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叫一个干脆,也好,省的让其他人伤脑筋了。
丁勉、陆柏上前验看,确定两人没有龟息装死,便收敛了费彬的尸首,灰溜溜离开。
岳不群等五岳派朋友则带走了刘正风的遗骸,对令狐冲接下《笑傲江湖》曲谱之事视若无睹。
令狐冲本来想留下来帮曲洋入土来着,被师父强行拖走。
整个山谷迅速恢复寂静,只留下陆泽一人念完了往生咒,找個稍微高点的背阴之地,将曲洋安葬。
一代音乐大师就此无声无息的消失,只留下一段江湖传说。
陆泽也没觉得二人多可惜,当他们决定退出江湖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会有这样的下场。
能够保全家小,入土为安,已经是不能再好的结局。
刘府是不能再去了,陆道爷直接回了住处,认真思忖一番东方不败的话,着实想不出来,什么时候与这位大佬有了瓜葛。
算了,三年就三年,只当是给自己加一道紧箍咒,免得心生懈怠。
次日一早,他收拾行装,去了衡山。
衡山为佛道圣地,后来儒家也在山上开书院了,堪称集合三教真传,历代不乏名人高士在此隐居或讲学,最近的莫过于王阳明。
陆泽自然不是来听课学习的,他径直去了弥陀峰下的弥陀寺,参观那里的道家《还丹赋》石刻。
堪堪品鉴完了的时候,一道凄凉二胡声传来,接着有个瘦削干瘪的老者从树后转出来,枯槁面容毫无表情,昏黄老眼冷飕飕的盯着他看。
陆泽冲他拱手笑道:“我还以为莫大先生不会现身了呢。”
来者正是衡山派掌门莫大。
他不答反问:“道长救下刘氏一门,敝派感激不尽,道长仍迁延不去,莫非还要衡山有所报偿?”
这话说得就有点刺人了,好像陆道爷是施恩图报的小人一般。
陆泽不跟这古怪老儿置气,摇了摇头:“我来衡山本是为了见两个人,问几句话,既然莫掌门肯亲自动问,便省下许多口舌。”
“见谁,问什么?”莫大语气见促,神色间隐隐警惕。
陆泽回头望向弥陀寺,悠然道:“见两个二十四年前就该死了的老东西,问他们当年做下的事,敢不敢认。”
二十四年前!
莫大心头突突一跳,不自觉的握紧胡琴,随时要将细剑拔出来。
但他没把握杀死这怪异的道士。
昨天洗手大典和幽谷中发生的事,他都亲眼所见,有许多疑问不解,但都指向一个问题,这道士居然与东方不败有关联。
必须慎重行事。
莫大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不安,正要矢口否认,忽听有个苍老声音从顶上响起:“带他过来吧。”
莫大躬身答应,头前引路绕过寺院,施展轻功上了后面的岩壁,松柏掩映的山洞之前,两名老和尚相对而坐。
他们枯瘦苍老,皮肤松弛黝黑,脸上看不到几两肉,若不是还在喘气,真让人怀疑是刚从棺材里挖出来。
“两位师叔……”莫大躬身问候。
其中一老者抬起根指头打断他:“回去吧,就当从没来过此地,以后也不要再来。”
莫大不敢违逆,又看了一眼陆泽,脸上显出一抹苦意,转身离开。
陆泽站在原地看着两人,不言不语。
彼此僵持了足足有一刻钟,左侧老者终于开口:“你这道人出世以来,所到之处鸡飞狗跳,前面去了华山,大约见到了风清扬那个老不死?”
陆泽笑道:“巧了,他也觉得你们俩才是真的该死不死,莫非觉得二十四年前之事良心有愧,怕死了没脸见祖师爷?”
右边老和尚嘿然冷笑:“你知道个屁!若论起来,你们道门只怕陷的更深,罪孽更重。”
陆泽啧一声道:“天下只有千年世家宗派,没有千年的王朝,大家立场本就不同。你们衡山不一样,可是当初与太祖朱洪武一起打下大明江山,你们作为子孙后代,合起伙来挖这天下的根,吃这基业的肉。”
一句话,大家都在做贼,佛道儒是谁家都偷,不管谁做皇帝,一视同仁。
衡山派不一样,那等于偷自家入股的产业,损公肥私,见不得光。
又是长久的静默,左侧老者幽幽叹道:“二十四年前,朝中某人传书要咱们衡山出人出力,说是要阻止魔教盗取南京内库的重要典籍。我们师兄弟五人应约前往,发现另有华山风清扬,嵩山、恒山、泰山各数位宿老,还有林远图等南方武林高手,可谓济济一堂。”
右边和尚接茬:“果然有妖人来袭,实力高的匪夷所思,我们浴血苦战,付出多人死伤的代价,终究不免内库失守,典籍被焚。”
“后来你们发现被骗了,大火是真的烧了,典籍被暗中偷出来,经船帮之手转移到广东福建,成了某些人断绝皇家海外财源的帮凶,也参与瓜分后来巨额利益的盛宴。”
陆泽替他俩补上部分内容。
那一战要的是将五岳剑派都牵扯进来,事后谁也别想洗干净,于是衡山派出力最多、分的也多,明明没剩下几个高手,仍霸占湖广膏腴之地数十年。
风清扬当时气盛,事后想争执个明白,就有了南下娶婆娘被妓女骗的谣言。
且剑气之争那么巧合的爆发,华山高手死光,实力一落千丈,遂致灰心丧气,隐居不出。
林远图受了伤,回去没多久就去世,否则以他的气功修为,多活十年八载绝无问题。
其余恒山、嵩山、泰山高手死难,也换来二十年安稳。
非是付出如此大的代价,那些真正掌握天下治权的势力,怎么能容许他们这些江湖门派如此逍遥?
