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在宁郃等人闲来论道,又静静观望时。
时隔半年。
三十三年、春。
兴许是受到了西北荒的影响。
北荒内的邪荒修,倒也与西北荒的邪修里应外合,共同攻打正道人士。
这般又是半年过去。
秋末。
他们倒是将北荒靠近无边之海处的领地,给强取了一半,更将正道修士给压缩到了一角。
并且在这般大势破竹之中。
正道势弱,毫无还手之力后,邪修本来也可以完全将这些正道围杀。
但最后却都不约而同的停手,划出了一个分界线。
这倒不是邪修怕绞杀了这些正道以后,会引来化神界主的镇压与出手,而是三十年前,以及八荒才并入五洲的时候。
那些容法之主与这些修士们,也给了他们一处栖息之地。
所以他们哪怕是邪修,也不会将最后属于正道修士的领地占领。
但也有些邪修,觉得要赶尽杀绝。
亦是此事。
又经一月,初冬之际。
正道修士都准备在各自领地内庆祝新年的时候。
邪修之间还又大战了一场,让这才成立一年左右的妖邪大盟轰然破裂。
再用一位正道修士的话来说。
那日头顶的大太阳,都没有远方妖邪联盟内的术法光芒强烈。
自然,对于邪修的这等做法,有些正道修士嗤之以鼻,觉得是邪修怕了,所才留出了正道领地。
也有的修士觉得,邪修之中还是有那么一些人,虽然修得是邪法,但却和北极三位界主一样,心中依旧有属于正道的礼义廉耻。
可不管为何,如今在‘翻海盟’破裂的时候,正道修士又反戈一击,将失去的领地给抢了回来。
但依旧和之前一样,为邪修留有了栖息之地。
可邪修面对正道修士的‘谦让’,却没有说正道修士怕了,所以才没有将他们赶尽杀绝。
因为正道修士不需要怕,也压根没有怕的理由。
毕竟他们妖邪还没有化神者。
然而,不管为何。
当两方打到过年的这一天,也就是年三十这日。
两方都不约而同的停手罢战,各自回去过年。
这在五洲,叫做‘年礼’,是仅次于敬天地日月的礼数。
不论是正道,还是邪道,都是遵守这个年礼的。
这是代表五洲,这個生他们,养他们的共同生母,又长了一岁,是修行界普天同庆的事情。
不尊年礼者,是神魔邪仙灵妖,六道共诛。
然而,等初五一过,两方又战到了一处,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
又恰恰是正道的这一反击。
翻海盟的诸位副盟主与曾经的盟主,倒又有了结盟之意。
这也是他们之前尝到了结盟的甜头,感受到了压着正道打的痛快。
并且这次他们是约法三章。
将来等把正道打回去以后,莫要再内乱了。
只是经过上次内乱一事,大盟内死伤惨重,使得这次的结盟实力大不如往。
于是他们又将目光转移到了相隔最近的西荒,准备联系里面的有志之邪,再来一次翻海盟大战正道修士。
同时,亦在今日上午。
仙历、三十四年,大年初九。
在九天之上。
宁郃等人就这样一边品茶,一边看到其下高空中的几位翻海盟副盟主,正偷偷的溜进了西荒,准备联系其内的妖王。
而如今的妖王,指的是元婴大修。
在西荒靠近无边之海的位置有一位。
剩下亦有五位,在西荒的各处边境内称王。
但比之‘东南、西北’等偏荒,正荒的妖王就太少了。
偏荒内的妖王,最少的都有十余位,多者更有二十余位。
再算上五洲的百余位妖王,共有三百二十一位妖王。
同样,如今属于正道的元婴修士,更是有五百一十五位。
相较于三十年前的二十余位元婴真人,如今仙界内是生机勃发。
