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泽下邙山的过程中,没用轻功身法,而是实打实两条腿走路。
新换一具身体,他打算从里到外锤炼通透,达到行走坐卧须臾不离的层次。
即所谓真常。
迈步之时,心意、气血、筋骨与腹脏吐纳齐动,真气周流其间,调动全身一切力量为用。
他每一步落下,脚掌与大地的轻微撞击之力上冲,带动身体从里到外的震动,气液筋骨层层传导,便似用力推拿按摩,锻炼强化。
短短数里走下来,他的体质已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四梢毕齐,神、气、血、经络四大系统完美融合,金钟罩浑然无漏,更上层楼。
如此一来,他甚至不需要动用半点真气,也无需运使轻功法门,脚尖点地获得的一丝力量,都能推动他身体前行过丈。
加快步伐,便如登萍渡水,踏月追风。
“咦,好像可以将此前的追风步一并融入,用来长途奔袭、翻山越岭,最是合适不过。哈,以后就叫这名字了。”
无意之中又有收获,陆泽心中大悦。
“踏月追风”身法,听上去比追风步要好得多。
如此省心省力的高效奔走,即便他如今仍是饥肠辘辘,仍是没有任何疲累之感,很快到了洛阳城。
此时天色尚早,城门大开,进进出出的人流如织,多半看上去光鲜洁净,便是寻常百姓的衣服打着补丁,也无颓唐潦倒的脏污之态,可见民风秩序都算不错。
陆泽的身体经过先天之气冲刷,此时已没了污秽,但衣服破损褶皱,却是难免。
他也没换,就这么大大方方的走进去,城门收税的兵丁才待盘问,陆泽冲他微微一笑。
那兵丁只觉脑袋忽悠一下,迷迷瞪瞪之中,听陆泽说道:“带我去县衙。”
便晕晕乎乎的掉头在前面引路,领着他直奔衙门。
这种神识加真气的小手段,此前陆泽用来收拾那邙山九友,效果绝佳。
不多时,二人到了地方,陆泽道了声谢,而后迈步往里面进。
把门的衙役赶紧拦住:“你这书生怎么回事,看清楚这是什么所在,休要乱闯。”
陆泽挥袖拂了下破烂衣衫,朗声道:“我要报案。”
“什么案子,诉状写了没有,有的话呈上来,没有赶紧写去。”
大宋朝读书人贵重,当门子的衙役是贱民,跟娼优奴婢一个等级,见他气度不凡,态度还算和气。
陆泽回了四个字:“绑票,杀人。”
“哎呦,你等会儿!”
门子吓了一跳,赶紧捂着帽子往里头跑,没多久,便有人迎出来,恭敬把他请进去,并迅速上报知县。
洛阳乃大宋西京,一大票朝中大佬都曾在此居住,比如早些年的马光等人所谓“洛阳耆英会”,现在的“洛党”,对于治安刑狱极为重视。
陆泽报出的事情一路通天,知县都亲自出来了解情况。
陆泽声称:“为盗匪绑架,敲诈钱财,幸为异人所救,杀尽贼寇,方得逃出生天。”
知县令人招来陆家邻居,确认他便是此前被绑票的陆家少爷,当即有武功不俗的快班与捕役匆忙出城,按照他提供的路线描述,寻找被轰塌的小黑屋。
而后陆泽便听到了“噩耗”,他这身体的父母连同家丁奴仆,都刚刚被人杀個精光,家宅都给一把火烧成白地,现在还在那儿冒烟呢。
好家伙,果然不愧是主角待遇么,直接帮他把后顾之忧都解决了。
傍晚时分,陆泽在差役兵丁陪同下,前去陆宅废墟。
面对火焚之后的惨烈景象,他脸上毫无表情,就站在门口凝视,从晚上到天亮,谁也劝不走、拉不动。
待到天亮,一大堆街坊邻居再次围观,有心善的拿来食物和水,想劝他看开一些。
却见陆泽不知从哪儿弄了个破盆子,箕坐于地,一边敲打,一边扯着嗓子纵声高歌。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他的声音略有嘶哑,偏偏咬字清晰无比,曲调闻所未闻,在场的也好,远在两条街外的人也罢,都听得清清楚楚,想忘记也难。
一曲唱罢,陆泽把盆子摔得稀碎,大笑三声,扬长而去,很快便没了踪影。
这一番做作的效果极好,很快“陆家少爷遭难,遇上仙人点化,发疯悟道”的说法流传开来。
在特别崇尚神童和奇人异事的大宋朝,这类故事很受欢迎,甚至一度成为京城人茶余饭后的讨论热点。
没多久,洛阳差役也找到了那八名劫匪的尸体,只是现场太过惨烈,据说看过的都很长时间没缓过劲来。
陆泽本人呢,顺利完成了身份更替。
