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得午宗主这么痛快的应声。
云鹤等人又是一笑。
西周还在一旁言道:“午道友的徒弟,也是我等的晚辈。
我等又怎能见师侄身死,而作为长辈不出手解救?
在来之前,我等已经商量好了。”
“极是极是。”玄门主也在一旁点头。
他们哪怕是身为容法之主,但说到底还是一位活生生的人。
该护短还是要护短的。
只是又作为容法之主,那为了公平起见,这只能等师侄身死的时候,才能出手干涉。
不然一开始就干涉的话,那其余七窍就可以早早等转生了。
且在此之前,也不能向这位晚辈透漏出任何‘我会保你’的消息。
比如向他说出‘别怕,该拼就拼,你几位师伯都是仙者,你大师伯更是天道上清。
所以你哪怕是打不过别人,和人同归于尽,但你能复生,可是他们不行,于此还是会判你赢。’
这样的话语,是可以将来做,也可以为自己晚辈兜底,但如今是不能说的。
尤其复生之后,也会失去七窍之争的资格。
之后,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在午界主门下修行,混个与日月同辉的上仙。
等再之后,看看能否有缘界主。
这就是宁郃等人为自己后辈安排的路。
包括诸位容法之主对自己的亲传弟子,也是这般安排,所以才不让他们参与仙魔之战,而是让他们专心修炼。
不然个别几位的容法之主弟子,哪怕是自身元婴大成,但一身修为与师尊所赠的法宝加持下,化神之下也无敌了。
就和镇守北州边角的南关少侠一样,化神不出手,那就是我辈元婴第一人。
所以上一次的仙魔之战,南关少侠也没有出手,而是隐居到了北州边角,镇守边境,防止元婴妖王上岸。
南关少侠,修得是杀伐之道。
如今已经是元婴大成。
但南关少侠的具体身份,很多妖王还不知情。
知情的妖王,曾经打听过一些吴朝事的妖王,当得知南关少侠可能是法主的学生后,那是压根就不靠近北州。
也是如此,精通苟道的褚源才兵行奇道,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所以才驻扎北海。
这些事情,以及这些人的心思。
宁郃都知道,可也没去管。
而如今。
宁郃也看到数百万里外的许道人,正要去找方道士求救。
于是,宁郃也稍微给山下学堂内的方道士传音了一句,并告诉了褚源的位置。
之后,方道士想说就说,随意就好。
不然这褚源一直藏着,看似真能藏到化神,这也不是一個事。
也待传音交代完这个事情。
宁郃又看向了闲聊的午宗主等人。
随后,宁郃也没有多谈七窍这个话题,反而是看向了百里外的一座山峰道观。
众人也随之望去。
又在下一瞬间,众人相视一笑,片刻间就来到了这座道观的后院。
这里就是午宗主的宗门。
只是山下四周却是一亩亩良田,附近还有落居的农户,以及一个小县,倒让这山门下是一片热闹。
云鹤等人看到烟火气如此浓郁的这一幕,也是啧啧称奇。
若是不施展隔音术法,甚至在山上都能听到山下村外在唱大戏。
这对于需要静心聚气的练气弟子来说,若没有师兄帮忙布法,难免就有些煎熬了。
因为午宗主的门内,是没有布置任何阵法。
同时,午宗主看到众人望向山下的目光,继而也是解释道:“前些年没有这村子的时候,倒也能让弟子试着下山去感悟红尘。
但如今身在山上,却已经身处喧闹,影响到了自身修行。
于此,我正准备过些时日将道观朝北迁移。”
“是该迁移了。”
听到午宗主言语,和午宗主比较熟悉的玄门主是在一旁接话道:“再耽搁下去,这已经不是融入红尘的事,而是深陷红尘。”
午宗主说到这里,又指了指山下一角的小果园。
此时此刻。
正有一位门内弟子和一位凡尘女子在果园里游玩嬉戏。
本来,这事是无所谓的,修行者也没有什么禁男女之情。
并且午宗主的门内也没有这样禁情的门规。
可是众人看着看着,看到那女子走后,这位弟子还是愣愣的看着女子离去的方向发呆。
且稍后回到山门之后,他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这已经不是情不情,而是无心修炼,耽误修行了。
就这样,众人是从头看到了尾。
午宗主看到自家弟子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也是摇了摇头,可是也没有说什么。
因为总不能棒打鸳鸯。
再说,修士本就随心。
既然他弟子觉得男女之情高于修行,那就随他吧。
这事是劝不了的,因为情字上头之中,有时劝了也无用,反而会落人埋怨。
而云鹤见了,则是向着午宗主言说道:“既然事已至此,那就莫言。但其余弟子之事,能避免生情还是尽量避免。
少让弟子接触尘情之事。”
“对。”玄门主点头,“等弟子筑基,再让其下山历练,到时就算是红尘生情,自身也有千余寿命。
这般一来,他完全可以百年陪红颜,等红颜逝后,就算是再入阴司作伴百年,尚有八百年寿。
哪怕最后红颜阴魂散去,这弟子再相思百年,亦有七百年可以修行。”
“那要是殉情如何?”西周冷不丁的问出这么一个问题,“或是相思七百年?”
