜。
张掌柜亦是笑着接下,这赚了。
而等众人出了牢狱之后。
何掌柜是准备带着自家孩子先回去,之后洗去风尘与晦气,最后再拜访良文吏。
并且还邀请张护卫一同去。
张护卫却是想到大人今日有事,好似去河神庙了,继而也没让他去打扰。
公子哥则是先看了看外面久违的大街,随后忽然想到了那位聪明文人。
要不是他那日解自己诗句,自己估计真会再耍酒疯,再打几人。
再加上最后要不是他冒着得罪两位大人的危险,跑来劝自己,那自己再还手顶撞大人,这估计半年也出不来。
甚至也不可能这么安稳的出来。
那文人算是改了自己的小命。
只是等他想起这人,又问向自己父亲的时候。
何掌柜却摇了摇头,说“这人跟着刘大人了,今后莫要去寻,以免你这性子又得罪大人。”
而也在何公子出来的同时。
在河神庙外。
刘大人正带着两名护卫,和那文人,一同向着回路赶往。
但走在路上,这文人却忽然鼻子一痒,伸手用手背一抿,是糊了不少血迹。
刘大人见了,正准备询问,也让人拿丝巾。
文人就顺手的从自己专门缝制的衣侧口袋内拿出黑布,三两下就利索的擦干了。
他从小多病,流鼻血是常态,也习惯了。
刘大人看到文人没什么大碍,却没敢放松的询问几句。
因为这半年来下,他感觉这位小先生确实聪明!
不仅为了处理了不少公务难题,且对书画一事也非常精通。
也因此,刘大人破例了一下,给他提了一个小文吏的官职。
更准备今年过年的时候,带去让自己的义父和彦大人瞧一瞧。
对待如此人才,自然是要提拔与关心的。
这让外人看来,就是刘大人曾经怎么对良文吏,如今就怎么对这文人。
只是文人听到刘大人的关心询问之后,却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只是说天热,然后就流鼻血了。
文人也没说自己从小多病,以免一副病秧子的丧气话语,让如日中天的主簿大人觉得晦气。
于此,刘大人看到文人确实无碍后,也没有多问,但也让人牵来了几匹马,不走路了。
这般一路回往。
到主簿府后,文人也没言语间那样怕热,更没有坐到阴凉下乘凉,反而来到院中晒着大太阳。
因为每次流鼻血之后,他都感觉身体发寒。
但来往的下人看到这么热的天,这文人还站在大太阳底下‘晒暖’,却觉得这文人多少有点问题。
或许这就是聪明人,想法和他们不太同。
刘大人则是独自回到书房,从墙壁隔板内拿出了一张吴朝疆图。
上面正是他所画的‘河神赐法谜题’
且前一段他去往河神庙时,还请求了庙祝,重新临摹了当日之景,让图上的笔线分毫不差。
包括他今日去河神庙,也是询问庙祝,今日是否可以解题。
答案是“可。”
于是当图拿出来以后,刘大人就去往了偏殿,也让人把文人唤来。
不过多时,文人就小跑过来了。
他如今休息过后,精神头也恢复过来了。
“唐文吏。”刘大人看到文人过来,也把疆图递过去道:“你能从中看出什么?”
‘看出什么?’这位唐姓文人接过疆图,也是仔细望去。
只是看来看去,这不就是一副疆域图?然后中间画了很多条线?
或是刘大人亲笔画的?然后让自己夸大人的妙笔丹青?
还是..
他又仔细看了看这图,发现线条虽乱,但是贴近一些去观的话,这些线条又穿插一些大城四周,乡野之内。
这般合纵连横之术,正合兵法之中的围而不攻。
难道是大人要合围众城?又连贯乡野之道,蛊惑佃户一路起兵结盟,行造反一事?
唐文人想到这里后不敢说话了,反而心里想着今后找个机会逃离这里。
因为此法二十年前可以,但如今不可行。
若是如今做了,那只有死。
但刘大人看到唐文人半晌不说话,却是好奇问道:“此画是一位高人赐予我,我如今尚未解开,如果唐文吏也对此无策,不知唐文吏所认识的人中,还有哪位能信任的好友,精通解题一事?”