以后他行走江湖,无论弄出什么出奇的动静,被人查探根脚,自然能找到洛阳这边来,会有许多街坊绘声绘色的描摹涂改,最后面目全非。
他出城兜了个圈子,悄然隐匿身形,藏进了一般人绝想不到的地方。
吴家。
那位买凶绑票,吞了陆家铺子和田产的吴员外、大善人,家在城外的庄园很是华美,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很适宜修身养性。
陆泽躲在里头,吃他的喝他的,更略施小术,让吴老爷和太太夫人、少爷小姐们,逐个儿染上怪病,不得已到处请郎中医治,各种珍稀药材搜罗了一屋子。
全都便宜了陆天师。
他在人家家里,用先天真气开炉炼丹,以此补充身体蜕变所需的滋养。
半个月后,陆泽身体调养完成,骨骼坚固,肌肉充盈,气血丰沛,精神饱满。
对着铜镜一照,嚯,又是俊出天际的美男子一枚。
他满意的捻着须髯,打量自己装扮。
衣服换成了定做的道袍,披了鹤氅,戴了纯阳巾,项后插了拂尘,身上背了法剑,荷包揣足了金银,锦囊中装满各类丹药,葫芦里灌了法酒,骑着一头山东产的黑毛叫驴,潇潇洒洒出了吴家。
经过这么多天的折腾,吴家老少已经是气息奄奄,家丁奴仆人心惶惶,开始悄悄收集金银细软,随时准备散摊子。
这家人能否撑过去,得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机缘,找到认识“生死符”的高手,还能解掉他模仿“三尸脑神丹”下的禁制。
既然害了陆家满门,那么吴家赔上全部,也算天公地道。
陆泽先去丐帮总坛转了一圈,发现乔峰并不在此,打听过之后才了解,其实这里只是明面上的摆设,真正的总舵是跟着帮主四处移动的。
他随后转去了另一处目标所在,正是丐帮徐长老的家。
徐家数代均为丐帮高层,不是长老便是核心,他本人更是前帮主汪剑通的师伯,神山上人的师兄,江湖地位尊贵,家里也殷实豪富。
在这里,陆泽很顺利的找到了徐老大。
这人也被种下了“生死符”,半月来经过数次发作,折磨的形销骨立,不成人形。
看来,此番天山童姥临时出手,没打算收下他们这帮城狐社鼠,是要活活给折磨死,估计是打听清楚了“邙山九友”做下的罪孽太多,不给他们赎罪的机会。
徐长老似乎也不太看重这个侄孙,竟撇下他苦熬刑罚,自己去了信阳办事。
陆泽认真研究了一番徐老大身上的“生死符”,又用自己的种下去,比照一番效果,顺便拷问一番此人所知的消息。
还别说,徐老大能打听到“灵鹫宫”,对丐帮内部一些秘辛也了解不少,为了减轻痛苦,他一股脑的倒了出来,只求换一个痛快。
陆泽反复审问,榨干了这人知道的东西,一掌结果了他,而后离开洛阳,赶奔信阳。
他绝对没有找徐长老斩草除根的意思,就是觉得徐老大交代出的一些东西很有趣,让他联想到一个极为重要的关节。
倘若这世界还会发生相同的事件,那么算一下时间,大概快要到了。
他既然知道,那是一定要插一手的。
不是说为了改变谁的命运,而是要搞清楚有没有别的穿越者存在,或者知情的降临者抵达此界。
陆泽这次要稳重一点,不能再学笑傲世界那般的莽撞,很危险的。
从洛阳到信阳不近,陆泽骑着叫驴一路缓行,途中以真气试着改造它的体质,有了上一世界的经验,过程很顺利。
这驴子脑筋挺机灵,知道陆泽对它好,便不会乱发犟脾气,只是对路上遇到的其他牲口颇为恶劣,时常踢打撕咬,霸道的很。
“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这臭脾气。”
陆泽威胁它要卖去做阿胶,也不知这货能否听懂。
一边走,陆泽仍时刻增进修行。
他此番另辟道基,将天地元海之先天真气隔开,用来炼成丹元道基,金钟罩等神咒。
而以伏食之道摄入的饮食精华,则另外合成真气,用以催动各种武功技法。
二者在丹田中互为阴阳,出则分为清浊先后,并进一步发展到“参同契”中的“月体纳甲”,以十天干配八卦五行,将五脏五气进一步细分。
这等水磨工夫非一日之功,随着他对《周易》研究的加深,体悟先后天差别,将道基锤炼的更加扎实。
勤练不辍,几乎忘却时间流逝。
这一天,陆泽终于到了信阳。
正是元祐五年八月十四,中秋将至,月满之时,正适合杀人害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