“若是这般悟心,也难以修得正道。”棋道人听了,倒是很绝情的言道:“这般也不是令人敬佩的痴情,而是令人嗤笑的痴傻。”
“极是。”云鹤也是点头,“要知,如今天地初开,后辈修士大多皆有金丹之缘,亦有长寿三万年之望。
而凡人逝去,最长千年内便可再次生灵转世,最短也有三年生灵。
这对于铸得金丹的三万载修士而言,并不长。
对于有清气加身的万载筑基修士,也不长。
于此,为了所谓的情,为了所谓的红颜,也要静下心来修炼。
等三年、千年,这女子转世之时,若是时隔千百,自身情亦在,天地自然垂帘,让道心有感,能感知到红颜的转生之地。
到时,这位修士大可在她转世出生的时候,用自身心血与先天灵气,为她洗毛伐髓。
哪怕是凡胎,亦可开‘一成’灵根之资,将其引入修行,更能开前世记忆,解生死之谜。
之后二人结为道侣,腾云寰宇,云游天地,赏潮汐潮起,花开花落,岂是那一朝一夕的相思与殉情可比?
若是两人皆为痴情人。
待得这位修士逝去,尚有余寿的女子,亦可在男子来生为其洗毛伐髓,解前世记忆。
这般两人虽然都先后入了轮回,但只要一方情在,此情却可来生再续,直到一方情止,不为另一人解生死之谜。”
言落。
云鹤聊起这情事,是心中颇有感慨。
众人听闻此言,也是感悟很深。
不过,这倒不是众人有过这样的经历,而是‘修道一途’虽然开了三千多年,但天地初开才四十余年。
也是天地初开的长寿,才能成全这样的轮回情缘。
按照以往寻常,修士不过千年,五洲金丹也只有二十余位。
就算是想实现这样的情不坠轮回,也是没法实现。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法主。
众人想到这里,也是看向了法主。
宁郃倒是正在座椅上品茶,目光是在看着山下的跳大戏。
这戏唱的就是一番痴情的男女,可惜一方身死,阴阳两隔。
然后男子去了阴司,却被阴差给棒打出了魂魄,和女子关到了一起,准备以擅闯阴司的罪名,将二人给烹煮了。
这戏,完全不属实。
甚至此地的城隍看了,估计还会生气,觉得抹黑了他们阴司正法。
因为先不说这男子肉体凡胎的如何进千丈地底,又如何能用凡眼看到阴司正门。
就算是找到了,进去了。
那阴差也只会将人送回去,或者念着男子痴情,会在职责之内施展术法,让女子托梦给他,告诉他,阴司有阴城,她在这里很好。
至于打死,打出魂,那是邪修才干的事。
甚至一些心比较正的五洲邪修,都会为此感动片刻,不一定会打死这痴情男女。
但是凡尘就是爱看这个。
尤其宁郃和云鹤等人也爱看。
于是,好好的一次论道,就成了几人稍后坐在一起品茶看戏了。
而也在宁郃等人刚办完关于七窍的正事,随后又开始悠闲度日的时候。
时隔一日。
在第二天的下午。
数千万里外。
西荒边缘。
小和尚也跨越了最后的距离,来到了这座拥有不少修士的小县城。
并且小和尚一副出尘的样子,境界还不低。
这也使得刚闲逛到这里的一位金丹修士,注意到了这位小和尚。
特别是小和尚身上的灵气波动中还散发着一股祥和气息,和周围修士所修的各类术法都不一样。
这也让这位金丹小成的修士一时来了好奇,就向着正在街上一边闲逛,一边打量四周的小和尚走近。
同时,小和尚看到一位年轻汉子径直向着自己靠近后,也是收回了打量附近的目光,又行了一个佛礼道:“小僧悟尘,见过这位施主,不知施主寻小僧是为何事?