其中大部分元婴修士,也都是在几年前时,八荒并入五洲之后,继而心中有感,得了天地之法,才踏入了元婴。
而如今。
宁郃等人聊的也是这件事情。
分为,‘修心、问道、求仙、求真、求修行’五事。
亦在此刻。
宁郃等人一边品茶,一边望着下方高空的邪修,待他们远去之后。
宁郃才开口道:“我等与诸位容法之主,是修心也是问道。
而曾经的五洲修士亦是修心为多,单看八荒并入之后,还未有影响者,不接天地之缘者,便为修心,不为外事而动。
但他们未得界主位,也未入化神,就不言问道之说。
问道,是化神之后,洞虚之时,皆可问自己之道。
只是这般修心一道,相较于其余修途,却是道路艰难。”
“是极。”云鹤点头,“若是求仙一道,只要资质高者,又借八荒并入五洲之时,便可借这天地之法,求得一缕成仙之缘。
如今借天地之法成元婴的二百三十五位道友,以及一百九十五位妖王,皆是身有成仙之缘。
但也和借香火筑基一般,兴许成仙境之后,便是再无突破之望。
而同样借天地法的仙缘者,在八荒并入时,我五洲内亦有千万,但他等在当日的境界不够,倒也未落得多少天地之法。”
“那求真就是只靠自己?”玄门主看向宁郃等人,“这般求得真我,亦是修行根本。
但这般只靠自身,不借天地之法,那将来能到达哪个境界,也全是靠自身了。
且求得是自己心中之想,全靠自身所想行事,更是有正有邪,亦正亦邪,这已经不是问心修道德,而是修自我之法。”
“那这样说来,求修行,就只是单纯的修行。”苍山有感道:“好比曾经恒仙宗内收徒,那些心性与悟性不够的弟子,就是为求修行。
将来若是无缘法,也只是踏入修行。”
“正是这般。”宁郃点头,“但无论何道,并无上下之分,而是看自身之选。
就如求仙者,或许是念得自身无缘界主位,继而借五洲的天地之法,将气息定在了五洲之上。
虽无缘界主,也无缘天地大道的金仙果位,但这般一来,只要他们成仙之时,亦是拥有了十二万载寿。
再等三灾皆过之后,有天地清气与自身法力道行加身,亦可与日月同辉,成上仙之境。”
“确实说不出上下之分。”云鹤长叹,“正如宁道友所言,在仙历前百年内,天地中有无穷机缘,无穷清气。
若是无信心得界主,不如求得上仙境,再以清气加身,他们亦是能与天地同寿,好过千年、万年后身死道消,又要入轮回之谜,重修一世。”
“的确如此。”玄门主感慨道:“但成仙之缘,亦是仅次于界主之位,有舍有得。”
玄门主说到这里,又忽然疑问道:“若是有邪妖将仙缘者斩杀,那是否能得这仙缘?”
“不可。”宁郃摇头,“仙灵缘法只会归于天地。”
宁郃言道此处,又将手掌摊开,霎时有淡金色的清气汇聚成六股,“这便是六位元婴修士的仙灵气,可惜这六位晚辈都逝于西北海的正邪之战。”
“可惜了..”云鹤等人见了,也是感叹了几声。
哪怕是其中的四股仙灵气内有邪妖气息,但也是同为我五洲内的晚辈,一生修道不易。
再等重新生灵,怕是就已经过了这仙历百年,无法像这般轻易有望仙境,更是永远失了这仙灵气。
除非是他等转世之后,宁道友重新赐予他们。
而也在众人聊完仙灵气,稍微整理好心绪,又开始言谈五洲的其余事情时。
时隔五日。
在相距数千万里外的东州。
吴朝、大扬城外。
此刻正有两位江湖高手在比试,旁边是站满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并且随着加注声,以及‘买定离手’的喊声。
大扬城的这赌比武一事,是和四十年前没什么变化。
但比武的人有不同。
他们如今大多都是有内力在身,而不是曾经的空有一身硬功夫。