‘不是大人所画?那就不是大人造反了..’唐文人一滞,发现是自己想错了。
那这图应该还有意指。
但不知那位高人是谁了。
如果能知晓那高人身份,应该能猜测一二。
于是唐文人为自己的误解而懊恼时,也忠心的问道:“大人,解铃还须系铃人,虽然如今寻不到这位高人,但要想知道此事,还需知晓这位高人画这幅图的时候是何意。”
“这我不知晓。”刘大人摇摇头,“高人画完这幅图的时候就离去了。”
“那这位高人喜欢什么。”唐文人又问,“在下不才,从言谈举止,所爱之物,也能反推一二。”
‘喜欢什么..’刘大人思考了一下,觉得河神是梁河仙神,亦有呼风唤雨之术,于是才道:“江河、雨水。”
‘江河?’唐文人听到这话后忽然一愣,好似想到什么后,再仔细一观那图。
此刻再望去,如果把这些线条比作河流,好像是一条条河道,灌溉了整个吴朝田野。
那这不就是河的事吗?
这么简单的事,为何大人还要问自己?
难道是要考问?测测自己本事?
唐文人想来想去,感觉这也不像啊,因为真的太简单了。
大人只要稍微多想那么一点点,就可以自己猜到了。
兴许是当局者迷?
但刘大人看到唐文人不答,反而在那里皱眉沉思,一时间也是心里一叹,感觉这事或许真的太难了。
不过在刘大人失望之际。
唐文人就毫无遮掩的言道:“这些线是河。”
他说到这里,又沉思道:“大人说的高人,我也不知道是谁。
但能写出这般精妙运河布划的人,一定是天下大才!
而这般能大动河道之人,只有..”
唐文人说着,向上指了指,“当今圣上,建昌帝。
所以,如果这位高人是指点大人,那么这位高人的意思,应该是让大人把此图交于工部,换取功劳。
但如若此事已经开始,此图已经有人交于圣上,那么这位高人应该是让大人从中找寻时机,看看能否相助运河一事。”
唐文人说到这里,看向愣住的刘大人,“敢问大人,此图是何时得到的?”
刘大人下意识回答:“过年时得到。
高人也说如若我不懂,就在半年后请人开解,而今日就是半年之限。”
“半年了..”唐文人琢磨了一下,“大人,那咱们应该可以选后者了,但还是先派人去打听打听,看看最近朝廷有没有征召能人巧匠。”
“好。”刘大人点头,即刻吩咐亲信侍卫,快马加鞭去东边打听。
看到刘大人派人。
唐文人却不以为意。
因为他觉得这很大程度上是一件玩笑事。
毕竟有此之才者,肯定不会找自家大人。
但要是此图已经实施,并且还说了什么半年以后才能解。
那就证明这高人交给大人的时候,就已经预测到了半年后‘必定’会发生的事!
并且还精准到了某月某日。
如果能预测一朝之动向,那还是高人吗?
这分明是神仙!
所以唐文人是不相信的。
他觉得这图很可能只是一个玩笑,或者哪个算命先生,高价卖给大人的。
而与此同时。
在数百万里外的客城。
一座三层酒楼的雅间内。
宁郃正在与众道友品酒的时候,忽然把目光看向了梁城的方向。
西周见了,是直接问道:“有人念道友之法?”
“嗯。”宁郃言道:“我自冥冥中有感,十日后,会有一位身无法力之人,以凡尘之躯念我之法。”
“凡尘之躯怎么能念道友之法?”云鹤思索瞬息,“是身具灵根?”
“有灵根。”宁郃点头,又心思一动,好似传音之后,才向着众人言道:“我已经让一位学生去劝一劝他,至于听或不听,就看他所想了。”
“若是不想会如何?”西周好奇询问,“如若不听劝会如何?”
他话落,苍山几人也好奇望来。
宁郃看向几人,“那便念法得法,魂兮归去。
至于之后。”
宁郃夹起一片鲜嫩的鱼肉,“诸位,佳肴与开封的美酒不等人,但此事大可回去后再谈。”
“是也是也。”众人点头,不再想此事。
而随着时间过去。
在五日后的傍晚。
唐文人今日如往常一样,一边等着东边消息,一边出府在附近茶馆里喝茶的时候,却见一位沉稳的年轻汉子向他走来。
来人正是灰狼。
灰狼先是一礼,不等唐文人好奇回礼,便言道:“五日后,有人会说东边运河的事,莫问。
他走后,你莫想。”
言落,灰狼再一礼,就转身离去。
唐文人是更奇怪了,自己分明不认识他,他怎么知晓自己和大人暗中调查的运河之事?