还是小僧冒昧前来西境之边,是无意间有哪里触犯了此城的律法?”
“并无。”修士是摇摇头,却又更加好奇道:“僧?施主?这是什么称呼?这位..僧悟尘道友,可否讲解一番?”
他说着,也是自来熟的指了指旁边的一家茶馆,示意请小和尚喝茶,边坐边谈。
小和尚感知到这位修士心平气和,又有结交之意,于是也是初来此地,亦有意交个朋友,打听一下事情。
于是,两人是一拍即合,再相互谦让几句后,就一同走到了旁边的六层茶楼内。
而寻常的茶楼,也只有二层。
再高的话,就有些不稳。
但这里属于修士的城池,倒是有术法稳固。
这般,两人也径直走上了六层,找了一处静怡的雅间一坐。
再等无任何修为的小二上完茶,两人也大致聊起了称呼一事。
等闲聊一些后。
修士也逐渐知道了小和尚和他的师父,是一同开了一个新道术。
此道术,名为‘佛’。
同样,‘小僧’是类似‘贫道’,而不是姓。
于此这位修士也知晓了这位小和尚不叫‘僧悟尘’,而是佛号‘悟尘。’
这僧,也好像没有姓名,只有佛号。
起码小和尚是被他师父捡的,也没父母取名字。
除此之外,修士对于小和尚开佛门的事情,倒是没有什么惊讶的。
或者说,要是寻常练气修士、筑基修士,当听到小和尚开了道术,那可能是会惊讶一小会。
但是这位金丹修士倒是见过不少大场面。
不仅是修行时,在前些年参与过仙魔大战。
就连修行前,他也是西荒一处王朝内的二皇子!
生来就是荣华富贵,尝尽天下美食,每日被无数人蜂拥追捧,也被送了不少寻常人难得一见的奇珍之物。
可也是身为皇子。
他在三百年前经历了一些勾心斗角的尔虞我诈后,才醒悟出尘之意,又有缘接触了修行。
这修行之物,就是这奇珍中的一本练气书籍。
且也是修行之后,又在十几年前来到了西荒边境之时,他也经常观看仙洲传来的五洲录。
亦知道大道万千,‘开术’的人不止小和尚一人。
尤其是八荒合并五洲之后,灵气浓郁之时,五洲与八荒之中还有炼药入道,一身浩然正气入道的,亦有借人身躯资质,夺舍筑基的。
能借它法入道的人,多了去了。
可这都是个别,或者一小簇人。
能不能成为‘术法筑基、妖气筑基’等等这样的广传之法,那还是另一说。
特别是五洲录上也言明。
无尽天地内开术者万余,但需要自身金丹,才算是开了此道。
或者,修炼此术者有十万之众,其道统符合大多数人,也能让大多数人修行,才算是开了此法。
其中还记载了几年前一位开‘气血金丹’的大修士,他就是开了金丹,才被承认了道统,记录在了五洲录的‘开道篇’之中。
所以小和尚金丹之前,且佛道如今只有两人之时。
这位郑修士‘郑皇子’也就是诧异几息,觉得这小和尚有些想法,但不是很多。
这样的人,郑皇子往年来也见过不少。
于是,佛门的事情就被暂时搁置了。
但小和尚看到没什么聊的以后,又知道这位郑皇子是金丹大修士之时,却是心下万分敬佩。
再想到这位郑皇子多年来都在此处,认识西境边的不少前辈。
小和尚也在稍后提出了‘寻前辈恩人’的事情。
并且小和尚也猜测这位‘恩人前辈’可能是金丹,于是把这算是一条线索的消息告诉了郑皇子,想看看这位郑皇子前辈是否知晓。
郑皇子听闻,也是笑着道:“我在此地十余年,只要是我西荒的金丹道友,我基本都知。”
他说到这里,看向了满是期待的小和尚,“但西境边的金丹修士有七十五位,此境横向也有千万里之遥。
其海上的岛屿亦有无数。
我总不能一一拜访。
于此,你还是先形容一下这位道友的容貌,我好逐一为你辨别,看看是哪位道友。”
“容貌是..”小和尚刚一开口,想形容一下,但发现自己形容不出来宁郃的丝毫容貌,好似记忆有些模糊。
于是他只能说一句,“我忘记那位先生的样子了,但..像是教书先生?”
