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誉只练了一路“北冥神功”,和入门版的“凌波微步”,其余的都在陆泽誊写的画轴上,他压根不肯学。
除此之外,武功招式、攻守之道,他是丁点儿都不会。
正所谓,书到用时方恨少。
段誉身体比脑子诚实,动作比思考敏捷。
人都横到了岳老三的面前,心里还没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做。
“南海鳄神”是没看清他怎么来的,忽然眼前就多了个人,速度、角度全都无迹可寻,显示出高深莫测的意味,甚至比反云中鹤还危险。
不过耿直人有一点好处,想不通也没啥,先打了再说。
岳老三哇呀一声怪叫,挥起鳄嘴剪狠狠夹向段誉的脖颈。
段公子啊呀一声也叫起来,心中惊骇之下,生出躲避的念头。
好一个“凌波微步”,正是随心而动的绝妙功法,真气发动,步法自起,嗖的闪到了岳老三左侧,又马不停蹄的连续变了数次方位,快到多数人眼睛跟不上。
“南海鳄神”的大脑袋跟着转动,晃得脑筋要打结,连发数次狠招,都没能碰到那小子一片衣角,气的哇哇大叫不已。
那边刚刚取得优势的段正淳看到了,顿时明白自家儿子学了绝顶奇功,却不会用,当即出声指点:“走其侧后,抓他‘督脉’诸穴。”
段誉虽不学武,却学了点医,耳濡目染下,经络穴位都背得通熟。
此时首次对阵,脑海中一片空白,本能按照父亲的提醒而动,几步挪移变向后,果然闪到岳老三的背后,探出右手,去抓其“大椎穴”。
此穴为手足三阳与督脉之会,乃阳气上行头颅之关窍,一旦受制,立即难以动弹。
段誉行动之时,指掌间自然凝聚真气,还未摸到,岳老三感觉如芒刺在背,嗷的一声反手撩其下阴。
段誉知道利害,果断放弃这手,闪身横移右侧,却又去抓其肩膀的“肩井”、“巨骨”二穴。
并非他忽然觉醒战术思维,纯粹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
反正都是抓穴位,哪里还不是一样?
岳老三一剪刀走空,变招已来不及,果断晃动上身,运功肩膀,狠狠横撞过去。
你不是要抓老子肩头么,干脆连你指头一起撞碎了。
段誉哪里懂得其中凶险,莽撞的一抓落实,登时被洪涛巨浪般的劲气冲撞的手骨欲裂,急忙撤手躲开。
便在这短暂的触碰中,岳老三忽然感觉有部分真气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什么情况,大白天见鬼了?”
他不信邪的继续追着砍,段誉游走中连连甩手,痛的呲牙咧嘴。
但指掌间却有一道真气汇入“少商穴”,内息一转,痛感减弱。
他信心大增,以为不过如此,哈哈笑道:“再来再来!”
继续围绕岳老三不断移形换位,时而一抓一掌的随意拍打,每次都能得到点实惠。
渐渐的,“南海鳄神”发现不对劲,他中招的地方不只是真气消失,再次运功过去,也产生些微的滞涩。
三番五次的影响叠加,终于被绕的头昏脑胀,一個动作卡顿,被段誉本能的抓住时机,一把抓住其左臂手肘,拇指摸到了“曲池穴”。
“北冥神功”完全发动,登时一股强劲吸力产生,同时有真气野蛮冲入其手阳明大肠经,上下齐发,整条手臂劲气中断,连鳄嘴剪也拿捏不住,咣当落地。
岳老三心中发毛,嗷一声怪叫,右手兵器横击过去,同时抽身往远处纵掠。
段誉自保心切,赶紧闪躲,眼睁睁看着对方成功脱离战阵。
岳老三躲到段延庆身后,指着段誉叫道:“老大,那小子会妖法,专吸我的真气,有古怪,古怪之极!”
段延庆此时也陷入困境,攻不出去,力无处使,至今都不能让陆泽离开座位,索性也停了招式,目光沉沉凝望着这道人,又看向始终没动手的保定帝。
“哼,堂堂段家子孙,居然去练星宿海的‘化功大法’,将祖宗颜面置于何地?”
他古怪的腹语术震动全场,在大殿中隆隆回荡。
保定帝和段正淳齐齐变了脸色,他们此前问过段誉,却不明白其中有何差异。
只是从本心想来,动辄横夺他人真气修为,多半不是什么正路武功。
却听陆泽朗声道:“延庆太子见识浅了。星宿老怪那化功大法,只会破坏而不懂运用,暴殄天物,犹日弃千金于地而不知自用,旁门左道,可笑!可笑!”
这却是帛卷上的原话,批评的恰如其分。
段延庆便不再开口,想来这道人武功绝顶,不至于在此等细枝末节大言欺世。
但保定帝等人却同时大吃一惊。
“你是延庆太子,怎么可能?!”