他好奇,也没多想,反正等人回来了,一问就知道了。
说不定是那位侍卫路上碰到的人,然后这人过来诈自己?
那这是图什么?
他这般想着,也结了茶钱,快步回府,怕有人加害自己。
今后几天,他都没出来。
直到第十天的黄昏。
他想着那汉子之事,说侍卫今日会回来,于是就准备出府瞧瞧,谁知刚出府来到大街,就看到了那位派出去的侍卫。
侍卫见到唐文人,也是下马抱拳一礼,随后就敬佩道:“果然如先生所料!工部有修河令,如今东边正招收巧工,且用不了多长时间,这招收巧工的事就要传到咱们梁城了!”
“果真?”唐文人一惊,又问道:“此事是何时从皇城传出?此令又是何时下?运河一事又是何时商讨?是年前?还是年后?运河图是否出来?”
唐文人说着,觉得此事要是年前商讨,那么那位高人可能就是朝里的人,提前得知了消息,然后转送给了刘大人。
但不等唐文人多想,侍卫一边拿出一张图,一边言道:“我打听的时候听说,此事是年后商谈,四月才定下了运河图。”
侍卫说到这里,把图展开,让唐文吏管一管。
唐文人目光望去,却是心里一惊,发现此图和刘大人手中的图分毫不差!
一时间唐文人呆愣在了原地。
侍卫展完图之后,又指了指远处的府邸,示意还要和主簿大人汇报。
唐文人是下意识的点点头,但心中却越发惊恐不安,没想到这事竟然是真的!
真的要建河道?
那图竟然能提前知道半年后的事?!
他本来还以为是一场闹剧,却没想到那位喜欢江河的高人真的能未卜先知?
难道真的是神仙?
他想到这里,又回想起那副图。
再以河之说,还有最近几年内,梁城传闻里,刘大人认识能观天象落雨的先生。
听说大人的书房里,还敬着河神像。
唐文人不由望向了河神庙的方向,觉得这位高人,应当是梁河神。
自己这位大人,果真认识神仙?
这世上真有神仙?
如果真的有,那为何这位神仙帮大人?
其中的原因是什么?
若是提前告知施雨,还能解释神仙是心系苍生。
那提前告知河道,难道是河流一多,这位河神的神位也能更高?
若是如此。
刘大人还好说,有神仙相助,那官位肯定升的很快。
但神仙若是也能升的这么快的话,肯定也是有高人指点。
那提拔这位河神的高人,很可能就和刘大人与河神的关系一样。
一凡、一尘。
这般比神仙还高的高人,难道是这天地间的茫茫苍天?
他想到这里,忽然感觉鼻子有点发痒发热。
伸手一摸,是一摊猩红的血迹。
唐文人见到血迹后也没什么表情,顺手就拿出口袋里的丝巾擦了擦。
之后,又开始思考关于苍天的事情。
只是这次再一想,念的这法,思考这法,想继续猜测时。
他忽然感觉脑袋一晕,有一种身子摔倒的感觉。
同时,他也看到前方有两位身披黑布袍,腰悬‘文、武’令牌的差使向他径直走来。
唐文人好奇打量这两位差使几眼,也不甚在意。
只是突然又听到大街上传来惊呼,附近百姓都指着他的脚下议论纷纷。
唐文人无意间撇了一眼地面,却看到地上躺了一个人,瞧这熟悉的面容,正是他自己!
自己..难道是死了?
那前面走来的两人,是传说中阴司里的阴差?前来拘他的魂?
不由得他想起了那天那汉子的一句‘莫问、莫想’
他如今全然明白了,也知道自己不该想的,但如今已经是悔已晚矣。
此刻。
文武判官也走到他的身前,言道:“唐元济,身具阴灵,灵根四成,天生受阴寒压阳元,自小多病。
本,阳寿二十六载三月。
今日,五洲仙历,二年。
七月二十四、戌时一刻。
享寿二十一载一月七日。
生死簿记,以凡尘之躯,观天地之法,灵灯骤灭。
亦。
魂已归阴司来,阳寿于今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