“教书先生?”郑皇子好奇,又朝窗外看了看,但没有说话。
小和尚看到郑皇子的目光,继而也朝窗外的街道上瞧了瞧。
这一看,兴许是正道修士聚集地的缘故。
大街上的修士都是心平气和,气质儒雅。
说他们都像是学堂里的大先生,这也没错。
同样,那几十位金丹修士,其气质也和大街上的修士类似。
正道修士,大部分都是温文尔雅,也颇有仿照‘老一辈法修’的意思。
可是小和尚却十分确定,那位教书先生的气质,是远远不同于他们。
而郑皇子看到小和尚辩驳的目光,也不由再让小和尚仔细回忆一下宁郃的容貌。
不然单说个不是,谁知道。
只是小和尚又仔细想了想,最后还是说不出来。
也是如此。
郑皇子是摇摇头,也不生气,且心里也没想过是小和尚拿他开玩笑。
因为境界高的修士,确实可以让他们这些晚辈的记忆模糊,这是很寻常的事情。
可恰恰也是如此。
郑皇子当看到小和尚是为了寻找恩人,继而才走了这么远的路后,也是心生结交之意,非常想和这位懂得知恩图报的‘小僧’打交道。
亦好奇那位教书先生是谁,是不是自己认识的人。
要知道他可是在西海这里十数年了,基本老一辈的人都认识。
这也使得,本来是小和尚独自一人寻找的事,如今倒成了两人。
只可惜。
在随后的一年半之中。
两人在西荒边境这里寻了一年时光,依旧是一无所获。
不过在一年多的接触中,两人倒是亦师亦友。
只不过多数是郑皇子在指教小和尚修行。
小和尚是偶尔背诵经文,其内的道理让郑皇子颇感兴趣。
而也在仙历、五十年,初春。
等在西荒边境这里过完年之后。
小和尚就动了离去的心思。
也在今日。
距离西荒百里外的西海之上。
一座百里小岛南边的一处小院中。
如今筑基圆满的小和尚从屋中出来后,就向着隔壁院落内正在观朝阳的郑皇子道:“郑前辈,我有意去往五洲,准备今日出发。”
他说着,还看向了自己所在的小岛,又瞧了瞧遥远的西边。
那里就是西荒。
在西境已经待了一年有余的时日,他是亲眼看到了西荒被推开了百万里之遥。
也幸好早些来到了西海上,不然还要多赶一百万里的路。
“好。”郑皇子和小和尚相处大半年,是早就知道小和尚的心思,倒是对此话语没什么意外。
不过,待得小和尚准备走的时候。
郑皇子想了想,还是言道:“悟尘道友,你所开的小佛道还收人吗?
在下不才,说到底是金丹小成的修士,亦觉得悟尘道友的佛道有些意思,于此想要作为大护法,副教主,护小佛道教门,接引入我佛门的弟子。
况且,我也有意去五洲看一看,看一看这传说中的中陆仙洲。”
“当真?”小和尚听到亦师亦友的郑前辈有意入他佛门,那是高兴的先反问一句。
但随后他感觉不太稳重,便双手合十,打了一个佛号道:“小僧悟尘,代佛门之道,斗胆封郑前辈为接引佛,不知郑前辈心下如何?”
“接引佛?”郑皇子琢磨两句,倒也点头道:“这名字听起来不错。”
话落。
郑皇子又看了看小和尚的光头,随之也法力一转,让头上的秀发尽去。
再仿照小和尚的袈裟。
郑皇子手掌朝身上一抹,也变换了一件袈裟。
随后,郑皇子面带笑容,也打了一个佛号,向着小和尚道:“今日遁入空门,为佛道接引佛,度世间疾恶。”
随着郑皇子言落,两人相视一笑,便也启程向着五洲方向赶往。
之后。
也是小和尚多了一位‘金丹护法’,倒也使得西海一行顺利了许多。
且在郑皇子的术法加持下,行程更是快了许多。
这般转瞬半年,两人也逐渐看到了正在向着他们靠近的西州。
自然也看到了无穷的混沌从九天坠落,似天工造物般,化为了千万里西州山川大地的奇景。
这里就是中陆仙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