以他们所知,那人早已死在了十几年前的叛乱之中,但没看到尸体。
眼前之人却会“一阳指”,武功招式皆是段氏秘传,这却做不得假。
保定帝到底是政治魁首,心思电转,大略猜到其来意,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延庆太子尚在人间,可喜可贺。这大理国皇位原本是你的,若是想要,光明正大来取便是,何苦用这等魍魉手段?”
段延庆面无表情,状若癫狂,身子微微颤抖,腹语冷笑:“哼哼,呵呵,说得冠冕堂皇!若你真不会恋栈皇帝尊位,现在下旨传位于我!”
“不可!”
段正淳以下,所有重臣齐齐出声反对。
高升泰道:“此人自号‘恶贯满盈’,乃四大恶人之首,若让此等人君临皇位,大理国百姓必遭涂炭,天下诸国也要嘲笑我国家无道,实乃令先祖蒙羞。”
这番话,却又原路奉还段延庆之前的讥讽。
巴天石伏地请奏:“国家倾覆,社稷沦丧之罪,臣等绝不敢当,请陛下收回成命。”
众口一词,只是不允。
大理国不同于其他小国,乃是各大姓势力辐辏而成,段家也不敢说一言九鼎。
先前的杨家,现在的高氏,还有镇南王妃娘家的刀氏拜夷族,都有左右朝堂的实力。
此等形势下,保定帝也无法决断。
段延庆只是冷笑,认定他们是在做戏给自己看。
陆泽悠然道:“人若性入偏执,再回头却难。延庆太子,你今日注定无功而返,还不知难而退?”
此人生死如何,那是人家段氏的家务事,他陆真人悠游世外,不乱掺和。
段延庆意外的瞥了他一眼,又狠狠扫了大理君臣一下,瓮声喝道:“咱们走。”
铁杖一点地面,青袍舒展,云朵般升腾而起,裹着岳老三呼的冲出顶部破洞,几个纵跃向远处而去。
高升泰当即请命要追,保定帝抬手阻拦,叹道:“让他去吧。”
随后,又回到椅中,下令巴天石传旨翰林院,草旨传位段正淳。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保定帝无子嗣,兄弟俩只有段誉一个后代,传位也是应有之义,顺便断了段延庆的念想,一举两得。
段正淳再三拒绝不得,此事便也定下。
一番忙乱之后,大殿中只剩下被抓的钟万仇。
段正淳眼神复杂的看着他,出指解开其穴道,挥手道:“你走吧,我不会抢你妻子的。”
虽然心中如刀绞之痛,也要装出一副宽宏大度的模样。
“此话当真?多谢多谢!”
钟万仇不敢置信的再三问询,而后欣喜若狂,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但无论他在镇南王府周围怎么转悠,也没找到老婆甘宝宝。
陆泽见一场热闹到了尾声,神识中捕捉到几个有趣的身影,便微微一笑,冲保定帝拱手:“想来陛下与镇南王还有诸多事务处理,贫道先行告退,来日再谈。”
今晚状况迭出,全仗这道人力挽狂澜,段氏上下赶紧表示感谢,恭敬送他去贵宾馆安歇。
一日之间多了个爹的四女,也是脑袋里一团浆糊,赶紧跟着离去。
等保定帝与重臣离开,王府中冷清下来,段正淳正要回房安抚刀白凤,忽然见院子里多了两个身影。
正是他十几年来念兹在兹的情人儿,甘宝宝和秦红棉。
“宝宝,红棉,你们这些年还好么?”
……
陆泽悄悄以神识观看,见段正淳软硬兼施,甜言蜜语,毫不在意其镇南王身份,伏低做小的一番做派下来,连哄带骗的将二女给降住,不由大为感叹。
不愧是诸天第一大情圣,此等泡妞手段,简直无往不利,老少通吃,当真羡煞旁人。
可惜好景不长,刀白凤这正宫娘娘一出场,段王爷算盘打崩,刚刚被他迷住的二女立即清醒过来,伤心之下,一拍两散,各自来了驿馆下处,叫出自家女儿,离开大理。
段公子的好媳妇没了,好妹妹多了一堆,心中感受之复杂,难以言表。
这热闹足足折腾了半天一宿,直到次日,陆泽重新见了保定帝兄弟二人,正经说起他的来意。
“贫道性好寻幽探秘,年前在苏州燕子坞,阅览了前代高人慕容龙城的书稿,其中一段颇为古怪。约么是大宋定鼎之前年余,他和另外数位高手曾短暂会晤,共同参与一场大战。”
“此战之后,慕容龙城息了争霸天下之志,隐退太湖参合庄。另一高手逍遥子避居天山,开创‘逍遥派’;陈抟老祖居华山,亦是传下出世道统。”
“而贵国的‘神圣文武帝’,此时应该早已驾崩多年才对,怎么还能出现?”
陆泽此言一出,二人皆震惊莫名。
他们都不知道,自家老祖宗还有这样的秘辛?