至于日月神教,也不过是个超大号的夜壶,前面百多年高手云集,也被五岳剑派为首的正道死死拖住,毫无作为。
也就是如今出了个东方不败,貌似无人可制。
话说开了,也就那么回事,自古至今从不新鲜,无非利益二字作祟。
那和尚抬头,空洞死寂的眼睛望着陆泽问:“这些事与你小道士有什么关系,莫非当年有你的先辈死在那一战里面?”
陆泽摇头:“我与这世上谁都没亲,若非当年他们瞎搞,可能一辈子都不会下山,默默的修道炼气,或成或死。他们千不该万不该,把主意打到我们头上。”
“那你杀几个人出出气也就是了,再说浮云子不也没死么?”
“帐不能那么算,”陆泽露出白牙,语气森森,“他们开了头,何时结束,得由我说了算。”
修道人,不是往山里一钻什么都不管,必须内心有所守,执己之道,以御天下正道,以通天地大道。
名与实,必须看清楚,想明白,做扎实,不迷乱。
想安安稳稳躲在庙子里念经祈福几十载,就有神仙来接引,做梦呢。
二老者听明白他的心意,沉寂良久,左边之人长叹道:“我们在此地抻着不肯死,便是要守着当年打下的基业。对也罢,错也罢,终究离不开人事纠缠。”
陆泽抚掌大笑:“还是两位痛快,风清扬那老家伙怎地都不肯跟我正面相对,来吧,手底下论成败。”
他右手袖子中落下短剑,左手捏剑指一领全身真气,做了个起手式。
两老者并不起身,各自原地捏了手诀,慢悠悠的道:“我们当年有个名号,叫做‘衡山五神剑’,这些年来早已被人遗忘,也丢了祖传的五路剑法真髓。”
说话间,两人身体好似吹气球般的膨胀起来,干瘪如骷髅的脸上重现血肉红晕,骨头嘎巴嘎巴爆响,僧袍被由内而外的气息充满,劲风吹飞坐下尘土落叶,遥遥锁定陆泽,各出一剑。
嗤嗤!
两声剑气破空呼啸几乎同时响起,肉眼可见的空气褶皱中,飞尘都被搅成难以观察的沫子,凝聚的近乎实质,袭向陆泽眉心、膻中。
“好剑法,好剑气!”
陆泽脱口大赞,一招“空穴来风”向前展开,登时于身前三尺形成个向内吞噬的气旋,罩住当胸的剑气。
头顶那剑气本已攻到不足八寸,却莫名的偏转了方位,循着锁定的陆泽气机弯折下行,与气旋后端窜出的另一道剑气两两对撞,轰然崩散。
陆泽左手外推,扯开到空档吞噬乱流,噗哧射入脚下岩石,轰开密密麻麻足有两三尺深的空洞。
“这是哪两剑?”
陆泽虚心好学,当场询问。
“天柱云气。”
“雁回祝融。”
二老者口中回答着,一人双手托天,周身气机外放数丈高,给人的感觉却是一座剑山直冲云霄,凌于绝顶后陡然转折向下,有开山裂石之威势。
另一人两臂后返,上身匍匐贴地,却有一声高亢雁鸣映入陆泽脑海,眼前恍惚出现一片翱翔天际的雁群,羽翼折射夕阳金光,将高天云气也都拉扯着向下汇聚,四周山风大气活了过来,轰隆隆汹涌着冲撞过去。
“好家伙!”
陆泽咋舌不已,两个老不死的直接开大,想要一招定胜负,毕其功于一役是吧。
来就来!
他也正要一试自己速成版“先天功”的成果,“龙虎真经”的道基究竟有多稳固。
左手剑指从短剑末端向前抹出,越推越吃力,最后额头上青筋都冒出来,背后摇曳的青松嘭一声炸成了光杆儿。
短剑随之盈盈嗡嗡的震颤,有红蓝二色光芒流转盘旋,最后喀嚓崩裂了剑体,却又强行弥合缝隙,迅速壮大为一道五尺多长的剑芒,双手握定,高举过顶。
“给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