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伯流几人以为,刚才击破凉亭大阵,坏了这道人正在搞得什么邪门儿勾当,因此而得罪了他,此时是要遭到严厉报复。
他们自忖并无幸理,索性横下一条心来,使出浑身解数,要跟陆泽拼命。
只可惜,连这个机会也得不到。
才提聚功力狠狠的向上反击,拼着挨上几剑,也要给那道人身上留下点纪念。
不料陆泽只是虚晃一枪,泼洒出的剑气徒有其形,只是与他们的拦截招式一触即溃。
半空中陆泽的身影也一并消失,真身却出现在他们中间,信手挥洒短剑,嗤嗤连声之中,一道流光往复穿行,转眼间兜了一圈,在两丈外停下。
“你……”
黄伯流下意识的想要说什么,骇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干涩,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这才发现,刚才已经被那道人以剑气点中多处穴位,将真气封住,力量截断,兵刃也拿不住,当啷脱手,跟着委顿于地。
“这是要做什么?”
他心里想完整个疑问,却只能不自然的扭头看着横斜的景象。
那道人却又重新飞身扑向另一处魔教中人。
他这般主动出击,竟似虎入羊群,所到之处,那成群的魔教之众居然都不敢接招,仓惶往旁边躲闪。
此情此景,看的周围数千豪杰目瞪口呆!
曾几何时,魔教横行天下,肆意欺凌弱小,无端屠戮武林人物,常常搞出灭门惨案,鸡犬不留也不是一两回。
赫赫凶名,那是实打实杀出来的。
可如此凶悍的江湖第一大势力,居然被一個道人追着满地乱窜,杀的血流成河,人头滚滚,居然不敢回头围攻。
也不对,悍勇之徒还是有些,可任凭他们如何努力,也挡不住那道人一剑。
别说看清楚是什么剑法招式,就是简单的基础剑式,一刺一击都迅如雷霆,刚猛无俦,倏忽来去,鬼魅般无从招架,怎么打?
没法打!
贾布是干瞪眼没办法,也曾冒险追上去试图缠斗,可他哪里能跟得上陆泽身法之速,只有在后面吃土的份儿。
不到半刻功夫,数百魔教中人的浩荡阵容,让他单人独剑杀散了大半。
陆泽似乎仍嫌不够过瘾,他刚刚才觉得浑身来劲,力气都没消耗几分,并且怀里还有一堆丹药从未动过。
要搞持久战,他有的是本钱。
“来呀,继续!”
陆泽冲着满坑满谷的豪杰们叫嚣一嗓子,游目四顾,自动掠过那些噤若寒蝉的身影,停在第二大的群伙身上。
那边也有一两百号人,为首的黑巾蒙面,生怕被谁认出来。
但是没用,陆泽虽然不认识他,却认得队伍中几个熟悉的身影。
“吆,这不是青城四兽么?你们还没死呐?”
陆泽暗暗腹诽,那林平之办事未免太拖沓了吧,都过这么长时间了,居然还没收拾到青城派的余孽,叫他们师徒父子到下边全家团圆?
难不成新婚燕尔,光忙活着跟小媳妇儿蜜里调油,敦伦造人,连灭门仇人也不顾了?
还是太年轻,欠了调教和磨砺。
他琢磨着回头给小伙子加一点担子,省的将来入了自家舰队,撑不起场子。
这个且先放在一边。
陆泽抖了抖袍袖,放缓步伐走向那群人。
听到对方喝破自己身份,青城四秀也不装了,各自扯开斗笠面巾,满眼愤恨的狠狠盯着陆泽。
若非这道人一而再的襄助福威镖局,那林家父子怎么会逃脱掉几次围杀?
尤其是最后的福州之夜,那姓林的得了华山二弟子和掌门之女的帮助,更兼有未知高手助阵,导致松风观自余沧海以下几乎死绝,这门派数百年传承,眼瞅要断掉,当真造了大孽!
后来林平之更是得了这道人秘传,武功一跃飙升到一流,要杀他们易如反掌,又跟岳灵珊成亲,报仇完全没了指望。
可恶,可恨,可恼!
他们报不了仇,也不敢回嘴,好在还有帮手可以找。
余人彦带头,冲那蒙面人拱手行礼:“恳请前辈为我们做主!”
蒙面人身材不算高大,一双眸子精光内蕴,显然气功修为已入化境。
他盯着陆泽,沉声问道:“守和道人,你今日之作为,可是代表道门与天下为敌么?”
这就是明知故问,你们拉帮结伙是干嘛来的?
陆泽心里揶揄,在三丈外站定,捻着须髯,呵呵笑道:“这位老修行问的荒谬,本真人自是代表皇权国法,除奸邪正纲纪,还天下以太平,与道门有甚的关系?”
“倒是你,替松风观这些犯了国法的余孽出头,不怕给青羊宫招惹麻烦?”