也兴许是灵气加深的缘故,五洲上的江湖武者也是越来越多。
甚至有些百姓也发现了一个奇怪事,那就是如今的年轻后辈们,都比自己往年更有力气了。
并且很多人还活到了七八十岁,依旧是无病无痛。
尤其是曾经少见的百岁老者,如今大扬城内也有百余位。
百姓们是看不懂这些,也不懂灵气,自然也不知阴司统计过后,发现五洲内所有人的平均阳寿都加了十年。
阴寿亦是十年。
这共二十载的‘神寿’,就是灵气加深所带来的改变。
但百姓不知道这些,就只是单纯的归于如今风调雨顺,吃的好了,所以活的就久了。
他们这些问题,只能等到逝后去阴司,见到了鬼神之后才会真正的得到答案。
可在场中比试的两位武者,却是能隐约感受到天地的不同。
这个不同,就是可以更好的聚集内力了。
可要是以往,以他们用于气血筑基的根骨之灵,是无法感知到灵气的存在。
只能说,如今的灵气太浓郁了。
哪怕是在寻常的地方,也相当于把自己埋于上品灵石堆里修炼。
甚至一些山野之地,也容易出现一些精怪开灵。
而就在这人群之外。
筑基圆满的许道人,也正在观看两人的比试。
这也是他近些年来悟不出金丹之谜,又不想借天地之法突破,倒是一下子卡在了这里。
再加上越想越急迫,心境有些不稳。
这悟不到,心又不稳。
经方学士前辈指点。
他索性就出来转转。
但也在此时。
一位身穿锦衣的汉子从远处走来,又径直的向着人群外围的许道人行去。
许道人看到这汉子向自己走来,也是笑着捧手行了一个晚辈礼。
因为这汉子是玄门内的内门弟子,一身修为已是金丹圆满。
且最近几年还在山下学堂讲术,许道人有幸听过两次。
可如今为何来找他,他却是不知道了。
不过,相较于许道人的不知情。
这位弟子却是接到吩咐来的。
吩咐是,‘让许道人去查褚源,门内金丹之上不可插手’
这发话的是玄门主,也即是他的师尊,用的是法信传音。
并且传音上还有褚源的一些修炼经过,以及前两年的一些事迹。
剩下的则是没说,看似要让许道人大致了解之后,然后自己去查。
同时,这弟子一边回忆着,一边还礼之后,也没有多言,就示意许道人去一处安静的地方谈。
许道人看到果然有事,也是郑重的跟着过去。
等百息时间,两人用术法遮掩自身,来至远离大扬城的一处溪边。
这弟子也没有什么委婉,倒是大白话的直接说起正事道:“许道友,你听说过褚源这人吗?”
“褚源?”许道人顿了几息,随后才问道:“此人是谁?”
“此人在无边东海内小有些名气。”弟子也没隐瞒的回道:“但名声不太好听,皆为背信弃义。”
“那就是邪修?”许道人略有些了解,知道一些修士就喜欢颠倒黑白,背义行事。
这样的人已经心中生恶,其实和邪修无异了。
而不是非得伤害无辜之人,才能称得上是邪修。
可谁知这弟子听到许道人的话语后,却又摇摇头道:“他不仅骗我等正道,也欺骗于他等邪道。
如今,不单单东海内的道友通缉于他,就连偏荒的荒妖修,同样追杀于他。
也致使他在多年前远遁无边海域,逃到了我等东州之上。
但亦在多年前,他却为灵界内的修士,更是恒仙宗的弟子。
又仅用三十年的时日,从入修行,到筑基圆满。
这般悟性天赋,若是没有偏向妖邪,是早已能进山下学堂内悟道。”
弟子说到这里,也想起前几日自己第一次听闻此消息的感慨,不由满是叹息道:“可惜啊可惜,如今此人一步错,步步错,其邪心深种,已经无法悔改。
且这种反复无常之人,也无悔改之必要。”
“这般天赋..确实可惜..”许道人也摇了摇头,随后又问道:“若是查到此人,是交于阴司,还是?”
“可自行处理。”弟子回道:“也可交于阴司正法。”
“好。”许道人应声,也没有多问,甚至不等弟子吩咐,他就直接应了下来。
因为不管是这位弟子教导过他,还是同为五洲正道。
铲除妖邪,本就是我辈之事。
况且他最近游历,倒可以顺手查之。
而也在许道人接了此事,又开始没有头绪的在吴朝乱逛打听时。
时隔五日。
在吴朝东边的一处边境山林中。
正有一只二十余丈长的毒蛇,化为了一位黑袍青年。
这青年的境界为筑基圆满,浑身邪煞阵阵,不知残害了多少无辜之人。
同时在他化形之时,远处也有四名筑基圆满的邪修来至。
这来者四人之中,其中就有褚源。
褚源也是一月前就到了吴朝边境,且这段时日正和这几位邪修厮混。
浑然就是每日大鱼大肉、大口喝酒,可谓是称兄道弟。
并且褚源还拿出了自己从镇妖宗内得到的珍贵术法秘籍,交于了这几位邪修观看。
这四位本就贫穷的邪修,当见得这些,也自然是把这位外来的邪修当成了自家兄弟。
但实际上,褚源接近他们,也只是为了打听吴朝的事情。
又见他们没有听说过自己‘背信弃义’的名号,那自然是先跟着再说。
可也是这一打听,再加上四人把他当亲兄弟。
褚源倒是发现四人在密谋一件大事。
那就是吴朝的吴帝,好似是吃过一种天材地宝,继而可以三十年来容貌不变,像是加了百年之寿。
也可能是大妖之血,藏于他的心口,温养着他的筋骨神魂,才使得他不像是高龄之人。
于是,也在半月前。
那毒蛇所化的黑袍青年,就想着‘人吃宝’,然后自己再吃人。
这吃上一口,会不会也得寿?
亦是这般。
众人倒是商量了一个计划,那就是想办法骗出吴帝,或者哪日吴帝从城内出来,离开阴司地界。
此计划,是交于善于隐藏自身的毒蛇,让毒蛇于半月前,先去吴城内观察吴帝行踪。
而就是这般。
众人在此处等了半个月,都等到觉得毒蛇可能已经被阴司抓住的时候,毒蛇倒是回来了,且身后也没有跟来阴司众人。
同在此刻。
毒蛇看到众人迎来时,是大笑一声道:“我前些时日隐藏气息入京,用幻术迷惑了一位出宫的太监,又放他入宫,想让他引来多名太监,逐一打探吴帝的消息。
这一来二去,倒是把大内统领也引了出来。
而我本想试着将吴帝引出,但想到城内若是动手,或是带走此人,这般不寻常的一事,吴帝出城,不同于太监出宫,难免会惊动阴司。
于是我想了想,就在几日前,将吴帝身旁的太监总管引了出来。”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才道:“昨日听他言,吴帝和两位大臣,于两日后要去东境边上看运河源头如何。
这一行,我看像是吴帝常有的微服私访,应该带不了多少侍卫。
且他就算是带了一些高手,这后天圆满的武夫,也不是我等对手,应该拖延不了我等多久,更拖不到附近的阴司察觉。
再算上边境向来薄弱,这不失为一个动手的好时机。
届时,这吴帝的肉能否增添我的寿命一事,这一吃便知。”
“对!”另外三位邪修也是点头同意,对毒蛇还是比较信任的。
况且就算是没有毒蛇,他们三人也会想尽办法在城外动手,想要试试这吴帝的肉能否添寿。
毕竟他们身为妖邪,可不敢和正道一同护送烟云,更不敢去阴司内为阴司记阴灵牌。
于此,同为筑基境界,相较于五洲正道修士的平均三千年寿,他们寿命却只有千余。
他们觉得这寿命太少了。
谁也不会嫌弃自己的寿命长。
并且更重要的一点。
就是如今的灵气虽然加深,但他们也自感自身不一定能在寿尽之时,踏入那金丹大道。
虽说对于一些修士而言,如今修道简单了,甚至金丹层出不穷。
可他们依旧如此,或者说,没有这般灵气之时,他们如今或许仍然在练气。
也在这般思索着,他们随后就看向了褚源,看向了这位认识没多久的好兄弟,想听听他的意思。
“那便同往。”褚源也是郑重点头,一副同生共死的模样。
但实际上,褚源也是心里好奇,想要跟这几位道友去瞧瞧,看看那吴帝是吃了什么妙果,才使得寿命悠长。
到时如果有便宜,那就占一些。
如果没有,那就先跑为敬。
褚源如今是深谙死道友不死贫道之意。
因为在他想来,自己的名声反正也已经臭了,或许用不了多久,他的名声还会传到东州地界。
那还不如趁着如今大家同为邪修,在报团取暖之中,不知道自己的‘声名’之下,先占些便宜再说。
只是四位邪修还不知道这些。
相反,他们是把褚源当成了好兄弟,就像是曾经信任褚源的大荒岩族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