他一语喝破对方身份,却是从那引而不发的特异真气,以及其体内丹田运转的特殊功法,得出的判断。
旁边人却听得莫名其妙,什么青羊宫,这位不是青城派余观主的师叔辈么?
在大多数人的理解里,那四川青羊宫不过是一处香火鼎盛的道家宫观,里面有许多道德出众的老修行,如是而已。
陆泽却知道,那里乃是道门最古老的传承之地,历史直追周朝老子出函谷关之后,与终南山楼台观的文始派(隐仙派),并列两大秘传。
只是他们秉承清修秘行,一向少在江湖上行走,更不掺和天下大势,故而少有人知。
其实武当张三丰,本就得了隐仙派的传承,外加龙门派和南五祖的道法,堪称一代宗师,道门巨擘。
只是真实情形,基本不为外人所知而已。
那蒙面人不见丝毫气息波动,仿佛被他看破真身,也是意料中之事。
一双明亮眸子深深看了陆泽一眼,语气平和的道:“贫道此来,是要见识一番南北两道共推的天下行走,是何等人物。”
陆泽笑问:“可还能入的您老法眼?”
“确实异于当世,可惜非我道中人。”
他的话云里雾里,旁人听得一头浆糊。
陆泽却能明白其意,无非是觉得他这入世之道太过牵累红尘杂务,反落了下乘。
另有一重,是他所修功法,也算剑走偏锋,与道门几大家传承都有类而不同,别出机杼,祸福难料。
越是传承久远的门派势力,越可能有门户之见,这是人之常情,毕竟都没成仙。
陆泽也不跟他多费唇舌,倒提了短剑,拱手道:“请赐教。”
对方既然拿架子,他也干脆一点,手底下见真章。
蒙面人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丹田中真气运转如轮,浑身衣襟充气一样的鼓荡起来,忽然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叱,右手捏剑指虚空直刺陆泽的眉心。
那呵斥携带有钟磬之音,显然是将数十年早晚功课和斋醮仪轨的法钟,炼入了真意之中,悍然冲撞陆泽识海,先声夺人。
而那剑指配合的一道剑意,更加犀利迅即,却又堂皇正大。
但凡陆泽精神修为差一点,且心性偏狭生出邪念,只这一喝一指,便要坠入魔障,当场落败。
“好道法!”
陆泽双手环拱,向上轻轻一推的当儿,一道先天真气凝聚为剑气,剑意先行,横在眉心之前三寸之地,却又有识海琴音最早发出。
三者合并,如精气神凝练为一,前方空气发生轻微扭曲,好似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将来袭的真意剑意一口吞没,咕噜咽下。
这一手,打了那蒙面人一个措手不及,脱口怒道:“你,好大的胆子!”
当场硬吃他的毕生修行所得,导致无端损失了修为,等于学“吸星大法”的做法,真不怕活活的毒死啊!
陆泽自是不会告知对方自己的用处,嘿然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也请老修行吃我一剑。”
他说的是剑,出的也是剑,但斜斜一刺之时,却让蒙面人脑海中嗡的一声琴音炸响。
这攻击来的缥缈无迹,晦涩之处,犹在刚才那一指之上,显示出陆泽高深精妙的精神秘法修为。
蒙面人这才知道,这小子能够得南北两派推崇,以一场法会名动京师,是有真材实料的。
且深不可测!
他的道行高深,识海稳固,自然不会被一道琴音冲垮,只是多年不曾遭此攻击,一股无名火起,霍的拔出背后法剑,纵身飞扑过来。
“比剑啊,我最喜欢啦。”
陆泽剑法有成,天下间能当他对手的,估计只有风清扬、令狐冲和任我行等寥寥数人,其上东方不败,其次如岳不群和左冷禅之流,其实也难招架几剑。
现在有个道门高人很帮忙试招,那必须得抓住机会。
他左手掐诀,右手短剑如灵蛇盘旋而起,只靠一根手指承托,咻的斜窜出去,与对方长剑交缠追逐,眨眼间便是数十次的交锋。
剑走轻灵,几乎不会与对方兵刃主动碰撞,只将浑厚真气当做了绵密水流,在瞬息百变的波澜涌动中,寻找其中那一丝紊乱的破绽,再趁虚而入,直捣黄龙。
两人动作都快的只有一团影子,初始还是剑,跟着是身形变幻,纵跃飞腾,从地面打到四五丈的半空,遽尔真气碰撞,轰然大响,推动他们倏地分开,又狠狠撞击在一块。
打着打着,陆泽忽然发力一剑,引得对方猛然反击,他瞬间阴阳虚实转换,拖着蒙面人发出的凌厉剑气向后飘飞,撞入看热闹的群雄之中,嘁哩喀喳的大砍大杀,扬起漫天残肢断臂,血肉横飞!
“老家伙,今天也让你沾一沾杀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